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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捷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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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行动地图’?”

方清月想了想。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犯罪地图学的课上讲过,所有案件中,嫌疑人和受害人之间都有各自的行动路线,而追溯到这些路线最初发生重叠的那个时间和地点,就是凶手第一次遇到受害人的时候。你是这个意思么?”

成辛以咧开嘴,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

“嗯。”

但她已经提前皱起眉头。

“你想要从这个方向去逆时间线追踪他们?”

成辛以无所畏惧地耸耸肩。

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个调查思路的难点。

需要逆向追踪的时间长度未知,而且所要面对和筛选的人数也还未知,目前来看,至少有三个人——段驰、骆曦曦、还有一个与警方系统库内预存的本人指纹无法核对的王小宇,也存在较大嫌疑。这就意味着极其庞大的工作量,不仅要调出许多年前的户籍旧档案,学生档案、人事关系,甚至还可能需要大量的旧址走访、错综盘查……她是法医,隔行隔山,无法设身处地理解基层刑警日常那些超饱和的工作体量,但光是凭空想想,就已经觉得头晕目眩。

“不难的。”

但他却露出很轻松的表情。

“如果能改成交叉排查,就会比单线排查的难度低许多。”

“怎么交叉?”

成辛以轻轻捏了捏她的虎口肉,身子向后仰,背靠在灯塔内部的石砖墙上。

“你忘了另一个人。除了徐墨,他们还找了一个帮手,只不过这个帮手没有徐墨那么关键,职位所能干涉的范围小、做的事情比较简单。”

“你是说……刚被督察部门偷偷带走调查的那个收发室的徐老师?”

“没错,同样的盘查思路,也可以放在徐美兰身上。用上刑侦技术交叉排查,虽然工作量不小,但难度可以降低,准确性也能提高。”

方清月默默绞着他的手指,专注想着。

“两个人都姓徐,会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

他平静摇头。

“还没查到。我翻过了徐美兰和徐墨两个人的户籍档案,虽然是同姓,但别说同一本户口簿,这两个人压根都没有在户籍管理科的同一册档案簿里出现过。”

“所以啊,还是太难了。”

方清月继续拧着眉,免不了有些焦虑。

“我们甚至还没办法固定一个明确的排查基础和范围。与徐墨发生行动路线重叠的那个时间地点,也许根本就是无据可考的,简直是大海捞针。”

但他依然是一脸轻松、颇不在意地笑,桀骜不驯地挑着眉,将她的两只手都拢在掌心里。

“怎么,难就不查了?以前,比这再难的案子我不是没遇到过,以后,咱们总还是会遇到更难更复杂的、时间线更长的。方清月,别过分紧张,也把它想象得多特别。归根结底,这就是一桩刑事案件,有动机,有逻辑,有套路,满满的切入点,一切要素应有尽有。你可千万别忘了,查刑事案子、抓坏人,都是你男人最擅长的事。”

方清月默默瞪他,看着他无比清醒地犯轴,眼睁睁地绕弯路,硬往牛角尖里钻,信誓旦旦,言辞凿凿……她总算能想象杜局曾经说过的“这小子整天军令状一个接一个的立”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了。

无声叹出一口气,她沉吟片刻,轻声道。

“没错,归根结底,这就是一桩刑事案件,不值得过分紧张,不管是我,还是你。”

边说着,她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既然你也是这么想,就更该答应我的那项提议了,对不对?”

……

这次,成辛以怔了一秒,那副信心满满、无所畏惧的神情不见了,脸向后仰了仰,双手松开她,似乎听到的是某些天马行空的痴傻梦话,毫无包袱地直接冲她做了一个古怪的鬼脸,随即兀自低头重新摆放棋盘上的棋子,低声嘀咕了一句。

“……又来了。”

她耸耸肩,索性向他凑近了些,伸长手臂抱他的腰,眯起眼角,轻声细语亲昵呢喃。

“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我们只试一次?”

