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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绸缪算尽,千里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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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凭一己之力能办之事么,有,且太多,譬如一己之力饮尽杯中茶,那么江湖呢。千庭叶凝望着烛影青盏,眉目凌冽。“主公,各门各路皆齐了。”“好。”

厅中灯火通明,他玉簪墨发,红襟素黑锦袍,步履淡然而至。“主公!”众人齐齐作揖敬呼。

他略点头,“诸君请坐。”众人落座后他才坐下,厅前二十四人,皆是他的得力属下,为首的四人盛凌敖、温若婉、陈默声、缪宇。

盛凌敖首先起身发言:“主公,我们已汇总了各门各路的情况,我先作代表说明。此前我们共清查出各州各府其下作暗镖生意的镖行、暗门一百三十七家。最大的数万奇门、天九大镖行、铁虎门、平湖庄、卧龙帮五家门众、镖客最多。近半年我们从中周旋,天九大镖行沈颜良纠集了三十多家各门高手与万奇门相斗,现下算是各方俱挫,万奇门是众矢之的,实力大大折损。此外沈颜良野心颇大,对那些不愿与他联手灭万奇门的小帮小派都都一网打尽。总的说来,眼下大小镖行、暗门只存得五十二家。”他说完作揖后落座。

“嗯。”他微微点头,随后看了看陈默声。

陈默声起身,千庭叶忙道“便坐着说罢。” 陈默声会意,他似一个秀气的书生,语气淡雅,“从盛大哥所言,我这边先前查得大小三十九家镖行,皆是做暗镖的,现存一十七家。”

“嗯。”千庭叶又点头,然后看向缪宇。

缪宇忙言,“呵呵,主公,那该我说了。我们那地儿人少,就查得一十四家,眼下尚存五家,嘿嘿。”

他说完,温若婉道,“我这边查得四十三家,除了他们自己内斗之外,我也派人清了些,现在还有一十五家。”

千庭叶听完四人禀报,看着所有人,“诸位辛苦,这些镖行、暗门横行已久,不可不除。不到半年已清半数有余,实在叫人欣慰。不过,剩下的五十二家实力不小,更有万奇门、大镖行这样的重头,虽然折损,但实力仍不容小觑。我判断他们渐渐也会疲惫,所以下一步,中原区域,我们便多出些力,帮沈颜良一把,不能让他颓势。其后待各门各派完全消弭之际,再由我们自己的人出面,全面清剿。像默声、缪宇你们这边的小门小派,眼下即刻开始清剿。我瞧,人员也重新作调配,好在各州各府都能行动自如。”

其后他将二十四人一一作了重新部署,花费得大半天时间。安排妥当后又叫了四人商议诸事。结束后留下温若婉单独问话。她那一张冷脸从来不笑,所以明明貌姿不俗,二十七岁了还没嫁出去。千庭叶觉得她根本不该叫温若婉,应该叫盛凌敖!他对她稍客气些,“温姐姐,有事问你。”

“主公,可是问水匀寒几人的事?”她道。千庭叶点头,那三个问路的就是她手下。

“我这边的消息,水匀寒手下只六人,眼下只剩一人。”她见千庭叶脸色铁青,“就剩....你那姑娘,她跑了。”

千庭叶松了口气,又没有完全松,“都是我们的人做的?”

“不是。是他们中那个叫黄旗鱼的,也就是老四,受沈颜良收买,设计杀了老二、老三,老大、小六,不过他自己好像被那小五....就是你那姑娘杀了。水匀寒的情况,我的人没打探到,所以尚且不清楚。”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温姐姐。”

千庭叶舒展了些,好在水匀寒不是自己的人杀的。不过,又苦了,金儿又跑了,他又得去找她了。两月之期已到,千庭叶便出发了,一心快点找到她,她的小团伙,她的差事已经被他算计之下摧毁了,瞧她除了跟他回家做他夫人还能做什么呢。

跑了两天他找到那卖馄饨的草棚,傻眼。草棚什么人也没有,桌子板凳乱七八糟、脏兮兮的。金儿果然又跑啦!“唉!”他只有叹气离开。刚转身就被吓一跳,一素黑锦袍男子站在他面前,他的师父,封子吉。

他马上换了表情,“师父!”

