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猫鼠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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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阴冷潮湿,淅淅沥沥的冰雨说下就下,很快将两人的衣服淋湿。
吴琦伟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咯地开始打颤,一双赤裸的脚更是几近麻木,只好像金鸡独立一样轮流抬起放到小腿肚子上取暖。
甘紫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转身看了看背后灯火通明的车厢,忍不住道:“这里太冷了,我们进去躲躲。”
吴琦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甘紫苏转过身伸手去推背后的大门。
大门晃了一下没有打开。
她低头仔细一看,原来门已经从里面锁上。
甘紫苏道:“帮我把衣服脱一下。”
吴琦伟闻言大惊,不敢置信地道:“啊?”
甘紫苏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不用你管了,我自己来。”说着掏出钥匙解开了手铐。
吴琦伟更加疑惑,一脸茫然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甘紫苏不耐烦地道:“闪到一边去,不要碍我的事。”
吴琦伟悻悻退到一边,好奇地看着。
甘紫苏麻利地解开扣子,脱下自己的牛仔外套,裹住右拳缠了几圈,对准门上的玻璃窗猛然砸去。
窗上的玻璃“咔啦”一下应声碎裂。
吴琦伟向来循规蹈矩,顿时被她简单粗暴的做派惊得目瞪口呆。
甘紫苏取下外套右手探入窗内,摸到门锁的位置,扳动内侧的旋钮,左手同时用力向里一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吴琦伟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中暗想:“这女人平时肯定没有少干开门破锁的事情,她这个样子真会是警察吗?”
甘紫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快走!”大步向里面走去。
吴琦伟脚下一个踉跄急忙跟上。
尾厢内走廊两边堆满了褐色的麻袋。
两人匆匆前行往下一节车厢走去。
还没走出十米,对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笃笃笃”急促的脚步声。
甘紫苏在手一把拉开身侧一个软绵绵的麻袋,抓住吴琦伟胳膊的左手用力一甩。
吴琦伟顺势跌入麻袋后面的空隙之中。
甘紫苏随即并排躺在他旁边,一把拉回麻袋堵在两人面前。
紧接着一名瘦弱枯干的列车员捏着手电进了车厢。
背后的袋子里不知装了什么硬东西。
吴琦伟被硌得脊背生疼,口中不由“嘶嘶”倒吸着凉气。
甘紫苏心中大急,急忙捂住他的嘴巴。
手电筒的光柱照亮了尾厢门口,满地的玻璃碎渣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列车员大吃一惊急忙大踏步上前。
只见尾厢大门洞开,上面的玻璃碎落一地,只剩下嵌在门框上的残片。
列车员小心翼翼地拉开门,蹑手蹑脚来到尾台上。
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列车员喃喃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进了贼了?”
吴琦伟感受着甘紫苏手上传来的温暖绵柔,呼吸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之气,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忍不住“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唾沫。
列车员听见这个细微的声音急忙回头,手中的光柱扫过了两人身前的袋子,厉声喝道:“谁?”
吴琦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连忙屏住呼吸。
甘紫苏暗暗叫苦,忙将捂在他嘴上的手压得更紧。
一步、两步、三步……,列车员很快来到了两人跟前,伸手抓向那个轻飘飘的麻袋。
甘紫苏屏息凝神握紧拳头,暗暗打定主意,下手的时候动作一定要快,绝不给对方发出声音的机会。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列车员松开手中的麻袋,抬头看向走廊。
一个身材壮硕、大腹便便的女列车员走到车厢门口停了下来,粗着嗓子喊道:“老刘,列车长找你呢,快过来一下。”
老刘道:“玻璃门不知被谁给打碎,我怀疑有人闯进来了。”
壮硕女子皱着眉道:“会不会是谁被锁在外面进不来才弄的。”
老刘摇摇头道:“不会的,我刚锁门前检查过了,外面没有人。”
壮硕女子无所谓地道:“没事,咱们这车上鱼龙混杂,什么人没见过,待会儿我联系李警官,让他挨个查一下身份证就行了,列车长挺急的,你赶紧去看看。”
老刘被她一打岔忘记了要检查的事,道:“好,我这就去,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壮硕女子有些不情愿地道:“这么着急干什么,你回来再收拾不就得了吗?”
