第11章 玉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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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蓝和万里天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案发现场。因为，命案就发生在他们家所在的小区---银水湾。
等在别墅外面的报案人，是一位年轻女子。
她美丽而凄切：“我在这里做家教有一个月了。盼盼以前住在奶奶家，那里使用的是鲁教版，我们这里使用的是人教版，孩子学习上有些吃力，朱先生和朱太太跟朋友说，想找一个家教，我在师大读研，他们家朋友的朋友，就推荐了我。今天是周六，我每周六上午九点，来给盼盼补习。可是，敲门进去，就闻到浓浓的煤气的味道，发现他们已经死了……我就立即冲出去报了警。”
她抽噎了一下：“朱太太人特别好，我头上这个玉簪子，就是她送给我的。就是做事有些迷糊，她一定是没有把煤气阀门关紧。”
女人叫白露轻，是这家别墅小主人的家教。面庞白皙，留着长发，脑后别着一只翡翠玉簪。那玉簪实在漂亮:是一枝花穗。上半部是手指粗细深绿色的花穗，雕刻着层层叠叠的花和叶子，下半部浅绿和白色交织的花茎，细如竹针。玉簪子通体透明，美轮美奂。她妆容精致，大眼楚楚动人，身材高挑又苗条，如娇花照水，带着知性的优雅和美丽。
就在一小时之前，别墅的主人，一家三口，都在煤气泄漏中身亡。
这家的主人，万里天和江清蓝在跑步的时候见过。男主人高大英俊，他们曾看见，他抱着自己家的金毛，在草地上一起打滚。女主人把门前的小花园侍弄得很好。经常看见她站在晨光里，剪下几枝玫瑰，放进脚边的篮子里。看见他们在跑步，总是礼貌地轻轻挥挥手，道早安。小男孩白嫩的小脸上，眸子如星，小嘴巴红润润的，乌黑的头发，稍微有些卷曲。一家三口全部死亡，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谋杀呢？
家属确认尸体身份，勘察现场，提取指纹，搜集人证物证……后续工作，局里派来了其他同事在处理。这里离万里天家近，几个人就到了万里天家去撸案情，顺便吃中午饭。
下午有工作，众人无心做饭。万里天煮了绿豆粥，冰箱里有他提前包好的，江清蓝爱吃的西葫芦鸡蛋馅儿的蒸饺，他拿出来蒸上。半个小时，饭好了。大家迅速投入抢饺子的战斗。
栾朗一边和果拾绿抢饺子，一边膜拜：“老大，您老人家太贤惠了，西葫芦鸡蛋馅儿，真好吃。”
果拾绿用手捂住自己面前的盘子，不让栾朗抢：“也许凶手就是那个报案的白露轻。会不会是她趁着朱先生一家不备，比如假装去厨房喝水，打开了煤气阀门呢？她拧开阀门后，就借故离开了。估计朱先生一家全部死亡了，就重新回来，假装报警。”
萧一运指如飞，飞快地抢饺子：“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假如是她打开的煤气阀门，作案动机是什么呢？朱先生一家死了，她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
江清蓝吃得最慢，他不用抢，有人夹给他。
在不带江清蓝和万里天玩的小群里，几个人正在偷偷摸摸，说江清蓝和万里天的坏话：
“朗朗的天：江哥太能装娇弱啦，平时和我们出去烧烤撸串，咱们这么多人都抢不过他一个。
绿果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天吃饺子也是，咱们这么多人，也都抢不过老大一个人。”
万里天奋力把最后几个饺子，一股脑夹给江清蓝：“不要在我的家里，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他抽出一张纸巾，给江清蓝擦了擦嘴。“还有，不要凭主观想象，推论嫌疑人有罪。一切都要从证据出发。要证明你们自己的观点，就去找证据。”
吃过饭，大家分头去走访。
万里天和江清蓝再次来到案发现场，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他们约了朱太太的家人，来清点死者遗物。他们是这样想的：如果有财物丢失，很可能，这不是一起偶发的煤气泄漏事故，而是谋财害命了。案件的性质会有本质不同。等了一会儿，一位老先生、老太太，在两位年轻亲属陪伴下来了。来者是朱太太妈妈、朱太太爸爸和朱太太的姐姐、姐夫。朱先生家在外地，亲属正在赶来的路上。