“小叶!你在此处做什么?”封子吉早就认出了他这个武功平平无奇的徒弟,遂面无表情。千庭叶因为武功平平无奇没少被师父揍,而且封子吉比他还高那么一两寸,他还是有些怕的,“我....师父,你又在此处做什么?”

“......”两人相视无语,暗自揣摩,也猜不出对方来这里做什么。随后师徒约到封子吉住的客栈去了。对,就是被千庭叶已经买下来的客栈。“师父,你莫非在这儿几天了?”千庭叶问。“嗯。”封子吉泡了茶倒上,“坐吧。”递给他热腾腾一杯。

“哦,失礼了,师父。”千庭叶一点孝心也没有,还得师父倒茶给他喝,好在封子吉并不介意。“快说吧,你在这儿魂不守舍看许久是为了什么?”

千庭叶觉得也不必瞒着师父,“那馄饨摊儿以前有个漂亮姑娘,我来找....不在了”,说着挺委屈的样子。

封子吉一向沉静内敛,见他这副郁郁的样子,也忍不住淡淡笑了笑,“我可记得是卖馄饨的是个老头儿,哪里来的姑娘,你莫不是闹了病。你十六岁不就闹过一回嘛,几个月都提不起剑。”

“啊,师父!”千庭叶都这么大了,心头竟然想抓着师父哭,但终究没有。他这闹病和十六岁闹病,那可不是因为同一个人吗。想到这里,他更加忧心,必须尽快找到金儿,不然又像十六岁那样错过,叫金儿又颠沛流离去,他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

“师父,那你来做什么?为什么说是个老头儿?你是来找那老头儿的?”

“怎么?你也知道那老头儿?”封子吉对这徒儿在外面混的事儿也是知晓的,不过他一心只为南仲乙办事,并不管千庭叶到底做些什么。甚至,教千庭叶武功那也是南仲乙给他的差事罢了。

“嗯。你说的老头儿是我说的那姑娘的....的....远房侄孙女。那老头儿已经去世了,所以姑娘替她卖了几天馄饨,姑娘也不见了。唉....人称馄饨西施,可惜啊,不知去哪儿了。”他还是话说一半,编一半儿。

封子吉茶喝一半,眉头紧皱,“老头儿去世了?”随后叹气,“唉,算了。”

“师父,听说那老头儿帮忙做些棘手差事,难不成你也找他做差事?”

封子吉看他一眼,“你知道还挺多。”他又倒了一杯新的茶,“我是拜托他帮我找个老朋友的,原本约好这月初九前后来听消息,等了三天不见他,正好看见你。既然他不在了,那也只好算了。你可知道那老先生葬在何处?想去拜一拜,年轻时曾被他救过一命。”

“对不起,师父。我实在不知,我也只见过那姑娘两回,并未知道太多。”

“哦。”封子吉显然很难过。

千庭叶忙问,“师父,你找什么老朋友,可需要差手下人打听?”千庭叶想起金儿给他看过那老头儿的遗书,让她等两个月,还有件差事,莫非就是让她等师父。既然金儿跑了,那这事儿估计也办不成。

封子吉摇摇头,“算了,老早前的旧相识,大约真的不在人世了。这事儿就作罢。”

