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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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爷战死的消息一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雪霁王朝，举国同觞。
白雪掩忠魂，离人暮日归。
半个月后，汝鄢凌的棺木被运回了京城。
才十月份，一向四季如春的南方，竟然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护送棺椁回京的士兵们全部垂头丧气，眼眶微红地走在大道上，脚下踩着雪水，发出唰唰的声音。
与以往任何一次九王爷回京都不一样，这一次，百姓们没有了欢呼声，而是静默地站在道路两侧。
北来的风呼啸着穿过大街小巷，吹在街道上的白幡上，吹在一张张满面悲伤的脸上。
九王妃的穿着一身素白衣衫，脸上未施粉黛，脸色如同一张白纸。
她有些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往棺木走去，空洞无望的双眼只有泪珠滚滚，嘴角却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夜晚，吊丧的人全部走了，只有卿秋一人跪在棺木前。
天地间一片雪白，凌冽无情的寒风吹进灵堂，摇摇欲坠的引魂灯火苗闪了闪，左右扑朔了两下，陡然熄灭。
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棺椁内并没有传来腐臭味。
她无力地靠在棺材上，低声呢喃：“王爷，我好想见你一面。”
可是，棺材早就订死了，她打不开。
夜色中，一道漆黑的人窜进了灵堂中，警惕地四下瞟了一眼，随后看向棺材旁边一脸绝望的顾卿秋。
“王妃！”
一道小声警惕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卿秋心中一惊，猛然回过头去，随即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肖懿！”
当整个雪霁百姓还沉浸在失去九王爷的悲痛与不安中，另一种不安从南边飞也似地传入了朝堂之上，又传遍了整个雪霁王朝。
雪霁王朝南方有个小国，名为南靖国，是一直依附于雪霁王朝的国家，十多年来他们一直向雪霁王朝纳贡，以寻求雪霁王朝的庇护。
然而，就在雪霁朝大军还在同北辰国打得热火朝天之时，南靖国忽然吃了豹子胆，集结了全国的兵力，开始捅雪霁朝的脚底板。
这样的小国，如果放在平常九王爷还在之时，只要他跨上战马拿着长矛威风凛凛地朝他们一指，那整个南靖国都得抖三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最惧怕的九王爷战死了，整个雪霁王朝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北方作战，雪霁朝南边兵力很少，真正还强壮的兵马只剩下京城周边的五六万，负责守卫国都。
当南靖国发兵进攻雪霁南边时，汝鄢延宁还在同一身素白的顾卿秋谈条件。
她脸上的悲伤已经渐渐淡去，眼底死绝了的星辰之光又浮现了一星一点。
“我答应做你的妃子，但是我有两个条件。”她垂着眼眸，低声说。
汝鄢延宁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问：“什么条件？”
“第一，放过我师弟和师父以及绿桐，永远不能伤害他们。”
汝鄢延宁笑笑，不以为然，道：“你若成为朕的妃子，朕自然不会伤害他们。”
顾卿秋点了点头，继续说：“第二，本王妃要为王爷守孝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自然嫁给你。”
汝鄢延宁思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也罢，皇叔刚刚过世，朕也不便强迫你。”
卿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直低着头，此时，汝鄢延宁将要走出屋子，她忽然抬起头来，道：“等一下！”
汝鄢延宁转身，笑看着她，嘴角轻轻勾起。
卿秋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偏要娶我？”
汝鄢延宁微微愣了愣，随后露出一抹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苦笑，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凄凉：“因为，你长得像一个人。”
顾卿秋也愣了愣，看着他那敛去笑意的眼睛，她才明白，原来，自己被他当做某个人的替代品了。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像汝鄢延宁这样无情狠厉的人，竟然也有痴情的一面。
两日后，南靖国攻破了雪霁最南边的城——轩城，大举向北进犯。
云阳一带百姓惊恐万状，纷纷抛弃家园，往北逃命。
汝鄢延宁命另外一位大将军周鸿带兵南下抵御外敌。
然而，最勇猛的九王爷已牺牲，另外一位英勇大将张元康也还在北方浴血奋战，加上长时间的战争导致士兵们的吃穿用度条件都大不如前了，派到南方的士兵们士气也不足。
十日后，周鸿牺牲在战场，其人头被南靖国的大将砍下来，吊在城门口示威，云阳县城岌岌可危。
汝鄢延宁勃然大怒，调动京城附近所有将士，披挂上阵。
卿秋听到云阳岌岌可危的消息时，立刻想到了宋朗星一家。
她丝毫没有犹豫，请求汝鄢延宁让她一起去云阳，汝鄢延宁同意了。
卿秋临走前，去看了一眼师父和子诺。
他们二人当初被汝鄢延宁抓走后，一直被关在大牢中，不过汝鄢延宁并没有伤害他们。
卿秋答应为妃后，师父师弟便被放了出来。
三人相见时，师父又苍老了许多，一具身体仿佛秋天枯黄的落叶，摇摇欲坠，而残酷的是，秋风未尽，冬雪已飘，将这片枯叶摧残得破败不堪。
师父冰冷枯瘦的双手握住卿秋，让她忍不住泪眼婆娑。
师父颤巍巍的声音，从嗫嚅的薄唇中传出：“徒儿，你受苦了！”
卿秋知道他是在说九王爷的死，她强挤出一抹微笑，擦了擦眼泪，道：“师父，我没事，你放心。”
子诺昂然站立在身旁，道：“师姐，今后我会陪你。”
卿秋点了点头，道：“师父，师弟，我要和皇上一起去云阳。”
师父和子诺都不惊讶，师父反而说：“云阳是我们的故乡，那里如今受敌国侵蚀，我们也该为守护家国尽一点绵薄之力。”
卿秋反倒惊了，问：“师父，你……”
师父笑道：“咱们师徒三人，一起去军中给受伤的将士们治伤！”
卿秋看着子诺和师父坚定的眼神，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大军进入云阳时，百姓们已经全部撤走了，原本繁华的县城，没有了从前的生机，而是驻扎进了十万士兵。
萧条之感侵入人心，寒风呼啸，黑云压城，城外黑压压的的敌军驻扎在冬日茫茫大地，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卿秋一副男子装扮，跟在汝鄢延宁身后。
只见他身着一袭银白铠甲，披着黑色披风，腰间别着一把绣春刀，墨发冷眸，剑眉斜飞，一直以来都噙着笑意的嘴角，此时却紧紧抿着，眉间也染上了愁绪。
不知道为何，卿秋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打心底产生了一股对他的敬佩之情。
她走到汝鄢延宁身边，道：“陛下，我这段时间又配置了很多毒药，站在城墙上，要是敌人敢攻城，我们便把毒药撒下去。”
汝鄢延宁拧着眉毛，笑道：“辛苦你了！”
卿秋心中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低下头道：“我只是想要护住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