老刘看了看车厢尾部随风晃荡的两扇门,思索了一下道:“你叫老李过来把那个门焊死算了。”
壮硕女子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老刘道:“上次一对野鸳鸯跑到后面去胡搞,差点掉下去的事情你忘了吗,这车上谁出点事儿都跟我们脱不了干系,还是小心一点好。”
壮硕女子道:“行,我这就叫人。”
老刘还有些不放心道:“那你等他来了再走。”
壮硕女子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早知道带个话这么麻烦我就不过来了。”
老刘一脸严肃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转身匆匆离去。
甘紫苏听了两人的对话却是暗暗叫苦,心想:“看来只能从前面的车厢里下去了。”
壮硕女子掏出手机打电话把老刘的要求传达给“老李”。
不一会儿工夫,一个身穿灰色牛仔服的维修工带着工具箱匆匆赶来。
壮硕女子简单交代了要求转身离去。
维修工掏出工具开始动手。
随着“滋滋滋”的火花不断闪过,尾台与车厢之间的大门很快被焊死。
维修工干完了活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甘紫苏也被身后的东西硌得很不舒服,伸手按住身前的麻袋准备推开。
就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甘紫苏只好收回了手,凝神静听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走过两人身边,向着尾台的身方向而去,耳边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女子声音柔媚,听上去只有二三十岁年纪,她嗲声嗲气地道:“坏人,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难道就是这里?”
男子惊讶的声音响起:“咦,门怎么焊死了?”
女子道:“哼,就知道你是个骗子,还说要带人家看星星。”
男子道:“哎呀,亲爱的,你就别生气了,星星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外面下着雨,就算出去也看不着,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看。”
女子娇哼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既然出不去,这里黑咕隆咚的有什么意思,我要回去了。”
男子淫笑道:“黑咕隆咚有什么不好,不是更方便吗?”说着突然一把把她抱住。
女子道:“不行,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
男子喘着粗气,急不可耐地道:“放心,都这会儿工夫了没人会过来。”
说着只听得女子“嘤咛”的声音和男子更加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吴琦伟面前被麻包死死堵住什么都看不见,听着他们露骨的对话,不由自行脑补出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一时间只觉得燥热难耐,忍不住扭动身体。
甘紫苏吓了一跳,急忙侧转身体,再次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两人本来是并排躺着,她这么一转,胸口立刻压在吴琦伟手臂上。
吴琦伟感受到胳膊上突如其来的绵软之感,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心中不由一荡。
外面的男人“哼哧哼哧”的喘息声和女人如泣如诉的呻吟声越来越明显。
吴琦伟只觉得口干舌燥,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向她的手心。
甘紫苏又惊又怒,捂住吴琦伟的左手变捂为抓,五指狠狠撮住了他的嘴唇。
吴琦伟嘴唇火辣辣地疼,“啊”地一下几乎就要喊出声来。
甘紫苏急忙又变撮为掌,死死将他的嘴巴压住,低声怒道:“你给我安分些,再敢胡来我撕烂你的嘴。”
吴琦伟终于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心中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着男人“呃……”一声长长喘息,外面的男女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女人慵懒地道:“坏人,你会对我一直好吗?”
男人一边起身,一边心不在焉地道:“当然会。”
女人不悦地道:“哼,骗子,就知道敷衍我。”
男人突然道:“你听,好像有人来了。”
女人的声音顿时慌张了起来,抱怨道:“死鬼,都怪你,非要在这里胡来。”
男人“嘿嘿”一笑道:“好啦好啦,先出去再说。”
接着耳边依次响起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又等了一二分钟,除了火车“哐哧哐哧”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甘紫苏一把掀开顶在面前的麻袋,弹簧一般一跃而起。
吴琦伟也连忙站了起来。
甘紫苏突然出手,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
吴琦伟脚下一个趔趄撞倒在了旁边的麻包上,茫然道:“你干嘛打我?”