“不行。”

但成辛以非但没因为她的殷勤撒娇而动摇分毫,反倒还向后躲了一下,上半身挺直,露出一副坐怀不乱的公秉神态。

“不管你再提几次,答案都是一样的。不行,绝对不行。”

……

方清月无奈至极。

——

第一次正式跟他提出这个想法,是前天,也就是她出院隔天晚饭后。

在那之前,方清月也是纠结过一番措辞的,因为预料到他不会轻易点头。但真说出口后,成辛以那种仿佛罹患深度偏执症一般、如钢如铁的、梆硬不可撼动的立场,还是会令她觉得头大。

虽然她不知道商宇麒也曾跟他提过相同的想法,但巧合在于,她征询的专业人士也是商家人。姜姜现在在北京某区的犯罪心理研究所工作,方清月专门咨询过,近几日来自己也在网上查阅了不少报告,确认那里针对刑事案件受害者的事后心理疏导、记忆恢复和犯罪场景还原的专科研究项目已经发展到很完善的阶段,也建立起了比较健全的数据库,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当年“7·26”案件中,她曾被凶手击晕在雪地尸体旁,但也正因如此,她也是所有受害者中唯一一个曾与凶手近距离接触过的生还者。尽管事后在病房里勉强撑着给专案组还原了几幅素描,但也只是针对从她家到案发公园一小段短暂的路线场景。时至今日,她甚至都已经无法百分百确认那几幅素描的精确性。

但2021年11月11日那一天下午、自她打开出租屋房门、遇到骆曦曦之后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其实始终都是一块一块零碎模糊、似梦似魇、无法拼凑完整的。

她隐约记得她们去了小区外的沿街咖啡厅,但交谈的过程和结果都很不愉快,骆曦曦一直在发出愤怒的叫喊,仿佛被闺蜜推下地铁站台的人是她……后来,方清月就离开了咖啡厅,但中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无法确定,只记得她回到家里,隔着一扇门听到拍击门板声,记得悲戚哭叫声在某一瞬间陡然变得尖利绝望,转变成呼救……除此之外,留存在她记忆中的就只剩一些散乱的、闪回镜头一般的画面和嗅觉记忆——小区外的漆黑公园、漫天雪幕、坏掉的路灯灯柱……还有被凶手从后面打晕的剧烈痛觉,令她浑身上下冷到麻木的积雪……

一种蔓延至十年后的意识是,骆曦曦之所以会被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抓住杀害,是因为她没有给她开门、没有在听到呼救后的第一时间去救她,所以她当年觉得全都是自己的错。可如今,他们发现死者身份出了错,那么当年很多她以为的细节很可能也会有偏差……

自从知道他在偷偷调查旧案,她就已经很努力地尝试过,但不论如何回忆,更具体、更细致的案发经过,她却全都还原不出来了……

非常诡异,就仿佛是有人从她的记忆中挑挑拣拣着偷走了一块又一块,全都是如同骨骼关节一样关键的连接点,十年光景过去了,都始终没有还给她。

成辛以也清楚这一点。

因为他已经看过了全部案卷。

他甚至已经得到了比她更全面的案情信息。

那么,如果按照正常调查刑事案件的传统思路,他早就该来找唯一一个幸存者问话了。

当然,许多刑案幸存者都可能出现与她类似的情况。

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会因为遭受物理伤害或心理刺激而导致过往某段记忆呈碎片化,令人无法完整回忆起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案发当时的任何细节,或者细节混乱难辨真假。但这一点并非绝对无解。

人类的记忆是刺激与被刺激、操纵与被操纵的神奇科学。有些埋在深处的记忆,看似已经忘记了,是需要接受一定的科学刺激才有可能重新激发出来的。成辛以作为经验丰富老道的刑警,若是在正常的案子里,即便案件关联的幸存者记不起来、复述得不够完整,他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去寻找尝试一些刑侦技术手段,犯罪心理学中的“回忆引导技术”,尝试激发出尘封在受害者大脑皮层深处的记忆。

……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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