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死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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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鼻下人中穴位置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甘紫苏明明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可她此时的状态就像大冬天早上在温暖的被窝里沉睡时一样，浑身上下懒洋洋地就是不想醒来。
人中穴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明显有两根手指在使劲地捏着那里。
甘紫苏只得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把那只给自己带来持续痛感的讨厌的手打开。
一张满是皱纹高鼻沉目的瘦长老脸，和黑黢黢的岩洞顶映入了她的眼帘。
老者见甘紫苏醒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将粗糙的大手拿开。
甘紫苏豁然坐起，一脸警惕地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没等老者回答，海妮耶满是惊喜的脸凑了上来，笑道：“太好了，你终于醒来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甘紫苏蓦然想起晕倒前的情景，迫不及待地道：“吴琦伟呢，他怎么样了？”
海妮耶一听这话微一愣神，眼神闪烁地道：“那个……那个……你刚刚醒来，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哦，对了，你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转身就要离开。
甘紫苏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急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海妮耶不敢直视甘紫苏的眼神，低下头，嗫喏道：“我们没有找到他，他可能……可能……!
甘紫苏心中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状若疯狂地咆哮道：“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找，我明明看见他就在山谷里，怎么会找不到？”
海妮耶急忙解释道：“你听我说，我真地带人找过了，可是敌人轰炸得太厉害了，我们实在受不住只好撤退，人死不能复生，希望…………..希望你节哀顺变。”
甘紫苏理智上明白，海妮耶当时打晕自己是为了自己好，但一想到这一昏厥与吴琦伟竟成永诀，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双手死死地扼住她的咽喉，厉声怒吼道：“都是你害得，我现在就杀了你！”
海妮耶本可以轻松挣脱，但她没能将吴琦伟救回心中有愧，便没有反抗，无力地解释道：“你……你听我说，我……我们真地已经尽力了……”
甘紫苏含恨而发，手中的劲力越用越大。
海妮耶呼吸困难，急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下一按。
甘紫苏刚刚苏醒身体虚弱，双手立刻被海妮耶控制住，恼怒之下猛向前一扑，一头撞向了海妮耶的鼻梁。
海妮耶情急之下不及细想，急忙向后躺倒。
甘紫苏顺势扑倒在海妮耶的胸口，已经挣脱的双手再次袭向她的咽喉。
海妮耶急忙搂住甘紫苏两肋，侧身一翻，将她压在身下。
不料甘紫苏情绪虽然失控，应变能力比之平常却犹有胜之，居然一张嘴就咬向了海妮耶丰满的酥胸。
看见这骇人的一幕，海妮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两手撑地抬胸躲避。
甘紫苏双手并指如撮，使出一招“双鹤探海”，击向了海妮耶两侧腋窝。
人体两侧腋窝下有丰富的淋巴结和神经丛，受到攻击后轻则疼痛憋闷、重则吐血窒息。
海妮耶猝然被击，上半身痛的几乎失去知觉，双臂一软向下跌去，胸口撞向甘紫苏的脸部。
甘紫苏被柔软的双峰压得气息一窒，连忙腾出双手搂住海妮耶的纤腰就地一滚，又翻到了她的身上，双手再次扼住她的咽喉。
海妮耶被扼得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心想：“我没有死在战场上，难道竟要栽在自己人手里吗？”艰难地道：“你……冷……静……一下。”
甘紫苏看着海妮耶双眼翻白的狼狈模样，残存的理智总算回到了身上，正要将她放开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又惊又急的怒喝：“住手！”
甘紫苏急忙转头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踏步疾冲而来，一脚踢向了她的肩膀。
甘紫苏连忙顺势翻落，就地一滚站了起来。
男子挡在海妮耶身前，一脸恼怒地道：“甘小姐，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来人身材高大、方脸浓眉、狮鼻阔口，原来是曼苏德。
甘紫苏胸中的恶气，经过一番激斗也出得差不多了，但对于自由军没有带回吴琦伟依然耿耿于怀，冷冷地道：“动手动脚都算是轻的了，吴琦伟为了帮你被敌人咬住脱不了身，你们明明就埋伏在山上，为什么不肯出手相救，他负伤掉进水里，你们为什么袖手旁观？”