众人先查看楼下，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衣帽间，客房，料想贵重物品也不会存放于此。众人又去楼上的主卧和书房查看。
等他们从楼上下来，江清蓝问：“你们发现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朱太太妈妈：“盼盼爱吃粽子，我和他姥爷，上周包了粽子给孩子送过来。房间里的东西，瞧着和上周一样。”
朱太太爸爸点头，擦了擦眼泪。
朱太太姐姐：“我妹妹的一只翡翠玉簪子不见了，这只玉簪子倒也不是多值钱，就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您同事之前让我来确认……的时候，”
“尸体”两个字，含在她的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往昔言笑晏晏的亲人，转瞬变成冰冷的没有呼吸的尸体，悲从中来，她哭起来。
朱太太的姐夫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拍她的背。
好一会儿，朱太太的姐姐克制住悲意：“我看到，我妹妹的头发是披散着的，她没有戴着玉簪子。我妹妹很喜欢这只玉簪子，经常戴着，这会儿不见了，挺奇怪。”
万里天：“刚才在讯问时，家教白露轻说，朱夫人把玉簪子送给她了。你不知道吗？”
朱太太的姐姐摇摇头：“她没跟我说过，怪不得我没看见。”
江清蓝：“你有这个玉簪子的照片吗？”
朱太太的姐姐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是朱太太的侧脸照，玉簪子斜插在她的头上。江清蓝拍了下来。
万里天：“朱先生和朱太太，有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过节？”
朱太太的姐姐继续摇头：“我妹妹和妹夫自己开一家店，就在顺义路上，做买卖的，和气生财，脾气都很好的。”
江清蓝：“煤气阀门没有关，才发生了煤气泄漏事故。朱太太平时记性怎么样？”
朱太太妈妈露出回忆的温柔表情：“她打小学习好，记性可好了。课文看几遍，就会背诵。每次家长会，都被老师表扬。”
朱太太爸爸：“妮子细心，每次离开家的时候，水电煤气都会检查一遍的。”
朱姐姐：“她从不会丢三落四，你看看她家里就知道了。”确实，房间各处井井有条，东西摆放有序，温馨舒适，处处透露着女主人的小心思。
二人送走了朱太太的家人。
万里天：“这玉簪子一看就很贵重，而且是有传承的，随便送给只做了一个月的家教，这不合常理。”
江清蓝：“别的东西都没有少，只少了这只玉簪子。白露轻说是朱太太把玉簪子送给了自己，朱太太的家人却说不知道。姑且不论这话真假，咱们得查一查这玉簪子。”
二人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在群里说了。
朗朗的天：“老大，把玉簪子照片发群里，我家有玉器生意，让师傅给看一看。”
凌寒：“头儿，我也让陆尊找人看看。”
过了一会，群里有了回复：
朗朗的天：“老大，师傅说，这是玻璃种翡翠，是翡翠中最好的品种，看起来有好些年头了，雕工不凡，不像寻常百姓能有的东西，他揣摩，没准儿，是早些年清宫里流出来的。”
凌寒：“老大，陆尊找的人也说这不是凡品，但除了认定这个玉簪子用料好雕工好，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了。陆尊建议咱们，最好再找懂古董的人给看看。”
雪儿：“万队，我和栾朗在白露轻的学校走访发现，白露轻在师大读的不是教育专业。她读的是师大的考古专业。正好，一会儿，我和栾朗找考古系的专家，给看看这个玉簪子。”
万里无云万里天：“好。”
白雪和栾朗把要求说了，接待他们的吴校长，立刻带他们去见一位发丝银白的老者：“张教授是国内考古界的泰山北斗，他专攻古代玉石文化研究。”
张教授起身和他们握手，得知他们想询问一只翡翠玉簪子，道：“翡翠是玉石之王，质地晶莹剔透，寓意祥瑞灵秀。明末清初由缅甸经云南传入中国，受到清朝皇室及一众达官贵人追捧，逐渐发展成现在的翡翠文化。”
