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各有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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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升和沈大姐结婚，林桂芬送给他们一套二层带院子的小宅子，离黄公馆不远。沈大姐回门也是回的黄公馆，她十来岁就被爹娘卖给林桂芬当佣人。那时候林桂芬也只是一个在临海开园子的老板娘，还未曾嫁人。
主仆俩年岁相差也就十几，沈大姐跟着林桂芬从微末到发达。龙凤胎兄妹出生之前沈大姐甚至掌管着林桂芬的所有体己钱，有大宝和小娥后，沈大姐放下一切事务，专职盯着俩娃娃。
沈大姐本以为一辈子就守着小姐和龙凤胎兄妹，没想着杜明升出现了，换着在几年前，杜明升这样的街头混子压根进不了沈大姐的眼。
杜明升也是时来运转，结交了好友，跟对了人，入了青帮大佬林桂芬的法眼。经过大半年的暗中考察，杜明升被林桂芬收入门下，青帮中的字辈跟着提高一截，与收他入青帮的陈玉昌平辈相称。
有林桂芬撑腰，杜明升如鱼入水，如龙入云。大权在握，他将林桂芬和黄富贵名下所有烟馆、赌档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但师父夫妻两人的收入立马拔高一大截，连跟着他的所有青帮帮众也都人人有活干，人人有钱赚。
行大运，赚大钱。
杜明升短短时间就将穷酸的混混气质褪去，脱下短打，套上长袍。也不用大帮兄弟跟着身后壮胆，将老三那辆红白双色的汽车要过来，自己也不开，有司机拉着他巡查地盘。
沈大姐是师父的贴身丫鬟，每天两人必不可少的打交道。杜明升原来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变成什么样，沈大姐看在眼里非常清楚。像杜明升这种也算是浪子回头，加之两人年岁相仿，越来越熟悉之后，沈大姐竟然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圆滑嘴还甜的杜明升。
杜明升自小孤苦，很小就浪迹临海街头，成家结婚那是他做梦也不敢想到的好事。
某天师父将他叫来身边，问他沈大姐怎么样？
杜明升惊喜万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明升自小孤苦，六亲无靠，全凭师父做主。
其实林桂芬也就比杜明升大了不到十岁，但是在杜明升和沈英花大婚当天，林桂芬是喝了新婚夫妻俩敬的茶。
沈大姐和杜明升商量好，小夫妻俩也没搬去新房，还是住在黄公馆，沈大姐在黄公馆有一套独立的房子。她没打算在家当杜太太，还是要跟着小姐，看着龙凤胎兄妹长大。
杜明升操持师父夫妻俩的生意后，将生意搞得红红火火，手下兄弟也都整日奔忙赚钱。
黄富贵非常看重这个拜在老婆门下的青帮新人，带着杜明升去见各路大佬，他们都是能分到临海烟土份额的人，都是杜明升需要仰望的人物。
当着一众大佬，杜明升胸有成竹。这半年多师父名下生意业绩攀升，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然轮不到他在这帮大佬面前说话，各路大佬决定按照杜明升琢磨出来的办法运作各自名下的烟馆。
杜明升提议成立一间贸易公司，统管整个临海的烟土交易。从烟土分级、定价到销售甚至售后追讨欠款都由公司负责，大佬手下帮众门徒都可以安排进这一条龙的烟土分销线中，各有任务，相互监督，最后各位在座的大佬按各自份额拿钱就好。
这临海看样子要变天了，杜老弟是后生可畏啊！
在一帮大佬满意星散后，黄富贵意味深长的对杜明升说道。
您这是在折煞我啊，黄前辈，叫我小杜或者阿升都好。
杜明升可不敢跟黄富贵称兄道弟，他师父是林桂芬，按照传统习惯杜明升应该叫林桂芬干妈。
即使在婚礼上林桂芬喝了他们夫妻俩一杯茶，林桂芬还是拒绝了沈大姐夫妻俩要认干亲的请求。一切如常就好，各论各的。
杜明升和沈大姐都认为即使林桂芬不愿认下干亲，但是小夫妻俩还是决定按林桂芬意思来做，夫妻俩在心底里孝敬林桂芬就好。
规矩就是规矩。
即使黄富贵是林桂芬丈夫，按青帮规矩杜明升只要敬称一句前辈就好。
黄前辈，是阿升斗胆了，在那么多前辈大佬面前大放厥词，提出成立这间贸易公司！
阿升兄弟，不用前辈，前辈的称呼，生分。以后我们之间兄弟相称就好，江湖路上相逢都是豪杰，各论各的就好。
