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熟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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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父母，是这个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很奇怪，他们对我很好，可我却很难对他们产生依恋感。但是，也会羡慕，那些撒娇的孩子们。”
——摘自孟予兮的日记
在仁中正儿八经的一个月生活，随着国庆假期的到来，稍稍又能喘口气。
每个学科的老师都说作业不多，留了一张卷子而已，但加起来，显然并不算少。在老方的谆谆教诲和殷殷叮嘱下，迎来了放假的欢呼声。
我收拾好东西，看着自己手写的黑板报，多少会有些成就感。
“予兮，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我qq联系你。”
林佳佳急着赶去蹭车，东西随便扒拉一下就跑，临走前还不忘再跟我确认。
我挥挥手，她的脾气就像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来看，她的脾气是从来没有放在我身上，大概只有一次。这事，以后再慢慢说。
九月末，是伴着微微的清爽。
我正准备出教室时，与迎面走来的陈子慕差点撞上。他是临时被老方叫去办公室的，从老方那严肃的表情看，大概是要委予什么重任。
“要走了？”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嗯。”
他稍稍顿了顿，继续道：“等我一起。”
我眉头一皱，陈子慕的身影已经从我旁边过去。
这家伙，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他？再说了，我等他做什么？
可到底，我还是很诚实地在走廊上等着。
从窗户里可以看到他的身影，虽然动作快，但是能看出他的井然有序。桌面上的书本按照分类放好，卷子压在书里，再放进书包。临走时，还不忘将自己的椅子摆正。
我感觉，他有一点，强迫症？
“走吧。”
我回过神时，他已经背着单肩包站在了身边。每次看他，都要稍稍仰望，不得不说，是有些累的。这个时候，我也会怀疑，到底是自己不够争气太矮了，还是他够争气太高了？
我们并非完全并肩走，他的脚步始终保持慢一步，像是有意处于跟在我身后的感觉。但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的心里，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从班级到校门口，距离说远，但也不远，说近，也不近。
“老方找你……什么事？”
我还是问出了口，大概是因为我们这种沉默式的走路，多少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企图用话题来填充。
这时的陈子慕稍稍快了一步，与我保持并肩，却留了大约一臂的距离。
“是关于十一月省里数学竞赛的事情，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
数学竞赛……果然，找上陈子慕的事情，定然不简单。不过，以他的实力去参加竞赛，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嗯，你肯定可以。”
于是，我们又没有了合适话题。
“国庆……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陈子慕的话，恰如这吹落的树叶，在我的心尖上拂过。平静的心湖，忽然起了层层涟漪，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和佳佳约了。”
一个很烂的借口，想来他也是不会作为理由。的确，我就听到他笑着道：“又没事，我叫上浩川，让他请客，正好给林佳佳赔个不是。”
一个很好的理由，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反驳。说到底，是我心里有些期待。
“那……到时候看吧。”
陈子慕并没有再说话，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走着。这种感觉，似乎很好。一下子回到了小学时候，那时候的我偶尔还会捉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并不是很能说出玩笑的话，也没法逗弄他。
“兮兮。”
走到校门口时，我听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如果没有猜错，是孟行义，我那半年未见的老父亲。
我看去，就见他站在车旁，招了招手。但很快，我又看到了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是李静，他出轨的对象。
在这一刻，我内心就有了逃离的念头。我看向陈子慕，企图让他明白这个意思。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我知道，他一定认出来了。心中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驱使我拉大了与他的距离。
“假期见。”
陈子慕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我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句话，他已经略过身边，只是回头时，带了一个浅浅的笑，冲我挥挥手。他的步伐很快，直接从另一个方向绕了出去。
“兮兮。”
我发愣的时间里，孟行义已经走了上来。他好像也注意到了陈子慕，但一定没有认出来。他试图接过我的书包，但我拒绝了。看到他站在原地，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竟有些满意。
我不想当个坏孩子，可骨子里对他，就有些排斥。更何况，他还带了李静一起。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或许我的家也不会如此。
“予兮，你爸爸今天特别过来接你，还给你带了很多东西。”李静说话很轻柔，始终带着笑。
如果不是因为她插足我父母婚姻，也许我可能会喜欢她。与梁美盈相比，她并不算好看，只能说是贤惠型。上一次见她，还是三年前，后来一直没有出现过。今天他们一起来，我想，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有些漠然地看了看他们，径直上了车。
我的家庭说不上太好，也不算差。孟行义在我小学时候就买了车，后来家里约莫是出了事的，除了这辆车，很多东西都变卖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开始争吵得厉害。
他们以为我没有看到吵架，但我生来似乎就敏感，总能预料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情绪。他们争吵的过程全都看在眼里，一开始会有些害怕，但后来也习惯了。
从会哭，到不会再哭，应该是我的进步。
“兮兮，刚才你旁边那个男孩子是谁？”
孟行义上车后，迟疑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同班同学。”
“跟同学是要处好关系，但你……可不能早恋，高中还是要以学业为主。”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唠叨，没有想要接话的冲动。
“哎，你说什么呢，现在孩子们哪里想这些的，开车吧。”
李静的话飘进我的耳里，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孟行义妻子的角色。再进一步，就要成为我的母亲了。
车子缓缓地开着，我们保持着沉默。
直到了临近家门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孟行义先下了车，看到奶奶后，便拉着她说了些话。又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了进去，看到我下来后，才又走了过来。
“爸爸晚上还要跑生意，这次是路过家回来看看你和奶奶。”他的声音放得有些低，双手微微握在一起，轻轻搓着。
像是在酝酿着要说的话一般，他沉默很久，又道：“我和你静姨决定正式一起生活了，希望你能谅解。”
谅解。他说的是谅解。
好像在这一刻，我是有些谅解他的。
“对了，你也十六周岁了，你的生日礼物。”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那是一部手机，诺基亚的新款滑盖手机。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在接过的时候，能感受到分量。仿佛，是对我这十六岁最好的记录。
“兮兮，爸爸知道，你会觉得我和你妈妈很自私。但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妈妈也需要新的生活。”
梁美盈也需要新的生活？但我当时并没有听懂他的话。
我不想当自私的人，大人的事情，在我们这个年纪，也无权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