甘紫苏面若寒霜,右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左手又是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吴琦伟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怒道:“住手,你疯了吗?”挣扎着站了起来。
甘紫苏右手用力向前一推。
吴琦伟重重地撞回到了背后的麻包上。
甘紫苏冷冷地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吴琦伟想到自己刚才舔她手掌的事情,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打自己,一时臊红了脸低下头,声如蚊呐地道:“对……对不起,我……。”
甘紫苏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又是鄙视又是厌恶,再次掏出手铐,面无表情地道:“伸出手来。”
吴琦伟心中有愧,自觉伸出了双手。
甘紫苏依然将手铐一头靠在了他的左手上,一头铐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拉下了两人衣服上的衣袖遮住,冷冷道:“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敢做这种恶心的事,我一定阉了你。”
吴琦伟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
甘紫苏抓着吴琦伟的手腕向下一节车厢走去,没走几步,瞥见他赤裸的双脚,突然站住,道:“你这样光着脚进去可不行。”
吴琦伟以为她关心自己,心中一暖刚要说谢谢,只听她自言自语道:“这样太奇怪了,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一扯他的手腕又转身来到了身后的麻袋堆跟前。
吴琦伟心中疑惑,好奇看着。
甘紫苏摸摸这个揣揣那个,解开一个圆鼓鼓的袋子在里面一阵摸索,居然找出几只厚厚的彩色棉袜,转身递向他道:“来,把这些穿上。”
吴琦伟迟疑道:“这好像是女式袜子。”
甘紫苏道:“废什么话,有得穿就不错了。”
吴琦伟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也已经冻得不行,干脆将几双袜子一起套上。
两人系好了口袋,这才来到了下一节车厢。
此时正值客运淡季,这列火车的运行的线路也相对冷门,所以火车虽然刚刚出站不久,车厢依然留下了不少空位。
甘紫苏拉着吴琦伟来到了车厢中间靠右,找了两个相连的空位坐下。
七八分钟过去,吴琦伟突然感觉小腹发胀,有些难为情地道:“我……我想上个厕所。”
甘紫苏冷冷地道:“憋着,下车了再说。”
吴琦伟郁闷不已,只好强自忍耐。
火车轰隆隆不断向前,腹部的尿意一经刻意忍耐反而越来越强烈。
吴琦伟憋痛难当,苦着脸道:“警官,我……我真的憋不住了。”
甘紫苏凝视了一会儿,见他表情抽搐不像是假,只好不耐烦地道:“起来,我带你过去。”起身出了走道。
吴琦伟连忙跟着站起,跟着她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甘紫苏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迅速取出钥匙解开了手铐。
吴琦伟早已憋到了极限,急忙拉开了卫生间门冲了进去。
他这泡尿憋得有点儿久,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释放完毕。
甘紫苏等得不耐烦,催促道:“完了没有,你快点!”
吴琦伟本来就要提起裤子出去,但被他这么一催促,不由心生逆反,道:“我……我肚子还有点不舒服。”反而解开裤子蹲了下去。
甘紫苏郁闷不已,嘟囔道:“真是懒人屎尿多。”百无聊赖地靠在门口等待。
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突然推开了门从下一节车厢的北侧进来。
甘紫苏无意中瞥见,赶忙闪身后退,躲到拐角后面向外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警察,站在车厢入口处大声道:“我们是K817次列车乘警,最近车上不太平,按照上级的部署要求我们要挨个进行检查,为了你们的方便,请大家提前把身份证和车票拿出来。”
乘客们被吵醒迷茫地看向了两个警察。
黑脸警察再次大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乘客们纷纷掏出身份证和车票。
两名警察一人负责一边挨个检查。
甘紫苏趁机冲到了卫生间门跟前,压低声音道:“赶紧出来!”
吴琦伟假意蹲下本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不料顿了一会儿,真的又有了便意,连忙道:“我……还没有完,你再等等。”
两名警察速度很快渐渐逼近卫生间。
甘紫苏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趁着两人还没发现自己,又向南溜回了原来的车厢。
七八分钟后,吴琦伟终于解决完毕,忐忑不安地推开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训斥。
然而门外除了正焦急等待的一个男子并不见甘紫苏。
吴琦伟不明所以,茫然回到两人原来坐着的位置。
然而,甘紫苏依然不在。
吴琦伟本就不想跟她回去,心中先是疑惑继而暗喜,一连穿过了好几节车厢,来到了一节硬卧车厢才停了下来。
吴琦伟久不锻炼,先是捅了柳家豪后亡命逃回网吧,接着又被甘紫苏追得鸡飞狗跳,此时早已累得浑身酸软,便随便找了个空闲的床位坐下。
旁边卧铺上手机“叮铃铃”响起,躺在旁边的乘客抓起手机接听。
吴琦伟冷不丁吓了一跳,突然想到警察有可能追踪手机信号找到自己,忙取出手机关了机,想想还不放心又卸下sim卡拿到厕所里扔进了马桶,这才回来重新躺下。
困意越来越浓,也依然没有人来认领这个位置。
吴琦伟眼皮越来越重,拉开被子盖上。
无边的困意涌来,吴琦伟越睡越香,很快失去知觉。
警察继续逐车厢检查,甘紫苏无奈溜回了最后一节车厢找了一个麻袋把自己套了起来。
手机已经被扔掉,手头也没有其他计算时间的工具。
甘紫苏知道自己性子急,默默数完一千下这才取下麻袋,蹑手蹑脚返回了客座车厢门口偷偷向里看去。
警察果然已经离去。
甘紫苏出了车厢,一边向前一边搜寻吴琦伟,一直走过了五六节车厢,依然不见他的身影。
“呜……”高亢的号声响起,火车逐渐减速,车厢里响起了播音员甜美的语音提示:“吴州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甘紫苏心急如焚,忙加快脚步继续向前。
吴琦伟此时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听见到站提示,根本没有下车的意识,反而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继续酣睡。
甘紫苏终于来到了吴琦伟所在的车厢,一边急匆匆向前,一边扫视左右两边的床铺。
一个迎面而来的女列车员注意了她的异常举止,好奇地道:“女士,你在找什么?”
