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重阳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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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和女孩子们听说重阳节那天要摘花，顿时就吵开了。
有妇人当场就撂了挑子：“我不干了，我得回去摘花，挣钱交秋税去，不然又要卖稻谷。”
“是啊，上次男人们抓贼都算工钱，这登高会上干活的，给不给工钱啊？我姑嫂两人摘一天花，也能挣六七十文呢。”
说话间，妇人走得只剩七八个，女孩子也走了五个。
棋姐儿和舜华大眼瞪小眼，都傻眼了。
晚饭后，袁鸿泰找到舜华，商量人手的事。
舜华本来计划在九月初六就开始摘花，她想着，人手少点的话，就少摘点，少产几斤茶就好啦。
哪晓得这些妇人们一听，连袁鸿泰亲自吩咐的活计也不做了。
还是银钱的魔力大，袁鸿泰能怎样呢？人家又没有犯族规，他还能打人板子不成？
“幺叔，舜华没想到会这样……”她惭愧地说。
“难道真要给她们发工钱？惯得她们！”袁鸿泰很生气，他才不惯妇人们这些毛病。
“大爷爷怎么说？”
“帖子都发出去了，还能退回来？”袁鸿泰压下被妇人们激起的火气，“你大爷爷让我来找你商量，看看你家的花能不能晚摘几天？”
“一来，妇人们好安心操持登高会的后勤，二来，各位宾客也能欣赏欣赏咱们袁家村的茉莉花，三来，棋姐儿没经过大事，你不能缺席……”
舜华后悔了，出头的椽子先烂，大爷爷是逮着她一只羊薅啊。
“幺叔也知道，耽搁一天，就要损失不少钱财，何况还牵涉到你阿公家……”
不待袁鸿泰说完，舜华就打断他的话道：“幺叔，你别为难了，舜华晓得好歹，不说幺叔为侄女儿家的事跑上跑下的操心，就是大爷爷，前几天因为花苗的事，还亲自陪侄女儿到县城打官司。
登高会是族里的大事，摘花是侄女儿家的小事，在族中大事面前，自家的小事再大也要放下，否则，下次再有贼人，谁肯拼命？”
前几天那几千人抓贼的场面，让她见识到了“家族”的力量，少摘几天花，她就要损失几百两银子，下一次，不知还有没有这样捡钱的机会。
袁鸿泰摆明了不会向辞工的妇人妥协，不肯支付工钱，她就只好支持他，以维护这位未来族长的尊严。
只能她妥协了，她忍着剧烈的心痛说：“摘花事小，诗会事大，侄女儿明天就贴告示，宣布从九月初十开始摘花。”
袁鸿泰方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大爷爷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果然没错，华姐儿，你帮你棋姐姐这次，她一辈子记着你的好。”
袁幺叔也会灌心灵鸡汤，舜华想着，鱼与熊掌不可多得的时候，她知道怎么选。
重阳这天，凤凰山下果然来了许多车马，以骡车居多，还有牛车，大明缺马，南方犹胜，寻常乡绅能用骡车就算阔气了。
男女宾分开，选了相邻的两条上山路，把闲人清空，专为接待参加重阳诗会的客人。
男宾这边，以袁鸿泰、袁鸿章为首，十来个族学的小子在他们身后沿山道次弟排开，作接引客人上山之用。
袁族长守在半山上道边的凉亭中，准备迎接吴知县和赵教谕，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亲孙子袁秉生，而是族孙袁秉哲，袁族长觉得高高瘦瘦的秉哲，比他胖胖的孙子更适合见客……
女宾这边，棋姐儿站在最前面，在她旁边的助理位置上，站着袁大凤，棋姐儿正生气在斥责她：
“说了要大方得体，你看看你弄得像甚？这棉布衣裳是借来的吧？一点都不合身，松松垮垮成何体统？
还有，你脸上擦那么厚的粉做甚？走一步都要掉下来了！你个女伢家家的，梳个简单的发髻不好吗？非要梳个坠云髻，就为了插你那两根大铜簪子？”
棋姐儿也是气得狠了，培训的时候明明讲了，要质朴大方，现在一个大凤，把土得掉渣演绎得淋漓尽致！气得她一个谨守女德的小姐也想口吐芬芳了。
大凤正要反驳，棋姐儿恨道：“你回家去，不要你了，我丢不起这人！”
大凤一下子慌了，真要被赶回去，她这几天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她都十三岁了，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她委屈地说：“穿麻布衫哪里会被人瞧得上……”
棋姐儿气得不想与她搭话，她转头对身后的其他女孩子们说：“培训时说得好好的，我再说一遍：尽到你们的礼节就好，瞧得上你的就多说两句，瞧不上你的就少搭言。
你们是接待客人的主人，不是哪个人的奴婢，不准对人卑躬屈膝……”
女孩子们齐声答应，大凤却不走，非要留下来，棋姐儿没见识过这种无赖的样子，一时不知所措。
柔姐儿机灵，早跑上山叫来了舜华，舜华见到大凤的样子也很无语，附在棋姐儿耳边悄声说：“让她到山上送菜，别在这儿丢人了。”
棋姐儿巴不得扫走这个碍眼的人，挥挥手同意了，舜华上前搀着大凤的手，半拉半拖地把她弄到了山上，叫她与伺候茶水的五个人待在一起。
重阳必登高，插茱萸、佩兰、摘桂、赏菊都是必备的项目。时人重重阳，其热闹程度堪比清明踏青，所以客人们早早地就来了，平日冷清的凤凰山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客人们被一拨拨接引上山，女宾这边犹为热闹。为了今日出门做客，都拿出了压箱底的衣裳，装扮得体，十分气派。
尤其来了许多小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却也没有如袁大凤那样俗气装扮的，有气质沉稳如棋姐儿的，有精明内敛如舜华的，有活泼大方如柔姐儿的，把袁家村一众乡下丫头衬托得更加……质扑。
客人们大多是乡下的，见惯了乡下女孩子，见到袁家村的接待队伍并没有奇怪，倒觉得这些女孩子个个热情大方，不卑不亢，比寻常乡野孩子又不同，很有教养。
吴知县和夫人到了，男宾那边以袁族长为为首，一大群人纷纷跪迎。
女宾这边，棋姐儿打头，赵教谕的夫人和几位有头脸的老夫人一齐迎了上去。
县尊夫人和教谕夫人相熟，一下车也不摆架子，不待棋姐儿上前，就指着教谕夫人笑道：“你倒到得早。”
教谕夫人上前，亲切地笑道：“我们家的不比县太爷公务繁忙，一大早就催着学生们早早动身，生怕山上的桂花被人折完了。”
“但愿学子们早日折桂，”县尊夫人也口出吉言，拉了教谕夫人的手说道，“快带我拜见今日的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