张教授一边说，一边抬眼观瞧照片，然后愣住了，即刻急匆匆起身，去书架上翻找，把旁的书碰掉了，也不在意。不一会，他找到了要找的，用放大镜把手里的照片和书中的照片仔细对照，然后激动地说：“就是它！就是它！史传，这是着名的宋代大画家严伯兮的妻子，碧琼夫人戴过的玉簪子。严伯兮是当朝状元，诗书画三绝。与碧琼夫人青梅竹马，为了碧琼夫人，连皇帝给公主赐婚也拒绝了。碧琼夫人嫁给了大画家严伯兮后，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严伯兮终生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一次，严伯兮请当时着名的工匠，用一块上好翡翠打造了一只玉簪子，送给碧琼夫人。碧琼夫人非常喜欢。严伯兮为碧琼夫人画了很多画像，每一幅画像上面，碧琼夫人都戴着这个玉簪子。人们从画上，既看到了碧琼夫人的美貌，也看到了那枚玉簪子的精美。这枚玉簪子，凭着严伯兮的画作，和碧琼夫人的美貌一样，也出名了。最难能可贵的是，严伯兮的一副画作，和碧琼夫人的玉簪子，双双流传下来，没有毁于朝代更迭。后来，玉簪子被献给了清朝善禧太后，据说，善禧太后每天至少要佩戴十次。清朝灭亡后，这个翡翠玉簪子流落民间，渐渐地，它的传承也被人们忘记了。我给学生们讲过这只玉簪子的传奇，不想，竟然得见真身。实物在哪里？我能见一见吗？”
白雪：“实物在师大考古系研究生白露轻手里，是别人送给她的。”
张教授愣住了：“白露轻？她就是我的研究生，我没听她说起过这只玉簪子，也没见她带过这只玉簪子。”
栾朗：“教授，以您的眼力，这只玉簪子价值几何？”
张教授；“同样是一枚宋代的翡翠手镯，在前年的来那多拍卖会上，拍出了1.25亿港元！这只玉簪子的价值，只会多不会少。”
晚上，刑警队加班，汇总信息。
萧一把从小区保安室拷贝来的监控给大家看：“我和小果在小区保安室调取监控发现，在煤气泄漏事故发生之前，曾经有煤气公司的工作人员，进入过朱家。”
萧一把时间轴拉到了案发前一小时十分，小区北门大门口的监控视频。
大家聚精会神地盯着视频，七点五十分，一个穿着蓝色工装，上面印着煤气公司的logo，戴同款同色工装帽，背着工具箱的工人进入小区。他拿着小区的出入证。保安放行了。银水湾的安保非常严格，负责本小区水电煤气的工人，小区都为他们办理了出入证。水电煤气工人进入小区，都要检查过出入证，才能放行。
这个煤气公司工作人员从小区主路慢慢走到了辅路，看这个方向，是朱先生家。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这个一身蓝色工装的煤气公司工作人员，又出现在了小区北门门口，他走出了小区。后面的监控就没有了。
为了保护业主的隐私，银水湾的监控都只覆盖在公共区域。业主家除非自己安装，都是没有监控覆盖的。很遗憾，朱先生家，就没有安装监控。
“白雪，查一下，朱先生家是否请了煤气工人检修。”
白雪致电煤气公司客服，打开免提：
“您好！我们这里是公安局。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配合调查。地址是银水湾小区13号，房主姓名朱铭，请帮我查一下服务记录。”
“好的，请问怎么称呼您？好的，白女士，请您稍等。这边为您查到了记录：昨天，银水湾小区13号致电，说，总是闻到厨房有煤气的味道，怀疑煤气管道有渗漏，但是煤气报警器并不响，预约今天上午8点，入户检查煤气报警器。”
江清蓝：“你们公司有礼仪规程吧？接电话的时候，会询问对方怎么称呼。请帮我们查看一下，报修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打入报修的电话和留下的联系电话是同一个吗？”
煤气公司客服：“好的，明白您的要求了。报修的是一位女士，姓王，王葳蕤。打入报修的电话和留下的联系电话不是同一个，打入报修的电话是，留下的联系电话是。”
“老大，朱先生的太太姓王，叫王葳蕤。留下的联系电话是她的电话。打入报修的电话不是朱太太的。”萧一过目不忘。
万里天点头表示收到：“负责入户检修的师傅是哪位？请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好的，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马上为您查看。在这里，查到了。负责银水湾的是李广开师傅。他的电话是：。”
“谢谢。”
“不客气，感谢您的来电。”
白雪继续致电李广开师傅，打开了免提：
“李师傅您好，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件事情想跟您核实一下，银水湾小区13号，房主是朱铭，您今天上门检修时，煤气管道有没有发现异常？”
李师傅：“我没有去呀，他们给我挂电话，取消了入户检测。”
江清蓝：“给您挂电话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年纪，听得出来吗？几点给您挂的电话？”
李师傅：“很好听的声音，年轻人，女的。是昨晚九点多给我挂的电话。”
江清蓝：“给您挂电话的号码还能找到吗？”
李师傅：“我找找。。”
