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南大营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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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回袖立马脸色一变,昨天和那老头谈葛根买卖的事,自己没告诉过任何人,小乙如何得知此事?
送礼忌一礼多送,而且听这话,感觉申大人像是“买一送二”被搭赠的,无怪乎小乙着急、恼怒。
她出身宫里,对这些道道可在意了,她要维护主子,更不想被回袖压着。凭什么你一个无根无底的野丫头,能风风光光管着这六九斋大小事,我宫里来的却只能听你使唤?对了,还有酸花那土包子,越来越得宠,实在不能忍!
小乙转瞬间闪过的这些小心思,促使她不顾一切抢先发作,质问起顾姓少年。
顾姓少年看了看小乙,见她明艳不可方物,心中怦怦乱跳,以为她便是爹爹说的仙姑,脸腾地红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很快镇定下来,红晕渐散,耐心解释道:“家父说的是一丛,刚好有三株,分开在不同方向,挖开后差不多大小,每根都比我还高。”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三株葛根都四十多年,我们小老百姓不敢妄用,想着这临安府也就申大人、兰仙人和仙姑,才有资格享用此等天地灵物,家父特命在下专程献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临安府有三位坐镇,今后必定物阜民丰,万象更新,宇内澄澈。”
这回他学乖了,把申大人放到了前面。
回袖眼睛一亮,心想他倒挺会说话,送双不送单的忌讳被他乾坤扭转。正待相问,身后一个声音道:“回袖,这位兄弟一番心意,岂好推辞,快快收下。”
随着声音而来的,正是六九斋女主人钱樟落,身后跟着薇儿。
她吃早膳时有点恶心欲呕,当时没在意,回房间后又有想要呕吐的感觉,仔细一想,像是猜到了什么,便想去找大夫看看。路过客堂时,正好听到顾姓少年的话。
得了吩咐,小乙和洪足修急忙出门,将门外等候的两位汉子叫进来。两位汉子容貌与顾姓少年极为相像,不过年龄大不少。两人一前一后,肩上扛着六七尺长的一捆共三根葛根,齐齐轻手轻脚放到前院地上。
三株葛根浑圆粗壮,一根看上去比回袖大腿还粗。两人肩扛的地方被麻布捆住,顾姓少年上前几步,手法利索地扯开捆绑的藤条和麻布。
众人啧啧称赞。这些天来,大家都尝过葛根,可这么浑圆、丰润、挺直的葛根还是第一次见,而且是三根。
钱樟落看了看两人衣角、裤腿和光脚上没洗干净的红土,又见顾姓少年的鞋子上也沾了一些红泥,心下感动,微微笑道:“果然是天地灵物!有劳三位兄弟了。这么长的葛根,可不容易采挖。怕不是天没亮就开始挖了?”
见一位衣着华贵,又美艳亭立的妇人问话,两位汉子紧张得不敢多看,一人低头搓手,一人脚指头抠地。顾姓少年也略微紧张,舔了舔嘴唇,左右张望,似乎是在寻找援助,最后目光停在小乙身上。
薇儿见状,走到钱樟落侧前方,轻笑一声,道:“这位是府中的夫人。小哥走了山路,想必口渴了,我去给各位打瓢水。”
顾姓少年见来了援助,顿时不再紧张,憨笑道:“回夫人,到山上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天气干燥,太阳一晒会不好挖,得早点去。”
钱樟落又问:“三位高姓大名怎么称呼?”
顾姓少年道:“在下姓顾,名嘉,郭奉孝郭嘉的嘉。这两位一位是我二哥,一位是我四哥,我是老五。”
他没有提二哥四哥的名字,他觉得眼前这些大人物并不关心普通人的姓名,人家问一句也就是客套一下。
钱樟落道:“郭奉孝腹藏经史,胸隐甲兵,顾兄弟适才一番言语,颇有奉孝遗风,足见顾兄弟才识超群,日后必为我大明真栋梁。不知顾兄弟师承何人?”
顾嘉见她问起师承,欠身行礼道:“夫人谬赞。顾某眼下乃蒙正书院童生,先生姓杨,单名一个绍字。”
这时,薇儿端了半个葫芦做的半瓢水,递给了离得近的顾嘉。顾嘉接过薇儿递来的半瓢水,抿了抿嘴,转身递给身后年纪稍大的兄长。
钱樟落见他明明自己也很渴,却忍住了,让兄长先喝。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道:“哦,童生啊。你刚才说是奉令尊之名献葛根于兰仙人,看来令尊也是高人隐士啊。”
顾嘉道:“非隐士,识字乡民而已。家父原为生员(即秀才),因鱼鳞图册之事与时任知州生了罅隙,功名被革后久居山间已近三十载。家父仰慕兰仙人经史造诣,希望在下能被指点一二,故此特命献经年葛根。唯恐乡野糙物,难入夫人与兰仙人法眼。”
秀才功名被革除岂是小事?可顾嘉轻描淡写一句“罅隙”揭过,说明他很懂得分寸。十六七岁的年纪,能有这份见识与定力,殊为不易。
钱樟落爱才之心更甚,道:“舜发于畎亩,百里奚举于市,顾兄弟毋需轻贱天地灵物。顾兄三人可进屋稍坐,兰仙人正与我家夫君会谈,待兰仙人得空,我一准举荐。”
顾嘉大喜,知道她说勿轻贱灵物,其实是暗示自己,人不可自轻自贱。便拱手道:“如此多谢夫人。倘得机缘效力于申大人跟前,当赴汤蹈火,九死无悔。”
随即,钱樟落命人取来三匹绢布与三双大号布鞋作为回礼。顾家三兄弟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茶过三巡,申式南与兰茂相携大笑而出,命人更衣备马。钱樟落服侍申式南更衣时,将顾家父子赠献极品葛根一事说了。申式南刮了下她的鼻子,打趣道:“小生多谢夫人为我网罗临安才俊。”
不过,兰茂是否愿意收顾嘉为徒,还得问过他的意思。夫妻二人更衣后,将兰茂请至茶室,申式南简述了顾嘉献礼与所求之事。兰茂欣然答应,毕竟品质纯良且识见不凡的少年子弟,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三人谈毕,钱樟落喉头耸动,欲呕又止。兰茂哈哈笑道:“恭喜贤侄,你将有弄璋之喜!”