甘紫苏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是通缉要犯,担心被人认出来,信口胡诌道:“我的发卡掉了,我自己找找。”
列车员一听只是丢了个小物件,又见她镇定如恒不像撒谎的样子,便道:“好吧,夜已深了,大家都在休息,希望你不要打扰到大家。”
甘紫苏道:“好的,没问题。”埋着头做出搜寻的样子,继续向前。
列车员不疑有他,侧身让过甘紫苏后离去。
甘紫苏只顾着向前,恰好与吴琦伟的位置擦肩而过。
这一节车厢出口,两名列车员正守在门口,仔细检查下车旅客的身份证件和车票。
甘紫苏不敢再向前,顺势在卧铺旁边的卡座上坐下。
两人看得非常仔细,不但要看证件,还要和乘客的面貌进行比对。
乘客下完车,车厢门缓缓关上,火车发出“哐哧哐哧的声音”缓缓启动。
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白白胖胖的列车员抱怨道:“上头也真是,要咱们找什么逃犯,那逃犯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另一个瘦一点的列车员笑道:“你别忘了,那个逃犯可是从部队转业的刑警,那些家伙身手好得很,说不定已经爬到我们这趟车上了呢?”
甘紫苏一听这话心虚不已,忙偏转脑袋看向窗外。
胖列车员道:“还爬火车,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瘦列车员道:“刚才我听老刘说有人把后面的玻璃打碎,到现在人也没找着是谁干的,说不准就是她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瘦列车员的一席话只是为了和同事抬杠,甘紫苏却更加心虚,忙把头埋得更低。
两个列车员一边议论着一边离去。
甘紫苏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心想:“敌人排查得这么严格倒也是件好事,我固然不敢露头,那小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肯定更不敢下车。”将原本扎起来的马尾解开,脱下已经湿漉漉的外套扔进垃圾箱,简单变换造型后继续向前搜索。
吴琦伟乏困至极这一觉睡得却十分香甜。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眼镜青年,拿着票反复确认后终于将他拍醒,客气问他是不是占了自己的位置了。
吴奇伟赶忙起身道歉,说自己昨晚太累了躺下来休息不觉睡着了。
大学生脾气很好,让他如果没睡够的话再躺会儿。
吴琦伟更加歉疚,慌忙起身整理好了床铺,道谢后离开,重新找了个空座坐下。
窗外的风景已经由湖泊纵横的江南水乡变成了白雪皑皑、万物萧瑟的宽广平原。
吴琦伟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北方,不过他本来就想逃跑,冷静下来后暗暗庆幸,决定随波逐流,干脆坐到终点站再说。
车上不时有列车员推着食品车售卖。
吴琦伟摸出兜里仅剩的二十元钱,买了三大袋饼干和两瓶水。
车继续向前,窗外的风景由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变成了绵延不绝的高山和奔腾不息的大河。
几站后又有新上车的旅客,请他离开自己的座位。
吴琦伟生性腼腆,既不想再招人驱逐,也怕引起列车员注意,索性趁着无人注意溜回了尾箱。
这里走廊两边堆积的麻袋依然还在。
吴琦伟找了一个柔软舒服的位置,没有人的时候就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听见有声音靠近就躲回麻包后面。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吴琦伟吃完了剩下的饼干,躲回麻袋堆里躺了下来,拉过旁边的软袋堵在身前。
周围装满柔软织物的袋子给他营造了一个封闭而温暖的小空间。
吴琦伟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只觉得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甘紫苏与卧铺里的吴琦伟失之交臂,一边躲避着车上的乘警和列车员,一边继续向前逐车厢地搜寻。
但令她郁闷无比的是,任她走遍全车就是不见吴琦伟的身影。
甘紫苏认真思索了一番,又回过头假装成推销员,把所有的软卧和卫生间甚至尾箱那些麻袋堆找了一遍。
可惜这些地方依然不见吴琦伟的踪迹。
甘紫苏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就近找了个空座坐下犹豫该不该下车。
一个胖胖的中年女列车员推着餐车一边叫卖一边走来。
甘紫苏饿得肚子咕咕叫,想要买些吃的,伸手去摸口袋。
然而口袋中空空如也,钱包不知何时却早已不翼而飞。
胖列车员一边继续叫卖,一边推车餐车远去。
甘紫苏轻叹了口气,不自觉地舔了舔干得有些发白的嘴唇。
对面一个慈眉善目、穿一身暗紫色棉袄,约莫七十上下的老婆婆眯着眼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缓缓从旁边的塑料袋里取出一袋面包递向她道:“闺女,饿了吧,拿着!”