曼苏德面露歉然之色，轻叹了口气道：“你和吴先生舍生忘死为我诱敌，不但帮我军摆脱了危机，还狠狠地教训了敌人，我们全军上下感激不尽，如果能以身代，我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性命。可敌人死咬你们的时候，我并不在那个位置。我的手下受制于军令，不敢自作主张提前发起攻击，这是我的失误，我向你道歉。”说着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继续道：“至于后来吴先生落谷之后，海妮耶也曾带人下去冒险搜寻，可是当时一来敌人战机来袭，轰炸正急。二来吴先生的位置急切间难以确定，海妮耶带的那十几个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她自己也是在别人的拼死保护下，才侥幸逃出来的。”
海妮耶此时已经挣扎着爬起，一听这句话顿时眼圈一红，声音有些哽咽地道：“阿爸，吴先生为了我们而死，我们却没有救得了他，甘小姐心中有气也是人之常情，请您不要再说了。”
看着海妮耶委屈的样子，甘紫苏心中不由一软，但想到吴琦伟为了自己才卷入这场危险的战斗，如今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心中终究不甘，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立刻带我回去，无论是死是活，一定要找到他。”
曼苏德一脸关切地道：“甘小姐，吴先生是我军的大功臣、大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放任他不管，之前是敌人的援军赶来了没有办法，现在已经过去三天，敌人应该也撤了，我会立刻派人回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吴先生找出来，你身体还很虚弱，就不要去了。”
甘紫苏隐隐中总感觉吴琦伟就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感觉多等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急不可耐地打断曼苏德的话，道：“不行，我必须一起去，请你立刻派人引路。”
曼苏德行事向来果断，见她决心已定，也不再啰唆，转身向旁边的卫兵道：“你出去传我命令，让巴赛尔从他的第二师侦察营抽一个排，立刻到外面集合。”
卫兵领命而去。
海妮耶突然道：“总司令，我也想一起去。”
曼苏德眉头一皱道：“你去干什么？别忘了，你是独立旅的旅长，有多少事还等着你处理呢。”
海妮耶坚定地道：“总司令，吴先生已经出事，甘小姐的安全我们必须负责，请您务必答应。”
曼苏德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不一会儿工夫，刚才报信的士兵回来，用阿比干语叽里咕噜地向曼苏德报告。
曼苏德对海妮耶道：“队伍已经在藏兵洞里集结好了，甘小姐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她带回来。”
海妮耶正色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
甘紫苏跟着海妮耶出了山洞，沿着狭窄逼仄、阴暗潮湿的通道走了三四百米，来到了一个三十来平方米的圆形大厅。
二十来名精壮的士兵已经等在这里。
海妮耶没有过多地废话，叽里咕噜地向他们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队伍出发。
众人排成了一列，甘紫苏和海妮耶走在队伍中间，沿着纵横交错、如同迷宫的狭窄通道继续前进，又走了大约七八百米，终于从山间一个很不起眼的天然山洞中出来。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一片静谧，只能看见偶然飞过的一些不知名的鸟雀。
海妮耶却不敢大意，派出五六人四面打探了一番之后，才指挥众人继续前进。
一路上尽是荒山秃岭，只偶尔在山坡的背阴处、或地势较为低洼的地方，有一些松林。
甘紫苏此时也无心欣赏，强忍着疲惫和不适，跟着队伍走走停停，经过了一夜的跋涉，终于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回到了伏击黑鹰战队的哈希尔山谷。
此时的山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先深邃陡峭的峡谷，经过了曼苏德的伏击和麦国空军的报复性轰炸，变成了一条柔和的沟壑。
甘紫苏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傻了眼，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好在海妮耶对这里足够熟悉，她带着手下经过仔细侦查之后，终于通过山谷边上一块蘑菇状的岩石，大致确定了吴琦伟有可能葬身的地点。
海妮耶带领着手下们，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开始了挖掘。
土石混杂着巨大的岩块，非常难以清理。
士兵们连铲带刨，折腾了两三个小时，虽然挖出了不少麦军的尸体，却始终见不到吴琦伟的蛛丝马迹。
甘紫苏看得心焦不已也加入其中，将一块块岩石抱起搬到上游。
简单枯燥的挖掘工作持续了五六个小时，眼前这段长度为十几米的山谷几乎已被清理一空，露出了下面的淤泥，却依然不见吴琦伟的踪迹。
曼苏德派来的战士们虽然是侦查营里的精锐，但经过了一夜的跋涉和不停地挖掘，早已体力耗尽，到了中午日上中天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陆续停了下来。
经过与岩石的不断接触，甘紫苏的双手已经变得粗粝肮脏、伤口遍布，几乎失去了知觉。
但她心中那种不甘更加强烈，深深地感觉，他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急等着自己来解救。
因此，在海妮耶也停下之后，甘紫苏依然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石块抱起、挪开，将一具具尸体上掩埋的尘土扒开，仔细辨认着他们的模样。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身后响起了海妮耶微微有些犹豫的声音：“甘小姐，要不你休息一下吧。”
甘紫苏没有吭声，缓缓向坡顶走去。
