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猖狂的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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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瑞昌县后衙。
知县吴益隆正在陪客人吃早饭，如果舜华在此，她就会认得，坐在吴县尊右边客位上的，赫然就是她的大客户王衍爵。
“元礼游历天下，一派富贵清闲，令老夫好生羡慕啊。”吴县尊道。
王衍爵苦笑着点头，他这个家族弃子，在江南无处立足，不得已才往出来游玩，有啥好羡慕的？
吴益隆是王锡爵的门生，与王衍爵既是太仓同乡，又是年少时的同窗，知他到了江西，便力邀他到瑞昌游玩。
王衍爵才有机会在云间茶楼遇到舜华和她的茉莉花茶。
“瑞昌好地方，”王衍爵不愿提起自己的事，指着桌子上一碟咸鸭蛋说道，“这鸭蛋腌得流油，一点不比咱们太仓的差。”
吴益隆万历十四年中进士，在京蹉跎到今年，才得到一个实缺，正准备大干（大捞）一番，听闻此话，哈哈一笑：“承元礼吉言。”
二人正说一些瑞昌风物，忽听前堂鸣冤鼓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吴知县的好心情顿时被鼓声敲没了，厉声问：“何人敲鼓？一大清早的。”
不一会，小厮在外面回道：“回老爷，是码头镇袁家村的族长和里正，告有人损坏村里的茉莉花苗，现在贼人被村民围困在凤凰山上，恳请老爷派人缉拿。”
吴知县当即起身，对客人拱拱手：“堵了贼人，在下得走一趟，元礼慢用，失陪。”
忙叫小厮唤师爷来陪客人。
王衍爵听说毁坏的是茉莉花苗，锐利的眼睛立即眯了起来，细长的刀眉一挑，心道：“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
当即也放下筷子：“我跟盛之兄一起去看看。”
吴知县领着一队衙役到达袁家村时，已是巳末午初，上午十一点的样子。
只见袁家村外的大小道路上，挤满了拿着锄头、扁担、粪叉、船桨的青壮，凤凰山上，须弥寺的两侧，连须弥寺的后山，都被村民们围了起来。
连须弥寺的和尚们也被惊动了，十来个僧人站在山门外观望，身后的山门紧紧关闭，生怕贼人逃进寺里，惊动佛祖他老人家。
原来，袁家村抓贼的钟声和呐喊声惊动了周围的谢村、林家村、周家村，这些村子纷纷组织村民加强村子的防卫。
几个村的族长和里正，还带着青壮来袁家村协助围捕贼人，把袁家村能走人的田埂都挤满了。
连袁四爷在码头上听说了这事，也让在家的大儿子袁鸿舟带着十几个船上的伙计赶来支援。
舜华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宏大的场面，跟影视里演的农民起义一模一样的。仿佛有人登高一呼，这些人就会喊着“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往前冲。
好在袁族长是做过县官的，见事情闹得太大，怕乡民们把贼人打死，一面让儿子挡住族人不许妄动，一面拉着里正往县衙报案。
袁家村的青壮挡在前面，周围村子赶过来的人都被挤在后面冲不过去，场面才没有彻底失控。
吴知县到达现场时，吓得腿都软了，他一直在京城做官，几时见过这种几千人手握武器聚在一起的场面？仿佛干透的木材，只要一点火点子，就能烧红半边天。
万一激起民变，他的仕途就完了……
“袁族长，”吴知县生气地喝道，“几个贼人，闹得如此声势浩大做甚？快让人撤回去。”
袁族长也觉得闹得太过，正要让儿子安排把人撤下去一些，他更不想激起民变，让袁家村遭殃。
他身边的里正不干了，拱手说道：“县尊容禀：不抓到贼人，村民们不会散的，怕贼人跑了。”
“胡闹！”吴知县指着身后跟随的十几名衙役道，“有这些捕快，还怕贼人跑了？”
“县尊，贼人有十八个。”里正毫不相让，意思是你这几个捕快打得过吗。
吴知县不再说话，一挥手，让捕快们去抓人。
乡民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十几个捕快很快来到山脚下。
袁鸿亮见来了捕快，忙上前讨好地说：“差爷，贼人就在前面的树林里，小人带您们去。”
用手指向半坡上的树林，自己却藏到了捕快队伍的后面。
山林里的贼人，早被漫山遍野的乡民吓破胆了，他们就是九江城里的混混，平日里只是在府城里欺负一些老实人。
这次雇主给的钱够多，他们才从九江府上来，想到半夜行事，完事后坐船顺水而下，到时龙归大海，这些乡民到哪里去找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乡民们堵住了。四面围困，抓到他们的话，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所以，他们见到捕快的时候，跟见了亲人似的，一个个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捕快们上前，直接上绳子捆，用铁链锁，根本没遇到反抗。
不一会，十几个贼人牵成一串，被五花大绑地押了出来，确切地说，是被捕快们扶出来的，他们腿都软得走不动路了。
袁氏青壮见到贼人被押出来，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袁鸿亮带头，一扁担挥到一个贼人的腿上，打得那人一下子跪到地上，扯得后面的贼人一个趔趄。
其他青壮也纷纷上前，吓得贼人们飞快地往差伇身后躲藏……
舜华两世为人，头一次见识到贼人要寻求官差保护的。
田野上的乡民们见抓到了贼人，啊啊啊地欢呼起，不停地往中间聚拢，显然是要冲上去痛打落水狗。
场面眼见着就要失控，袁族长忙叫里正顶到前面去阻止，里正年轻些，跑得比他快。
里正一边跑，一边喊：“袁鸿亮，快停手！把你的人撤回去！”
袁鸿亮正揍得起劲，根本没听到里正的喊话，其他人听到了，赶忙拉起他往边上退去。
袁鸿泰也从凤凰溪那边赶了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催促青壮们：“贼人抓到了，你们快回去，这边等县尊和族长处理。”
有里正和袁鸿泰押阵，又到邻村的人群中去劝说，在各村族长和里正的劝说下，乡民们才陆续散去。
吴县尊眼见一场民乱大祸消弥在瞬间，这才敢松一口气。
他在袁族长的陪同下来到地边，见一大片花苗被损坏得一片狼藉，每株花苗上都生长着一簇簇的花骨朵，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和淡淡的花香，眼见着再有几天就要开花了。
“苦主是谁？”吴县尊问身边的袁族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