黄富贵拍了拍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比自己还要高半头。
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杜明升要是没有这个能力。指望谁会尊重你？哪个会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混混称兄道弟？
黄富贵又扫了一眼杜明升。
当然有，我杜明升就遇见两个好兄弟。杜明升心底暗暗反驳道。
好的，黄大哥。杜明升决定听人劝，给黄富贵这个面子。
听黄大哥这么说，难道这间公司对我还有什么额外好处？嘿嘿，大头都是各位大佬的，我和帮里的各位兄弟都是挣个辛苦钱！
黄富贵正在点着雪茄，一抖手腕，甩灭手里的火柴，盯着熄灭的火柴梗冒着青烟，开口说道：杜老弟，你很聪明。林桂芬也信任你，愿意将我俩手里所有烟馆和赌档都交给你管理，你做的非常好。
哪里，哪里，为师父分忧，这是我应该做的，师父更没亏待我们夫妻。杜明升赶忙弯腰答道。
黄富贵笑着摇摇头，到底是刚爬上来的新手，眼光还是有欠缺啊。他决定提点一下眼前这个懂事乖巧的年轻人：成立贸易公司后，各路大佬不但要将手里的烟馆和烟土份额由公司统一管理，按照你的提议，他们还得派出手下，进入公司，参与到经营中来。你做的最聪明的就是在一点，大佬们都派出自己的人进入公司，其实就是让心腹手下看住自己的利益，这样大佬们都会放心。
杜老弟，这间贸易公司实际负责人是你对吧？所有帮众都得听你的，每月都由你给他们发薪水。喏，我们家的烟馆不就是这样吗？
杜明升点点头，忽然杜明升惊喜地抬头看黄富贵：黄大哥，你是说？
对，就是会发生你以为的事情。黄富贵满足地吸了一大口雪茄。
杜明升站不住了，来回踱步。自己的梦想好像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几乎就在眼巴前，醉酒时候跟兄弟们吹的牛看样子要变成现实。
杜老弟，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你，未来的临海滩大佬！哈哈！不出十年，今天在座的各路大佬大部分都得仰仗你的鼻息，你得抓住机会。
我一定努力做事，不辜负师父跟黄大哥你。
杜明升郑重其事的给黄富贵行了一礼。
黄富贵端坐在椅子上没动，点点头，算是受了这一拜。
还有，杜老弟，我在这还提醒你一句。贸易公司刚成立，大家肯定一条心。可是赚到钱之后呢？肯定是比之前单打独斗赚钱多，我是知道的啊！你想过没有？
杜明升真不懂，他脑瓜子灵是天生的，可是跟坐在眼前的黄富贵比缺少太多的经验。今天这个黄大哥愿意跟自己讲透，当然得听，很难得，要珍惜。
黄富贵看着杜明升满脸聆听教诲的神色，非常满意。杜明升跟自己一样属于得势就飞升的那种人，前途不可限量。趁现在他刚起步，懂的还不多，自己随口提点几句又不花钱，他还得记下这个人情。
装x得趁早，黄富贵继续说：杜老弟，你从小也是混江湖的。明白金子是黄色的，人眼珠子是黑色的这句话吧？呵呵，等公司赚钱开始多了，哪个不眼红，哪个不想自己手里的份额再多几分！没人会嫌大洋压手。到时候，暗地里你争我夺甚至刺杀火并都不会少！
杜明升多聪明，黄富贵说到这里他也感到危机。赶忙上前给黄富贵倒一杯水，说道：黄老哥叱咤临海滩多年，经验丰富，还请黄老哥教教小弟！
简单，收门徒，扩大自己势力。你将要掌管贸易公司，钱肯定不少赚，手下再有人，那么任何人想动你得多考虑考虑。还有，作为这间公司的实际掌舵人，你不适合过多干预大佬们私下争斗。那么就得有人负责这一块，这个人要敢打敢拼，发起狠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由他出面或调停或干涉帮内私下争斗。
黄富贵非常满意自己这份想法，得意的很。
杜明升皱起眉头点点头，收门徒，拥有自己的势力，这就是水果升多年的野望。可是听黄富贵后面这段话，他还是赶紧追问：黄老哥，你是不是有人推荐？不知这个猛人是哪个？
哈哈，杜老弟通透。这个人你应该见过，就是张小林。
哦，我是见过，不过没多聊，他看着是人高马大的，面相也挺凶。
嗯，张小林刚到临海不多久，最近也帮我办了事，我看他能打够狠，就想着推荐给你。反正公司需要这么一个人，由咱不认识的人来负责这一块，我不放心 你也肯定会被掣肘。
那还请黄老哥亲自去找张小林来贸易公司，让他跟我配合。以后大家做兄弟，共同发财。杜明升赶忙表态。
黄富贵起身往外走去：杜老弟，事情多，你得抓紧。张小林这块我会跟他讲明白，得让他全力配合你，呵呵，说起来我和杜老弟你才是真正的自家人嘛！