海妮耶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甘小姐，你醒醒吧，我们离开这里已经三四天了，你看看我们刨出来的有一个活人吗？吴先生已经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待下去会有危险的，跟我回去吧！”
甘紫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海妮耶美丽的黑发已经变成了土黄色，殷红的嘴唇也变得干裂，大大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原先的光彩，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看到这些，她心中也有些愧疚和不忍，但怎么也无法无视自己的直觉，淡淡地道：“谢谢你了，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你这就带着战士们回去吧，我自己来找吧！”说着跌跌撞撞爬上了山坡，开始搬运下一段河谷累积的石块。
日头渐渐西斜，甘紫苏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她双手拄地正想挣扎着爬起，一个柔软的纤手扶住了她的臂窝，向上一扶。
甘紫苏回头一看，海妮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背后，既无奈又有些钦佩地道：“甘小姐，你歇会儿吧，人多力量大，剩下的活我们来干吧，不过咱们提前说好，太阳落山之前无论如何都得离开，到时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甘紫苏也知道，想要靠一己之力找出吴琦伟无异于天方夜谭，感激地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海妮耶将她扶到了旁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下，掏出带来的水递给她喝。
士兵们经过刚才的休息又恢复了些力气，挥舞工兵铲继续挖掘清理。
又经过四五个小时的奋战，很快就挖掘到了下面这段山谷的底部。
在挖掘的过程中，每找出一具尸体，甘紫苏就要亲自上前辨认。
但令她失望的是，这些尸体个个高鼻深目，一眼就能看出与吴琦伟毫无相似之处。
太阳渐渐靠近地平线，士兵们的体力越来越差，挖掘工作也越来越慢。
海妮耶看了看甘紫苏欲言又止。
甘紫苏知道她是想提醒自己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即将见底的河谷，一颗心越来越沉重，开始怀疑自己所谓的直觉是不是一种幻觉。
海妮耶道：“甘小姐，你也看见了，这样挖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也许当时山洪的冲力太大，已经把他冲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不过就算我们能一段一段的继续挖下去，挖出来的也只能是一具尸体。这些士兵是我带出来的，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我得对他们负责任。”
甘紫苏能听出海妮耶对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估计自己再不走，她会像上次那样将自己打晕带走，但心中的执念却使她无法就此放弃，稍稍犹豫后，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道：“我们的约定是太阳下山之前，我甘紫苏说话算话，希望你也言而有信！”拖着沉重的躯体，来到战士们中间，跟他们继续挖掘。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山下落去，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下，然而吴琦伟依然不见踪影。
甘紫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的酸楚和愧疚通通化为了委屈的泪水。
海妮耶轻声长叹，默默守在一边。
山间的冷风阵阵吹来，甘紫苏抹去眼角的泪水正准备起身离开，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叫。
一个面目稚嫩的战士，一边如同触电一般向后急跳，一边指着脚下的泥淖叫道：“鬼，这里有鬼！”
甘紫苏大吃一惊，急忙起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只手缓缓地从污泥中探出，如同地狱的恶鬼伸出的魔爪。
众人虽然久经战场见惯了死人，却都是虔诚的天方教徒，从小就没少听鬼怪的传说，一阵面面相觑后，纷纷惊慌后退。
甘紫苏身为夏人却是不信鬼神，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刚刚熄灭的希望之火反而重新燃起，急忙跌跌撞撞地来到手臂跟前。
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似乎耗光了力气，等她走到跟前时已经无力地垂下。
众人看见手臂垂下，感觉这怪物威力有限，均松了口气。
甘紫苏却心中大急，唯恐多耽搁一会儿，使眼前的人丧失救援机会，急忙上前一把抓住手臂使劲往外拉去。
但手臂上糊满的泥浆太过湿滑，她的双手很快从上面滑落，一屁股坐倒在背后的泥泞中。
海妮耶身为一旅之长心理素质终究要好一些，见手臂不能伤人也镇定下来，急忙指挥众战士上前帮忙。
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的用工兵铲刨开了手臂周围的泥泞。
很快，一具如同泥俑般的男子身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人中等身材、下巴尖尖，不是吴琦伟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