“谢谢。”
凌寒：“，这个电话号码就是打给煤气公司客服报修的电话。”凌寒记忆力也不错。
果拾绿：“李师傅没有去朱先生家，那个进入朱先生家的假煤气工人，多半就是凶手。这个是我自己编的软件，软件名字就叫，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让我们来看看，他究竟是谁吧！”
果拾绿变戏法似的，去掉了假煤气公司工人的帽子，那张脸不断在屏幕上放大，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一张大家熟悉的脸：白露轻。
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江清蓝：“萧一，小果，你们帮我查一下朱太太遇害前一天的影像，拍几张照片。栾朗，白雪，查一下那个向煤气公司报修的电话；凌寒，找几个同事，带白露轻来局里协助调查。”
白露轻很快被带来了：“警察同志，是，还需要我再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可是，我当时吓坏了，意识一片空白，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万里天看了一眼她今天的发型：“今天，你没有带那只玉簪子？”
今天，白露轻用一支墨绿色的檀木钗，别住了一头乌云墨缕。
“朱太太去世了，睹物思人，我收起来了。以后也不会再戴了。”
江清蓝：“也对，毕竟这只玉簪子价值连城，是该好好收藏起来。”
白露轻疑惑地看着江清蓝：“怎么会呢？朱太太看我夸那玉簪子好看，就随手送给我了。我以为是她旅行的时候买的小玩意呢。”
江清蓝：“白小姐太过谦了吧？你的导师是专门研究翡翠文化的大师。你的专业课成绩排名第一。这里有你写的一篇文章：一件名画流传下来不足为奇，一件极品翡翠雕刻出来的首饰也不算罕见，但是，当画中的人，确有其人；当画中的玉簪子，确有其物，就不能不令人惊叹了，这幅画，这枚玉簪子，让严伯兮和碧琼夫人的爱情故事，在风中流传。白小姐文笔风雅，不想却有一副蛇蝎心肠。”
白露轻：“警官，我们是法治社会，请你注意对我的用词。”
江清蓝：“既然你懂法，却又为何知法犯法呢？你在给盼盼补习的时候，见到了朱太太佩戴的玉簪，身为师大考古系高材生的你，既听过张教授讲述过这支玉簪子，自己也做过相关研究，写过一篇文章，当即认出了这就是张教授说过的，严伯兮那幅画上碧琼夫人的玉簪子。你于是心生歹意，想要据为己有。
你是盼盼的家教，朱先生应该为你办理了出入证。你假扮成煤气公司的工作人员，拿着出入证，借口有业主报修，检查小区的煤气设施，顺利进入了朱先生家小区。你先前向煤气公司报修，特意把留下的联系方式写成朱太太。这样，朱太太就会收到煤气公司的，预约入户通知，所以，在当天，朱太太才没有怀疑地，为假煤气公司工作人员开门。你假装检查管道，趁机打开了煤气的阀门。现在是冬天，门窗都没有开，煤气浓度越来越高，朱太太一家慢慢煤气中毒。等他们毒发身亡，你借着给盼盼上课的借口，再次进入别墅，取走了朱太太头上的玉簪子，戴在自己头上，之后报警。等我们到来之后，又故意引导我们，污蔑朱太太记性不好，妄图把我们引上歧路，相信这是一场意外。还故意介绍，玉簪子是朱太太送你的，让玉簪子过了明路。”
朱太太已死，死人不会开口。白露轻一口咬定：“警察同志，这玉簪子确实是上一次，我去她家给盼盼上课时，朱太太送给我的。你们若不相信，请拿出证据来。”
江清蓝把电脑转向白露轻：“这是我们从小区监控抓取的照片。昨天傍晚六点多，朱先生在小区门口停车，朱太太下车到小区门口的快递柜，取快递。她的头上，就别着这只玉簪子。可是你说，她是上周你去上课送给你的，难道她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玉簪子？从上周六到今天，你都没有见过她，她怎么把玉簪子送给你？还有，你的手机是双卡双待的吧，，用户名是刘梓晨，是你的男朋友，他说，这张电话卡是用他的名字注册的，但是一直是你在使用。你就是用这张卡，打给煤气公司和取消预约的。再来看看我们还原的假煤气工人吧，就是你！”
一阵沉默，白露轻轻声说：“是我。”
后来，玉簪子被送还的时候，朱太太和朱先生的家人商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由这枚玉簪子引发的贪念，断送了家人三条鲜活的生命。看到这只玉簪子，难免见物伤怀。遂，把它捐给了国家。现在，这只玉簪子，就陈列在旧宫博物院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