杜明升赶紧也跟着往外走：黄大哥放心，我是永远站在你和师父这块的，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张小林是钱江杭州人，三十多岁。上过私塾，读过几天武备学堂，可惜的是天性难耐，受不住清苦和学堂的规矩，张小林半途从武备学堂退学当了捕快。
张小林非常喜欢捕快这个职位，每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家乡商业繁华，没几年好赌好色的张小林在吃喝花销之外竟然还能积累下一笔不菲的家私。
善于专营，下手狠辣，很快张小林就成为家乡一霸，声名远扬。
偶然机会张小林结识了路过家乡的一个青帮大佬，同样是好赌好色，又脾气相投，两人结为好友。张小林将这个大佬招待妥帖，也受邀跟去临海耍一段时间。
临海繁华无比，跟着大佬身后见识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成天出入各种豪华场所，随手指派给他的陪侍女要是放在家乡那就是妥妥的头牌。
跟在好友身后参加了青帮大会，张小林的世界好像被打开了，他想留在临海，家乡那个警长不做也罢。
张小林想加入青帮，请好友帮忙引荐，实在不行投入好友季云清门下也可。
张兄弟啊，想加入青帮我赞成，你老家那个警长不做也罢！清汤寡水无意义。可是你不能加入我门下啊，我们是兄弟，况且我也才是通字辈。咱得想办法拜到大字辈的老头子门下，这样就能跟我一样，咱还是兄弟相称，多好。
季云清皱皱眉头拒绝了兄弟当徒弟的要求，眼前这个在杭州结交的酒肉朋友面相凶恶，脑后有反骨，自己可镇不住。
想着兄弟说话也有理，张小林就留在临海不回老家。
等到他留在临海才发现，来临海做客和想在临海生存压根不是一回事。
以前在老家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在这临海，他张小林就是一个钱财花光的穷光蛋，什么都不是。很快，张小林连住店的钱都付不起，从大客栈搬去了钱江会馆，那里住店便宜，每天还能管一餐饭食。
找不到活计，也没脸回老家。张小林整天在临海闲逛，到后来连住会馆的小钱也快要付不起。
走投无路，张小林只好厚着脸皮找好友想办法。好朋友够意思，他没有直接给张小林一笔钱，而是给张小林活做。
季云清将张小林安排在自己地盘上，让他在赌档、园子里收收账，偶尔也充当一下打手。这些张小林熟悉啊，赚钱虽然不多，但是也够张小林在临海滩勉强生存下来。
大商人黄老九好赌，经常出入临海各处赌坊，出手豪阔。张小林很快就注意到这个贼有钱也很江湖的客人，张小林创造条件刻意接近黄老九，或许因为两人都好赌，几番接触之下很快成为莫逆之交。
张小林没有钱，黄老九也不介意。大家只是交朋友，钱不钱的压根不是考虑因素，反正张小林再有钱，也没自己钱多。
张小林孤身来临海闯荡，还只是一个赌场打手，这可不行，当小混混没前途，总这样跟在自己身边，时间长了朋友都没得做。张小林就是天生江湖人，又不适合经商。黄老九就将这刚认的兄弟介绍给自己的江湖护身符之一，青帮大字辈的老头子樊晋城。
有人铺路，张小林马上就成为青帮通字辈。师父樊晋城辈分高，也是这次受邀来临海参加青帮大会的老头子之一。
青帮大会后樊晋城决定留在临海发展，张小林就是他在临海开码头后收到的新门徒。为了自己这一门能在临海生存，樊晋城经常带着张小林去找地主黄富贵打秋风。
丁大有刺杀林桂芬，黄富贵开出五万大洋的悬赏。
张小林是最为兴奋的，认为这个他在临海成名立足的绝好机会。江湖地位不是靠别人赏赐的，也不是脸大辈分高别人就会送上门，肯定是靠自己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张小林非常肯定这一点。
师父的想法跟自己不太一样，没办法只能单打独斗去博得黄富贵的另眼相加。
可惜，在张小林还没有摸到丁大有踪迹的时候，那五万大洋的悬赏就取消了。张小林懊恼感叹世事无常，只能蛰伏等待下次机会。
临海机会无数，丁大有那个粪夫都能随随便便拿出百万买命，这笔钱就被一个洋行的买办得手了，听说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这可是从黄富贵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张小林坚信无疑，真期望自己也会遇见那么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