申式南愣了一会儿,一脸喜色拉过钱樟落双手,问:“有了?真的么?”
钱樟落羞道:“不确定呢,还没看过大夫。”
申式南又愣了一会儿,转身道:“大夫?这不就有一个嘛……来来来,老道,赶紧给看看。看差了今后别想再喝我的好酒。对了,你怎么知道是弄璋,不是弄瓦?”
兰茂微笑,示意钱樟落坐下伸出手腕,又一把抓过申式南的手放到茶几上,佯怒道:“蹲下,缺个脉枕。没点眼力见!竟然怀疑老夫眼光……”
不由分说把申式南手腕当作脉枕,轻轻闭眼给钱樟落号脉。三息之后,缓缓睁眼道:“错不了!喜脉,男娃。明年四月便可喜得麟儿。”
夫人有孕,六九斋上上下下人人喜笑颜开,就连白鹿上街溜达都尾巴敲得老高。顾家三兄弟也乐不可支,因为顾嘉在六九斋正式拜师兰茂,二哥四哥被留下来帮忙杀猪宰羊。
但热闹是别人的,有些人注定要更多地享受孤独。比如,一个人在泸江河边散步的侯练。又比如,只带了花醉与裴寒匆匆赶往宣化军营地的申式南。
本来,先前兰茂就想和申式南一起去看看新编练的宣化军——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的关系,虽然身在山野,但凡听到与军旅相关的词,他的心就会澎湃,胸中浩然之气就会磅礴起来。
为此,他写下了《安边策条》,提出了很多平定思氏麓川叛乱的策谋。他比申式南更迫切地希望看到他的主张被采用,哪怕只是一条。
可惜,就在二人要上马之时,有人来报,宣化军兵变,缅甸宣慰司副使曹斐带人杀了缅甸宣慰司同知刘枢。
申式南要赶去处理兵变,兰茂的南大营半日游自然泡汤了。不过,兰茂也没闲着,他转向了另一个战场。
申式南走后不久,临安府同知的三房小妾和建水州判官的夫人,就联袂来拜访钱樟落。
那两个女人心不在焉与钱樟落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匆匆告辞走了。再之后,兰茂也摸出了六九斋。
申式南三人策马直奔南大营,远远看到营门口有人值守,营内没有火光,也没有喊杀声,顿时放下心来。近前一看,大营门口有两队士卒巡逻。众士卒见来人是巡抚申大人,立刻欢呼起来,其中两人飞奔去报信。
三人没有下马,申式南高声喝问:“你们是哪个司的?”
其中一队士卒头领答道:“回大人,我是木邦宣慰司的。”另一队有人答道:“我是老挝宣慰司的。”
正在这时,木邦宣慰司副使孙契,老挝宣慰司同知李务,二人匆匆赶来,申式南三人下马。申式南虎着脸问:“说说吧,现在什么情况?”
李务道:“回大人,刘枢被杀,头颅高挂中军帐。何故被杀不得而知。曹斐集结了约一百二十人,龟缩在中军帐,其中半数以上未来得及披甲。大营门口有八十人巡逻值守,我与孙副使各率三百六十人围住曹斐,并传话其他各司固守营房,等待大人发落。”
申式南赞道:“你二人做得很好,随我去中军帐。另外派二十人去芦花沟接王公公。”
芦花沟是建水州与石屏州之间的一个土匪窝,自从有土匪落草此地后,两州相互推诿扯皮,致使土匪做大,渐成气候,发展到了快二百人,百姓苦不堪言。
申式南身为巡抚,自然不能坐视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便提出以实战演练为由剿匪。王炬欣然同意,并跃跃欲试,要求亲自带兵,于是昨夜带了一千二百人前去剿匪。
南大营里所谓的中军帐,其实是校场北边一座大一点的营房。毕竟不是野外行军扎营,没必要真弄成帐篷。
申式南一行来到中军帐,直闯入内,有七八个士卒扑上来,想要拿住申式南。
花醉和裴寒哪能让他们如愿?裴寒长剑舞动,顷刻之间,六人毙命于剑下,而且所有人都喉间汩汩冒血。另两人则被花醉击杀,同样是被长剑破喉。
这八人都未披甲,也许是知道屋内披甲行动不便,又或许是低估了申式南侍卫的战力。
如此迅捷而凶残的杀人手法,立时镇住了所有人。稍远处有两位披甲猛士不服,刚动半步双眼就各被一枚长钉穿入,直透脑后。死状恐怖至极。
申式南立时喝道:“胁从不问!乱动者死!想要活命的抱头蹲下,依次出门,概不论罪。曹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