甘紫苏尴尬地道:“谢谢您,不用了。”
老婆婆固执地道:“客气什么,快拿着!”
甘紫苏道:“真的不用了,我不饿。”
老婆婆眉头一皱道:“怎么,你是嫌弃我们乡下人脏吗?”
甘紫苏脸一红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弃呢?”只好把面包接过。
老婆笑眯眯道:“出门在外谁个难处,快吃吧,没什么难为情的。”
甘紫苏一来确实饿得厉害,二来盛情难却,只好再次道了谢,撕开袋子,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老婆婆道:“闺女,你一个人啊。”
甘紫苏点点头道表示默认。
老婆婆道:“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甘紫苏不想欺骗这个善良的老人,但更不可能实话实说,勉强一笑道:“出来找个人.”
老婆婆揄耶一道:“是去找对象吧?”
甘紫苏脸一红道:“没有没有,是一个……普通朋友。”
老婆婆爽朗笑道:“呵呵,还不好意思了,那你朋友离得挺远的吧?”
甘紫苏知道老家人都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习惯,知道自己越辩解对方只会问得越多,只好一边咀嚼面包,一边道:“嗯,对。”
老婆婆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寒光,又从袋子里取出一瓶酸奶递给甘紫苏道:“来,看你嘴干的,再喝点饮料。”
甘紫苏害怕老婆婆又说自己嫌弃她,忙不迭再次道谢地接过,去拧盖子。
不料饮料虽是满瓶,盖子却是早已拧开的。
甘紫苏心头不由生出疑窦,咀嚼的动作也瞬间一窒。
老婆婆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道:“这瓶奶我刚打开又不想喝就放进去了,你要是嫌不卫生的话我再给你取瓶水。”说着作势去翻塑料袋。
甘紫苏也是出自农村,知道那里的老人十分节俭,多半是不想浪费才给自己已经开瓶的饮料,忙道:“不用了,我就喜欢喝酸奶。”说着取下盖子仰头喝下一大口。
这酸奶入口略带一丝淡淡的苦味。
甘紫苏只当是自己口苦没有当一回事。
老婆婆絮絮叨叨一边继续问东问西,一边催促她多喝饮料不要噎着。
甘紫苏戒意全消,很快将饮料喝得干干净净。
脑中突然生出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甘紫苏连日奔波,只当是自己太过疲劳,连忙晃晃脑袋。
老婆婆从刚才的对话中已经得知她准备到宁州下车,忙道:“离宁州还远,你要是困了就眯一会,到站了我叫你。”
甘紫苏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长长打了个哈吹道:“好,那就麻烦你了”缓缓闭上眼睛。
老婆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微不可察的得意笑容。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旅客朋友们,请提前把票拿出来,我们要查票了。”
甘紫苏想起自己的逃犯身份,豁然惊醒瞪大眼睛。
老婆婆连忙收场笑容,一脸关切地道:“闺女,你怎么了?”
甘紫苏看着渐渐逼近的乘务员,暗暗在自己大腿上一拧,道:“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去趟洗手间。”
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道:“看你脸色差的,要不我陪你去吧?”
甘紫苏勉强一笑道:“没事的,我去去就来。”起身缓缓向车厢尾部的卫生间而去。
老婆婆向自己斜对面一个精瘦汉子使了个眼色。
汉子轻轻点头跟了上去。
甘紫苏回头瞥见这一幕脸色发白,连忙加快速度躲到了下一节车厢一个空位上坐下。
汉子疾步来到卫生间门口守在一边。
甘紫苏悄悄转头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忙再次起身,踉踉跄跄往火车尾部而去。
此时正值凌晨,大多数人昏昏欲睡,倒没有人注意她。
甘紫苏跌跌撞撞溜进尾厢,随手拉开身边一个麻袋,“噗通”跌入后面的缝隙。
无边的困意涌来疯狂冲击着她紧余的神智。
甘紫苏轻咬舌尖强打起精神,拦过袋子挡在自己身前。
困意如同海啸彻底吞没了她最后一丝意识。
甘紫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对外界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