师徒吃了顿饭,而后封子吉说南相爷还安排了事,千庭叶也有自己的打算,两人便各走各路了。千庭叶又找到那破屋处,更加骇然,房子已经烧毁,只一片黑漆漆的残迹。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坐在那门槛上说着长长久久的情话。“金儿!”他大喊,明知道她不可能在了,还是想喊她。他找到房子后面的葱花地,乱七八糟的木头盖住了,但还是有些小葱长出来。他不嫌弃脏不脏,刨了半天,果然发现三口铁箱。求知心切,他撬开了三个箱子,好家伙全是钱。只一个另外的包袱,他也看了,包袱里大约是金儿自己的东西。其中有武功书和药册,一套衣服靴子,是千庭叶在商州送给她的,自然还有那枚金簪,千庭叶还是感动的呀,他送的东西都还好好留着。不过他立刻发现一支绯红的扇羽!“坏人!”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偷了他的扇羽还一直瞒着他,随后又觉得被她偷走是件开心的事儿。看完金儿的秘密财宝,他觉得继续埋在这里不妥,万一被谁挖走了呢。“哼,偷我一支扇羽,我偷你全部家当!”,于是他找了马车来,给人全拉走了。

偷完金儿的钱,千庭叶辗转各处,将他说给金儿的每一处客栈和酒楼都去问了,底下人说没有叫“金儿”的姑娘来找他,也没有叫“叶庭千”的公子找他。他还找到了飞小辛,才听说金儿之前竟然在宝翠楼玩过两个姑娘的事儿。找了那两个小姑娘问金儿到底跟她们玩了什么,两小姑娘说金儿让她们弹琴跳舞,喝酒划拳,赌骰子,还让两人给她看了各自的“乖宝贝儿”,其他搂搂抱抱而已,妓院的最正经事却没做。千庭叶哭笑不得,没想到金儿居然喜欢看姑娘的胸脯,可是她到哪里去了啊,叫他想得好苦。

最后千庭叶抱着一丝希望来到了宝庆。宝庆城还是那般热闹和繁华,他只能牵着马慢行。可巧在街上他碰见了他的“大孙子”。他已经从盛凌敖那里听说了这大孙子的事儿。这大孙子现在叫“金宝玉”,他以自己手上有什么黄玉宝贝为由骗得侯晋,先是在侯府成了座上嘉宾,后又将妹妹侯湘嫁给他,所以他是侯家的上门女婿了。而且他私下竟然还和瞻王府的世子,也就是锦兰的大哥延华来往密切,不知道有什么密谋。

千庭叶现在可没心情管他们这些破事,他只一心想找到金儿,所以假装没看见,绕着走了。可巧又瞧见锦兰跟在那金宝玉后头。千庭叶一把将他拉过,”咚“的按到墙角,“锦兰,你在做什么?”

锦兰被他霸气的拉扯迷住,一脸红晕。千庭叶觉出他怪怪的,立刻松了手,“你....这是?”

锦兰迷之一笑,“千庭兄,怎么是你?”

“我出来办事嘛,你在做什么?”千庭叶又问。

“我在跟踪金宝玉!”

“金宝玉是谁?”千庭叶假装不知,又摇头,“唉,锦兰啊,就你这么个跟踪法,他早就发现啦。”

“那便算了,不跟踪他了。千庭兄咱们去喝酒啊!”锦兰兴致勃勃道。

千庭叶虽然急着找媳妇儿,但锦兰是他的知心好友嘛,也不能不顾,于是两人去了千庭叶下榻的客栈,正儿八经喝酒。“这不是你之前住过的客栈吗?”锦兰对这客栈熟悉。“是啊,挺好的,就再光顾咯。”其实这客栈就是千庭叶差人开的,跟那五家妓院和其他酒楼一个性质,那就算是他自己的。他当真没有骗金儿,他确实有的是钱。

千庭叶给他倒上酒,“锦兰,那金宝玉是什么玩意?为何跟踪他?”

