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迷魔舞送漕运权 观飞雪忆亲情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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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内苑。内苑假山叠翠,湖水盈盈。水中有一宫殿,殿壁以玻璃装饰,阳光下,回波倒影,光彩熠熠,灿如水晶。隐隐的仙乐从水晶宫传来,透过玻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众宫女在殿内曼妙起舞。
通往湖中宫殿的长廊曲曲折折,丞相脱脱沿着长廊向水晶殿走去,快步如风。来到水晶殿门前,太监朴不花拦住了他。
“右丞大人,何事这么着急呀?”朴不花问。
“哦,朴公公,”脱脱说,“我有要事须面见圣上,烦公公为我通禀。”
“面见圣上?”朴不花说,“右丞大人来的真不是时候,圣上正在观赏‘十六天魔舞’,你此时进去,岂不扫了圣上的兴致?”
“军机大事,十万火急,岂可耽搁?”脱脱说,“烦请朴公公通禀。”
“右丞大人,”朴不花说,“咱家已有言在先,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你可别怪咱家未提醒。”
脱脱说:“朴公公只管通禀,圣上怪罪不关你事。”
“好吧,大人在此稍候。”朴不花转身进入殿内。
水晶殿内,元顺帝、哈麻正在观赏“十六天魔舞”,元顺帝坐在龙榻上,龙榻前有一桌案,上面摆着鲜果、茶碗。哈麻站在龙榻下陪侍。
十六个宫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宫女头戴象牙金冠,肩披紫云披肩,上身穿金丝短衫,下身缠杏黄缨络,随着身体舞动,肌肤若隐若现……宫女中最为妩媚妖艳的是妙乐奴,一边跳一边向元顺帝飞着媚眼,元顺帝端起茶碗,放到嘴边又停下,神魂全被妙乐奴的眼神勾去,茶碗一直端在嘴边,却忘了喝上一口……
朴不花悄悄来到元顺帝的身边。
“陛下,陛下……”朴不花轻声地说。
元顺帝回过神来,问:“朴公公,何事?”
“启禀陛下,”朴不花说,“脱脱大人在殿外求见。”
“又是他!”元顺帝生气地说,“消遣片刻也不让朕清心,让他在外候着。”
哈麻凑过来说:“告诉他,陛下正散心呢,不便打扰。”
“奴才也这样说了,”朴不花说,“可脱脱大人说有军机大事,十万火急,不能耽搁。”
元顺帝思索了片刻说:“好吧,宣他觐见。”
“奴才遵旨。”朴不花躬身退出。
“停,停,停。”元顺帝喊。
乐师停下演奏,宫女停止舞蹈。
哈麻挥了挥手说:“都下去吧。”
宫女、乐师纷纷退下。朴不花引脱脱进入殿内。
“臣脱脱叩见圣上。”脱脱上前施礼。
元顺帝说:“爱卿平身。”
“谢陛下。”脱脱起身。
“爱卿急着见朕,有何要事呀?”元顺帝问。
脱脱说:“昨日海道都漕运万户府加急送来奏折,说江浙行省盗贼滋生,漕运水道皆被阻断,官粮无法运出。”
“啊?”元顺帝大惊,“漕运水道阻断,我大都岂不要闹粮荒?”
“正是。”脱脱说,“我大都粮食十之七八依赖漕运,水道阻断,不仅湖广剿寇无充足军粮,我京城也有断粮之忧。”
“脱脱爱卿,”元顺帝问,“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脱脱说:“江浙行省乃我大半粮仓,江浙定,则天下定。臣以为应起重兵前往江浙剿寇,彻底荡平江浙匪患,以定我江山社稷。”
哈麻看了看脱脱说:“颍淮匪寇未平,湖广匪患又起,朝廷可用之兵已捉襟见肘,哪有重兵再调往江浙?”
“哈麻爱卿,”元顺帝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哈麻说:“臣有一计,即可解漕运之困,又不费我朝廷一兵一卒。”
“哦,何计?”元顺帝问,“哈麻爱卿,快快讲来。”
哈麻说:“陛下可曾记得刚招降的方国珍?”
元顺帝点点头说:“记得。”
哈麻说:“此人横行江浙数载,曾为众寇之首,若将漕运之任交付于他,小股贼寇必慑于其威,不敢相扰,如此以寇制寇,定能使漕运畅通无阻。”
元顺帝点点头说“:嗯,此计甚妙。”
“陛下,万万不可。”脱脱说。
“脱脱爱卿,有何不可?”元顺帝问。
“此计哪里是以寇制寇,分明是以寇养寇,断不可取。”脱脱说,“一旦方国珍掌控漕运,拥兵自重,朝廷必受制于他!”
