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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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默默无言走走停停，天擦黑前终于回到了位于半山的别墅。
刚进院门，一辆土黄色的麦军制式野马军车出现在眼前。
想起在大佛寺发现军车后所发生的一切，吴琦伟顿时紧张起来：“甘姐，你说这会是谁的车？”
甘紫苏警惕地看向了别墅洞开的大门，眉头一皱，道：“不知道，我先进去看看，你靠后些掩护我。”
没等她走到跟前，里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真是让我好等啊。”一身红袍的海妮耶跨过门槛出现在眼前，后面跟着哈茂德。
经过刚才的争执，甘紫苏心中虽然对曼苏德有了更大的芥蒂，对海妮耶却依然很有好感，欣然道：“好久不见啊，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海妮耶道：“快别提了，我们这段时间占领了好多新的地盘，可惜军中都是些大老粗，所以好多麻烦的琐事儿就只能由我们这帮女人来做，真是累死我了。”
甘紫苏笑道：“能让你这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来拜访我们，可真是荣幸之至呀。”
海妮耶道：“快别埋汰我了，我就直接说正事吧，总司令让我来邀请你们参加今晚的胜利庆祝宴会，你们可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哦。”
听见“宴会”两个字，吴琦伟脑中不由浮现出前两次宴会时，遭遇麦军袭击和莱比卜叛变的情景，不由用惊悸的眼神看向甘紫苏。
甘紫苏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情景，眉头一皱，道：“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们还是不去了吧，阿伟的伤还没好利索，可能不太方便。”
海妮耶狐疑地看向了吴琦伟，道：“我刚才在窗边还见你健步如飞呢，你真的没法参加宴会吗？”
甘紫苏用警告的目光看向吴琦伟，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
吴琦伟脸一红，嗫喏道：“这个……那个，我……我的确还不太舒服，要不还是算了吧。”
海妮耶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们就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们刚跟总司令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觉得去了会不自在，不过我们毕竟是一起扛过枪的过命交情，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呢？你们如果还当我海妮耶是朋友的话，请务必给我个面子，大家一起举杯同乐，让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好吗？”
吴琦伟看着海妮耶诚挚的目光不由心软，心想：“前两次宴会上出事都是莱比卜那个内奸捣的鬼，现在这个奸贼已经被铲除，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迟疑道：“甘姐，要不我们就去稍微坐会儿？”
甘紫苏心想：“我就要走了倒是无所谓，阿伟还要在这里待三年，也不好把人都得罪完，让他日后尴尬。”想到这里只好道：“好吧，既然你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不去看样子是不行了。”
海妮耶笑道：“这就对了嘛，宴会是晚上七点开始，还有半个小时，走吧，我开车带你们过去。”
哈茂德在背后点头哈腰地道：“海妮耶师长，吴先生、甘小姐，你们慢走。”
海妮耶止住脚步回头向他招手道：“你也跟来吧！”
哈茂德受宠若惊地道：“您是在说我吗？”
海妮耶道：“不是你还有谁？吴先生和甘小姐言语不通，到了会场上多有不便，你要寸步不离地跟好他们，当好他们的耳朵和嘴巴，免得再因为沟通不便造成什么误会。”
哈茂德连忙道：“好的，我一定会按您的吩咐搞好服务。”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三人来到了野马车跟前。
甘紫苏调侃道：“你们自由军了不得啊，现在都是鸟枪换大炮了。”
海妮耶笑道：“这就要感谢那些伪军了，要不是他们那么不堪一击，麦寇的那些好东西也到不了我们手上。不过我们手头的车也不多，只有师长、旅长一人能匀到一部，团长以下现在还是得骑马。”
三人上了车，甘紫苏对中午发生的冲突依然无法释怀，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个热比都是什么来历？”
海妮耶一边开车下山，一边随口道：“这个人之前好像是和我父亲单线联系的，我不太了解他。”
甘紫苏道：“你父亲看起来很维护他的样子，这人是不是很受器重？”
海妮耶道：“两个月前，他带着四五千人加入我军的时候并不如何起眼，不过很快他就主动请缨，说服三万装备精良的伪军加入了我们，父亲大喜之下立刻给了他一个副总司令的位置。”