锦兰拿过他倒的酒,竟然欣赏了一会才喝下,“千庭兄,不瞒你说事情顶复杂的。还得从太祖皇帝说起。太祖皇帝为保我朝江山,升天之前秘密留下了一块“太祖兵符”,子孙后世谁能得那兵符就能调动三军齐齐效力,算是最后的保障。但留给谁了却很绝密。我们瞻王府中秘密养着一位皇姑奶奶,是太祖最后一个公主,年纪比我父王还小许多。太祖兵符就在她身上。那兵符是一块黄玉,我其实从未见过,只是父王说的。但是,之前祖母大寿那夜,有贼人潜入王府不仅偷走了那黄玉,还伤了皇姑奶奶,幸得那贼人匆忙下手未尽,救治及时,皇姑奶奶捡回了性命,但伤在咽喉,再不能说话啦,唉。”

千庭叶心惊,金儿和丁佟都进了王府,显然金儿肯定拿了那黄玉,但伤人的事儿是不是金儿,他不确定。“那和你说的金宝玉什么关系?金宝玉就是那贼人?”

锦兰摇头,“那金宝玉据说就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金箫公子’,今日金宝玉就去过府上,是大哥邀请他的,皇姑奶奶偷偷瞧了,不是他。但是,他却自称能帮忙找到那黄玉,但要求是要王府帮他除掉侯晋。说侯晋与他有深仇大恨,可他都是侯晋妹夫了啊。唉,我们疑心这家伙诡计多端,所以我便跟踪他想探出究竟....”

“啊,那还的确是复杂。”千庭叶又给他倒酒,还夹了一块牛肉到他餐盘里。锦兰很感动,细细品尝了那块牛肉。“锦兰啊,既然那金宝玉诡计多端,你这么跟踪他必定很危险,真叫人担心。”千庭叶了解锦兰的,太年轻了,经世少,武艺又只会一点皮毛,没多少心机,不然也不会把这么大的事说给他听。

“千庭兄,你在担心我么?”锦兰忽然含情脉脉看着千庭叶。千庭叶一个激灵,“当然,你可是我唯一的知心好友。”

锦兰听得“唯一”两个字,更加心潮起伏,端了酒杯过去,“再给我一杯!”语气隐隐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两人混得熟,千庭叶并未觉出多大不妥,自然给他满上。“我还要!”锦兰一杯接一杯,语态近似撒娇。

千庭叶有些怅然,“何时能跟我金儿也这么喝酒就好啦。”

锦兰瞬间酒醒了一半,“你说的是谁?” 他忘记自己给两人”做媒“了。

“呵,我说的是,我最爱的姑娘,我心爱的金儿,我日思夜想的心爱之人....”千庭叶陡然思念猛烈,情到深处,自己灌了一大杯。

锦兰的酒已醒完了,自感方才失态,可心头却是痛大过难堪。兴许再一点点他就说出那些难以启齿之话,好歹没有说出,真是万幸,万幸....千庭兄还是他的千庭兄,锦兰还是锦兰,没有更多别的了。“千庭兄就为了你心爱之人,多喝些吧。”锦兰反过来给千庭叶一杯一杯倒。

最后是千庭叶彻底醉了,锦兰将他扶到床上安顿好,忍不住伸手想抚摸他的脸,“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后收回了手,“呵呵....”自己无奈笑了,随后离开。世上的爱兴许有千百万种,但爱而不得都会痛作一种,可怜的锦兰。

千庭叶次日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想起找金儿还没着落,又焦急。于是赶紧出了城,往那个小镇去。他找到了那家原来瞧不上的客栈,却见客栈已经凋敝破败。便去找旁的人打听怎么回事,人家说:“那老板娘被人割了大胸脯,气得上吊死啦,她男人也跑了。这客栈啊,据说闹鬼,花娘子的魂儿老在里面晃悠,到处找她胸脯呢。”

千庭叶听后大不舒服,说来自己就是凶手啊,此时他才有点悔意,当真不该那么鲁莽。不然,也许还能从这儿找到金儿的消息。他不禁惘然,这下可叫天底下哪儿还有她的音信呢。他拿了许多钱,请那人在客栈门前烧了香,还让捐个菩萨立在门口辟邪。

阵阵寒风掠过,天已经冷得不像话了,金儿可在哪里过得暖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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