“右丞大人,你过虑了吧。”哈麻冷笑着说,“方国珍已经归顺,现在是为朝廷效力。”
元顺帝点了点头说:“嗯,朕意已决,就依哈麻爱卿之计。”
脱脱无奈地摇了摇头。
巡防千户所。营帐内,方国珍在书案后不安地踱来踱去。刘仁本站在旁边面色平静。
“二将军已离开多日,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方国珍说。
“主帅不必着急,”刘仁本说,“未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方国珍不解地问:“先生之言何意?”
刘仁本说:“未有消息,说明二将军之计进展顺利。”
“嗯,”方国珍说,“先生言之有理。”
刘仁本说:“现在着急的应该是朝廷,漕运阻断,不仅前线无粮,京城也会人心惶惶。我看,不久即会有消息。”
方国珍点点头。方国瑛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主帅,朝廷宣敕使已到我营寨之外。”方国瑛说。
“宣敕使?”方国珍有些迷惑,“朝廷派宣敕使来做什么?”
“呵呵。”刘仁本微微一笑说,“宣敕使到来,表明二将军之计已成。”
“啊,好,好!”方国珍大喜,说,“刘先生,召集众将军,随我去迎接宣敕使。”
“遵命。”
宣敕使与两个侍从来到千户所营寨门前,方国珍与义军众将叩拜迎接。
宣敕使展开谕牒,高声喊:“巡防千户所千户方国珍听谕。”
“下官在。”方国珍叩拜。
宣敕使宣谕:“中书省牒:近日江浙漕运水道贼盗猖獗,过往官船屡受滋扰,兹令巡防千户方国珍沿途巡戒,并协办漕运之务。此谕。”
“下官领命。”方国珍叩首,从宣敕使手中接过谕牒。
台州府衙。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猛拍书案。
“糊涂!无能!”泰不华愤怒地说。
众官员望着愤怒的泰不华。
“堂堂海道都漕运万户府连官粮都运不出,拱手把漕运之任交给贼寇。”泰不华怒斥,“无能,耻辱!”
“阻断粮道会不会是方寇的诡计?”李辅德说,“方寇粮饷不足,一直在打官府粮仓的主意。”
“李县尉说的有理,”赤盏千户说,“方寇私匿兵力众多,筹不到粮饷,什么招数都会使出来。”
李辅德说:“不如奏明朝廷,陈其利害。”
“晚了,”泰不华说,“朝廷谕令已宣,一切都晚了。”
李辅德说:“掌控漕运,方寇再不必为粮饷担忧。”
泰不华说:“朝廷这是在养虎为患!”
巡防千户所。营帐内,放着几张桌子,义军士兵穿着新军衣,正围坐在桌旁就餐。十来个士兵,围坐一张桌子,桌上摆着菜肴,大块肉,整条鱼,盆大量足,士兵吃得十分畅快。
“来,吃,吃。”一名士兵说,“我们兄弟可好久也没见过肉了。”
另一士兵说:“别说肉,这么多天,就连这米饭也没吃饱过。”
火头军头领为士兵端米饭,走进营帐。
“米饭来了——”火头军头领高喊。
一名士兵说:“兄弟,再来一碗米饭。”
火头军士兵,接过碗,为他添加米饭。
火头军头领说:“兄弟们敞开了吃,米饭多的是。”
旁边的士兵说:“火头军兄弟,你们要是早点这样尽吃尽喝,兄弟们之间也不至于闹别扭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
“唉,那段时间不是没米下锅么,”火头军头领说,“有米还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呀,以后放心吧,仓里有吃不完的米。”
士兵说:“这位兄弟说的不错,巧妇还愁无米之炊呢,何况他们还是一帮爷们呢,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大笑:“呵呵呵。”
杭州,刘基府。大雪如漫天飞花,纷纷扬扬,院子里慢慢积了厚厚的一层。
苏晴儿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花簌簌飘落,朦胧中,父亲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苏晴儿的思绪回到了童年……
雪还在零零星星地飘落,苏希濂开始忙着在在院中堆雪人。
苏晴儿欢快地喊着:“堆雪人喽,堆雪人喽……”
六岁的苏晴儿在帮苏希濂堆雪人,她吃力地端着一铲雪,倒在雪堆上,脸蛋累得通红,额头挂着汗珠。苏晴儿的母亲看着苏晴儿有些心疼。
“晴儿,累了吧?”苏晴儿母亲帮苏晴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疼地说。
“不累,雪人堆好了才会累呢。”苏晴儿说着,又要去铲雪。
“呵呵。”苏希濂欣慰地说,“晴儿好能干呀。”
“是呀,爹爹。”苏晴儿说,“我都六岁了,能干活了。”
“我的晴儿长大了,”苏晴儿母亲亲了亲苏晴儿的脸蛋说,“能帮爹爹干活了。”
苏希濂和妻子看着铲雪的苏晴儿,脸上洋溢着欣喜和快慰。雪人已堆出了雏形。苏晴儿又铲了满满一铲雪,端了过来。
“好了,好了,雪已够了,晴儿歇息一下吧。”苏希濂把雪拍结实了,说,“下面的活交给爹爹吧。”
“好吧,爹爹,”苏晴儿把铲子放下,来到母亲身边,说,“你要把雪人雕漂亮些。”
“好的。”苏希濂说。
苏希濂用竹刀,雕出了雪人的脑袋,又雕出雪人的鼻子。苏希濂又直起身,看了看雪人,说:“用什么做雪人的眼睛呢?”
