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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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圣 不湛州
京城兵马司在京巡逻数日，大小店铺、酒楼、皆一一盘查，州府在其中又将有京城户籍的百姓人口重新比对了一遍，任何细枝末节都未放过，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奴仆都已验过。
兵马司巡城卫在街上来来往往，平日热闹的集市今日显得格外的平静。往常聚集在街巷里头的乞丐，也不见了踪迹。
虽说百姓都知道这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庆典做准备，可是领头的大人面上却不露一丝喜色。
“大人，这连续七天的盘查，导致京中很多商铺都无法开张，下面的人已经开始上州府寻说法了。”侍卫站在不湛州州府孟胜平身侧，小声禀告道。
孟胜平眉头拧着，瞥了眼站在兵马司前面的男子，只摆了摆手，示意属下不必再言。他斟酌了片刻走到男子身后，试探道：“乔都使，不知圣上还要下官巡察京城内外几次？”
“虽说为了庆典，京城的城防绝不可松懈，只是下官想着百姓……”
“孟大人。”乔羡之冷着张脸，手放在腰间长剑上，缓缓转身，盯着孟胜平道：“孟大人是不湛州州府，亦是十二州州府之首，如今各州什么情况，大人可了解？”
孟胜平捏在袖子中的手攥紧了下，还没等回答，乔羡之又移开视线转过身去，“圣上的旨意，大人好好遵守就是。”
“切勿因小失大。”
乔羡之听闻街巷的传出一阵吵闹声，他蹙了蹙眉，握着腰间的长剑走了过去。
孟胜平紧拧着的眉头是松不下来了，他直起身子看着乔羡之的背影，眸光复杂。
连他都不知皇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巡查州城开始，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
但是他总觉得，乔羡之应当清楚。
“不要不要！大人开恩啊！”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垂着头死死抱着巡城卫的腿，那巡城卫手中长剑举起却放下不得。
百姓不敢靠近那条小巷子，都隔着老远偷偷看上一眼。
另一位年迈的老人挡在少女身前同样苦苦哀求。
乔羡之走了过来，环视了下眼前的几人，厉声问道：“什么事？”
“都使大人！城中这对老夫妇私藏无籍流民，还阻碍兵马司抓人！”
老者看起来六七十有余，身子佝偻，态度那是又强硬又可怜，他抬头看着乔羡之，恳求道：“大人，这孩子是草民捡来的孙女，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啊！”
“求大人高抬贵手！求大人高抬贵手！”旁边的老妇放开了双手，转而朝着那身穿墨蓝官袍的男子往地上“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乔羡之并未理会，他走上前，看着老人身后那个年岁不大的姑娘，浑身脏兮兮的，也只看清一双充满了胆怯的眼睛。
巡城卫将老者拉到一旁，乔羡之才注意到少女怀中还抱着一只灰黄的小猫。
可谓是一群弱者。
少女只无声流着泪，微微发着抖。
“何时来得京城？”他问。
“回大人！是……”旁边的老妇人急着答道。
“本官问得是她！”乔羡之斜了眼老妇。
少女将猫往怀中按了按，伸出手指比了个“四”。
乔羡之眼眸一眯，似是想到了什么，“是当年的流民？”
少女低着头，默认了下来。
“那当年怎么不跟着州府的安排，而是私自逃窜？”
少女舔了下干枯的唇瓣，用手指比划了两下，抬头匆匆瞥了眼乔羡之又立马垂下头去。
“你是哑巴？”乔羡之看着少女的手语蹙了下眉，侧眸看向旁边拿着名册的巡城卫。
巡城卫躬身道：“大人，这对夫妇住在城外礼庙附近，按照州府的户籍登记，这对夫妇早年生有一女，已经离世。根据周围人的问话，这哑女是于下大雪那年昏倒在城外，被这对夫妻收养了。”
城外？
乔羡之手指轻点在剑柄上，嗤笑了一声：“既是城外，那今日你又是如何撞进城中？”
巡城卫瞧见乔羡之心生疑虑，便把先前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属下的人在城中巡逻几日，本以为是乞丐，故而要把这条漏网之鱼带走，可正要动手时，这对老夫妻突然冒了出来。”
“属下一来担心恐有误会这样而伤到老人家，又担心是混在其中的……”男子没继续说下去，乔羡之倒是听懂了。
“将二人都带去州府，好好问话。这哑女送去礼狱司。”他转身欲走，不再逗留。
却不曾想，一转身，见李行之正站在巷口。
乔羡之笑了一下，弯腰行礼，“下官竟没想到，李大人也爱看热闹？”
李之行身着官服，马车停在身后不远处，看样子，是要进宫去。
“乔都使，这孩子本官曾见过，是南圣良民。”
乔羡之倒是惊讶了下，回头看了眼傻愣愣的哑女，灰扑扑的脸上被泪冲刷出了两道泪痕。
他收回视线，问道：“李大人在哪见过？”
李之行缓抬了下眼皮，语气平稳：“宁州乌巷。”
乔羡之顿时脸色一寒，眼中温度骤降。
半晌，乔羡之又笑了下，深吸了口气道：“好，既然李大人敢作担保，那乔某便没什么好说的。”
李之行负手而立，目不斜视走过乔羡之，吩咐道：“镜山，派人送这两位老人家回去，并将此女带进相府为奴入籍。”
哑女看着眼前风光霁月穿着官袍的公子，一时以为看见了仙人，是听到她心里的苦苦哀求，才从天而降。
“尚书台侍中大人竟然有这等闲心善意来施舍一位来路不明的哑女。”乔羡之自听到李之行的威胁，胸中的火气便一窜而起。
“原以为，乔大人既能帮人安居……应当不会觉得本官此举新鲜才是。”李之行淡淡道。
“李大人好自为之！”乔羡之手中握剑的手攥得青白，丢下一句话愤然离开。
周围的巡城卫自然也跟着撤离。
两位老者朝着李之行连连叩头：“大人的恩情，草民无以为报啊！大人！”
哑女看着自家爷奶的动作，也跟着叩头。
李之行没什么表情，只道：“安排在相府兰苑。”
镜山闻言，眉峰一扬。
“是，公子。”
哑女伸手下意识想扯住李之行的衣角，又忽觉不妥，停了动作。她指了指自己的喉间，摆了摆手。
李之行视线下移，凤目微垂：“将这只猫儿也带走。”
话落，转身离开了巷口……
哑女坐在地上，呆呆愣愣地看着那人远去。
一切，是那么的虚幻而又令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