甘紫苏道：“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一来就骤然变成副总司令，你们其他人就没有人反对吗？”
海妮耶道：“当然有人质疑，不过父亲说他是自己多年的知交好友，这些年来暗地里为我们提供情报、争取外援没少出力，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呢？”
甘紫苏若有所思地道：“哦，原来是这样，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海妮耶道：“甘小姐好像对他很感兴趣啊，待会儿要不要我给你引见一下？”
甘紫苏不想再和他发生任何交集，忙道：“不用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车行速度很快，说话间，四人就来到了自由军在萨比亚城的司令部。
门口的士兵自然都认得海妮耶，例行公事地对过暗号，取掉路障，将他们放入。
车子缓缓穿过司令部的绿树红花和亭台楼阁，爬上了东北方一面平缓的山坡，又过了二三分钟，在半山一个高大的石窟跟前停下。
石窟的入口是用四根巨大石柱支撑起来的前厅。柱身刻有凹圆槽，槽背呈带状，显得古朴庄严、气势非凡。前厅外围，三四十个高大威猛、全副武装的警卫站立两旁，中间四名警卫专门核实来宾的身份。
海妮耶将车子停到了门口下方的空地上，领着甘紫苏和吴琦伟上了台阶，向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请柬，又配合他们搜完身后，穿过宽阔的门廓继续向前。
进了大门，一个长方形的大厅出现在眼前。拱形的穹顶上方，三盏巨大的莲花形电灯把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正对大门的半圆形高台上，红色的地毯覆盖了中间的台阶；地面上以最中间两米来宽的通道为界，整齐摆放着将近千张长方形的小桌。
此时大半桌子后面已经坐满了人，海妮耶将三人引导到圆形高台左边靠前的三张桌子后坐下，转身匆匆出了大厅。
剩下的人陆续到来，很快就坐满了周围的桌子。来宾之中，大概有三分之二看上去都是英武彪悍的军人，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俱全，但无一例外都衣着华贵、举止高雅，与街上见过的寻常百姓大不相同。
吴琦伟百无聊赖看向四周，很快发现周围尽是些英武彪悍的年轻人，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我们的位置这么靠前，按理来说应该是身份尊贵的人坐的位置，可这些年轻人看上去怎么都像是些警卫，他们难道是待会儿准备上台领奖吗？”
没等他想个所以然，一阵雄浑的号角声突然从门口传来。身材高大的曼苏德，在巴塞尔、麦哈德、海妮耶和热比都这四个老熟人，以及其他七八个看起来十分面生的人簇拥下大踏步进来。
见曼苏德进来，场中那些军人模样的年轻人几乎同时站起，大声道：“总司令好！”手臂齐刷刷地举起。
曼苏德一边从容不迫地向众人挥手致意，一边脚下不停地向前上了大厅最北侧的高台，跟他一起来的十来个心腹，则呈半圆形在台阶下站定。
场上众人一脸狂热的看着曼苏德，依然没有人坐下。
曼苏德大声道：“都不要站着了，坐下吧！”
这大厅似乎专为演讲设计，高台上虽然没有扩音设备，他洪亮的声音依然传遍了每个角落。
众人得到了应允，这才纷纷落座。
曼苏德环顾全场开始了他的演讲，哈茂德谨着海妮耶的叮嘱，为吴甘二人同声传译：“兄弟们，今天召大家到这里来，既是庆祝也是犒劳。首先，我要向自由军的众位兄弟，和一直以来默默支持我们的同胞们，致以最真挚的感谢。没有你们，就没有阿比干自由军。没有阿比干自由军，就没有我们这一连串的胜利，就没有我们阿比干的独立和自由。”
话音刚落，场中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吴琦伟被场中的气氛感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鼓掌。
甘紫苏对这些官话套话毫无兴趣，脸上露出不耐之色。
掌声暂歇，曼苏德继续高声道：“一直以来我们阿比干就是一个伟大的民族，真神赐给我们这片伟大的土地，让我们的牛羊遍布草场，让我们的瓜果千里飘香，让我们的道路上商旅不绝，让我们的人民在这片圣洁美丽的土地上安居乐业。可是那些被魔鬼附身的异教徒，也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这片土地。千百年来，他们建立各种强大的帝国，不断入侵，试图占领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人民，最近的便是麦瑞克帝国的这帮恶徒。但是他们忘记了一点，我们是真神的子民，坚强不屈是我们的名字，对独立自主的渴望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灵魂。因此，那些在其他地方战无不胜的异教徒全都失败了，我们的祖先在两千年前击退盛极一时的波兹，在一千年前挡住了战无不胜的乌古，在一百年前埋葬了横扫全世界的布拉迪，在三十年前拖垮了不可一世的罗莎，而现在，号称世界第一强国的麦瑞克，已经在我们的强大攻势下节节败退了。兄弟们，历史和现实已经表明，真神一直在保佑着我们，我们必将驱逐一切外敌，必将把所有胆敢小看我们，欺负我们的异教徒碾成齑粉。”