苏晴儿跑过去,掏出两颗杏核,举在手中说:“爹爹,给,用杏核。”
“好,就用晴儿的杏核。”苏希濂给雪人按上眼睛,笑着说,“雪人有了杏核眼,还应配上柳叶眉,(思)现在可没有柳叶呀。”
苏晴儿母亲笑着说:“杨柳还未发芽呢。”
“爹爹,桂花有叶子。”苏晴儿指院中的桂花树,跑过去,摘下两片桂花树叶,递给苏希濂说,“给,爹爹。”
“好,给雪人做个桂叶眉。”苏希濂说,他把树叶折好,用竹签插上。
“我这还有顶帽子。”苏晴儿母亲拿来一个精致的花篮给雪人戴上。
苏希濂看着雪人,笑着说:“杏核眼,桂叶眉……雪人还是个美人呢,呵呵。”
苏晴儿说:“爹爹,你又多了个女儿——小雪人。”
苏希濂笑着说:“是呀,一个晴儿,一个雪儿。”
“雪儿,我们玩去了,我们玩去了……”苏晴儿欣喜地围着雪人,欢快地跑着。
苏希濂、苏晴儿母亲脸上的笑容,花一般灿烂……
苏晴儿从回忆中醒来,父母的身影渐渐淡去,窗外,大雪依然纷纷扬扬地飘落……苏晴儿擦去眼中的泪水,猛然站起身,摘下墙上的宝剑,冲向门外,到了门口,她又停下了,她拔出宝剑,剑身映出她充满仇恨的双眼……渐渐地,那双眼睛里满是泪水……宝剑又插入剑鞘,重新挂在墙上。苏晴儿呆呆地坐在窗前,雪下得越来越急……
院门响了一下,苏晴儿起身,向院中走去,只见叶安从外面回来,走进门厅。
叶安抖了抖了身上的雪,说:“好大的雪呀!”
苏晴儿迎了上去,问:“回来了?”
“嗯。”叶安答道。
苏晴儿向院门口望了望,没见刘基,就叶安一人。
“叶安,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呀,叔父呢?”苏晴儿问。
“老爷听说一位好友要去仙华山做道士,就匆匆雇辆车去送行。”叶安说。
“哪位好友,”苏晴儿问,“你听说了吗?”
叶安想了想说:“好像是宋先生。”
“哪位宋先生?”苏晴儿问,“可是浦江的潜溪先生宋濂?”
“正是,正是。”叶安说,“你也认识呀?”
“不。”苏晴儿摇了摇头说:“家父倒是认识,我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父亲常说,叔父、宋濂、章溢和叶琛,四人才华横溢,名冠当世,四人也是最知心的朋友。要论文章,这位宋景濂先生更是无人能及。”
“是呀。”叶安说,“听老爷说,圣上还召他做翰林院编修呢,可他没去应召,现在却要去做道士。”
“宋先生的心思,你我怎能琢磨得透。”苏晴儿说,她停片刻,像想起了什么,问,“哎,叶安,你怎么没陪叔父一起去?”
叶安说:“老爷嫌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就把我撵回来了。”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呀。”苏晴儿责怪叶安说,“你呀,真是没用!这么知心的朋友要离开了,叔父一定伤心透了。”
“我当时没有多想。”叶安说,“那……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苏晴儿说,“走,跟我一起去找叔父。”
苏晴儿、叶安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