曼苏德这番讲话真情流露，随着内容的开展，他的语调时而低沉悲伤，时而高亢激昂，很快将人们的思绪带到他的演讲之中。
场中的绝大多数人，尤其是自由军的将领们，纷纷用无比热切的眼光看着台上的这个男人，随着他的悲伤而悲伤，随着他的激动而激动，听到他最后一句慷慨激昂的呐喊时，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一起振臂高呼：“阿比干万岁，自由军万岁！曼苏德万岁！”。
掌声渐渐停歇，一个人突然上前道：“总司令是真神派来的使者，理应由他来担任斡离沙，带领我们继续战斗。”
场中不少人纷纷叫嚷起来：“请总司令就任斡离沙！”
吴琦伟听到这里，心中有些好奇：“这个斡离沙又是什么东西，这些人怎么这么激动。”
曼苏德接下来的话很快作出了解释：“大家不可造次，斡离沙是真神在大地上的代理人，是历代先知的继承者，我何德何能怎么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兄弟们太抬爱我了。”
热比都突然转身“噗通”跪下，朗声道：“斡离沙之位一日空悬，我们这些神的子民便一日没有主心骨，请您不要再推辞。”
曼苏德扫视全场，佯怒道：“斡离沙集政教权力于一体，一旦确立，普天之下所有真神的子民都要服从于他，岂能轻易由你们几个人来推举。”
甘紫苏低声嘟囔道：“虚伪。”
吴琦伟一听这话，也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再看高台前的“争执”时，突然感觉十分别扭。
热比都霍然起身，一脸激动地向身后的众人高呼道：“兄弟姐妹们，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们认为还有更加合适的人选吗？”
场中的自由军将士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立刻大声呼喊道：“请总司令就任斡离沙！”
剩下不少士绅模样的人则像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到，面面相觑，却无人肯出声表态。
热比都起身“唰”地一下拔出腰间的弯刀，大声道：“诸位，总司令三十多年来致力于我们的民族解放事业，逐罗刹战麦寇，对我国功不可没，由他就任斡离沙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有谁胆敢反对，就是和我热比都过不去，和十万自由军将士过不去，我将用他的鲜血洗刷他对斡离沙的亵渎。”
其余自由军战士见状也拔出刀来，杀气腾腾地看向了周围依旧没有表态的人。
吴琦伟被这些人凌厉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急忙压低声音，向依然冷眼旁观的甘紫苏道：“甘姐，我们也要跟着喊吗？”
没等甘紫苏出声回答，对面一个肥头大耳、浑身不住颤抖的中年男子突然“噗通”跪下，向着曼苏德大声道：“阿什拉部胡里昂请您就任斡离沙！”
剩下的仍然未跪下的人见大势已去，也只好络绎跪下。
场中很快响起了整齐划一的高呼：“请总司令就任斡离沙！”
曼苏德环视全场，一本正经地向着热比都道：“热比都，推举之事，要大家自觉自愿，你怎敢威胁别人。”
热比都起身环顾全场，眼中凶光四射，大声道：“兄弟姐妹们，对不住了，我刚才情绪激动话说得有些不妥，现在你们可以认真考虑，谁反对的话请站出来，我绝不会为难大家。”
场中的气氛瞬间凝固下来。之前那些表态时犹豫的人，看着他凶悍的表情纷纷低下了头，更加没有人敢站出来。
热比都转身向着曼苏德道：“总司令，您也看见了，并没有人反对，请您顺应军心民意，就任大位。”
曼苏德一脸为难地道：“事出仓促，容我再想想吧。”
热比都再次“噗通”跪下，“唰”地一下将手中弯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曼苏德大惊道：“热比都，你想干什么？”
热比都道：“总司令，由您就让斡离沙这是天意，您若执意不肯，那就是对于我们万千子民的舍弃，我们的事业就不可能取得成功，我就只好死在您面前，免得将来我军败亡时再遭受敌人的侮辱。”
曼苏德长叹一声道：“热比都啊热比都，你这是要把架在火上烤啊。”
热比都泪流满面，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大声道：“您忠诚的仆人热比都叩见斡离沙。”
众人见众也纷纷跪倒，齐声山呼道：“您忠诚的仆人叩见斡离沙！”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吴琦伟心中一沉，不由想到史上那些自立为帝、祸乱天下的乱世枭雄，转头看向甘紫苏。
甘紫苏显然更加不以为然，发出“嗤”地一声轻哼。
众人山呼已毕，曼苏德道：“众兄弟姐妹既已经认下了我这个翰离沙，我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我宣布，从即日起，由热比都牵头负责组建我们的政府，议定国号政体等具体事项；自由军所有将士一律官升一级；我国境内所有居民，无论老幼均可得到面粉十斤，所有在押囚犯，只要没有犯下赎神、反叛、杀人、奸淫等重罪的，都可赦免其罪，大家普天同庆。”
众人再次站起齐声高呼道：“多谢斡离沙，斡离沙万岁！斡离沙万岁！”
曼苏德满意地点点头道：“众兄弟姐妹，美酒美食不可辜负，接下来请大家纵情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