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馄饨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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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有情儿女大多都得痛历失恋,金儿失恋后走了极端。
她但凡见着成对怪好看的东西,必定要将其分开。她的手法粗暴中夹杂着些许残暴,看见东街口一对挺好看的情侣,就冲过去掳走一个丢到西街口去。看见一对可爱的肥肥鸭,就抓了一只当着另一只的面把毛拔光。看见河里一双鱼儿游得欢畅,就抓了一条烤得喷香后吃掉。看见人家车轱辘并行,就强行给人卸去一个。她如此这般为非作歹的时候,”秦勉之经“竟然没有阻止她,怪哉!于是她做了更离谱的,丧尽天良地偷走了一只县衙门口的石狮子,怨气冲天地给扔到了粪坑里,据说那对石狮子是太祖皇帝曾经路过时捐的,急得县太爷连夜重金悬赏寻回石狮,她又费劲巴力将那狮子捞起来洗刷干净给人送回去,县太爷感激涕零差点给她跪了,吓得她提了赏银撒腿就跑。万幸,她对成对的银子没有任何怨念。
最后让她解气的是,她看见了一棵苍翠挺拔、枝繁叶茂、绿荫如盖的大树。那树的叶子全是对称着两片长的,每一片叶子都鲜嫩可人,整棵树亭亭玉立,风姿卓绝!她对这棵树以及树上成对的叶子十分欣赏,遂将成对的叶子都削掉一片,最后还数了数,够一千片才满意了。这棵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阳光雨露茁壮生长,竟被她摧残至此。唉,枉自嗟,只道冥冥中自有机缘,大约前世欠她情太多,在佛前苦苦求了一千年,才换得今生被她摧残!!!
削完那棵“千亭叶”之树她终于松快了许多,徒步行了四天三夜,不知越城几座,不知翻山几峰,终于蓬头垢面回到那街口的馄饨摊儿。但水老头不在,像是许久没开张。她在附近游手好闲了两日,水老头儿还是没出现,只好跑去他那破屋找。
破屋虽然还是那么破,但修葺过,倒像个人住的地方了。“老头儿!”她到处喊,也没回应。茫然一阵,她来到堂屋,翻上房梁那最粗的一根柱子,从中间的一处缝隙叩开,从槽口里取出一小铁盒打开,里面一封信和三只钥匙。她坐在房梁上读了那信,信分两张。
上面一张写着:“小五,你若见此信,我已不在人世。勿需疑虑,也不必查找,只这几件事与你交代。其一,后院葱花地埋有三口铁箱,都是留予你的。其二,你须守我那摊儿两月,若有人来付银子,你便收下。若老大和小六来讨银子,如数付给,各人账目清了。其三,最后一件差事,须得你亲自去办,事签附后。再者,回想几十载,我老头儿浑噩半生,只你相伴那几年,陡增无尽乐趣,实视你孙女儿般。往后你且安心寻你娘,若寻不得,着一好夫婿过安生日子,不可再染江湖事,切记!”
“老头儿....”她看完信心头似被塞一块大石,老头儿总是对的,从不犯糊涂,既然写这信,恐怕真出了事。
再看另一张事签,顶上两行小字:“此前凉州差事客主,再托新事,寻此女子,推算此差事与你娘有干系,他两月内必再来,你可等他。”下方记着委托人给的‘肖敏敏’的线索,读来竟和那苏州的妇人说的有共通之处。老头儿还附加了线索,说肖敏敏所在青云门是前西北一个极小的门派,门主为朗青云,其下五个弟子,柳莫凡、陆平、肖敏敏、方展、许素衣,另有门客五十余人。因勾结瓦剌,十七年前已被时任知府南仲乙剿灭。
读完事签,金儿越发难安,想了许久。肖与萧同音,她也怀疑那肖敏敏说不定真是娘的另一个名字。而那妇人自称是肖敏敏的师妹,那就是许素衣,做了苏州那员外的宠妾,改名为许素素,这么一想全然合理。可肖敏敏也罢,萧雨绵也罢,不知现在何处,“娘....你在哪儿啊....”她坐在房梁上啜泣一阵,想来还得去找那许素素打听。
随后她去后院果然从土里翻出三口大箱子,里面除了满满的金银财宝,还有四本武功书、一本遁甲术书和一本药册。她只拿了书和药册,将那几口箱子锁好重新埋上。她已经打定主意,了结老头儿交代的事后,用这笔钱开一栋豪华的“百俊楼”。
再回到屋子,她四处打量,破破烂烂,冷冷清清,老头儿不在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熟念的人没了。更加想到自己无爹无娘,还为情所伤,再不能自持,终于嚎啕大哭....
按老头儿的交代,金儿立冬这天开始摆起了馄饨摊儿。偶有人问就说水老头儿生病了,自己是他的远房侄孙女儿。卖了几天馄饨,就惹上麻烦了。来吃馄饨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些流哈喇子的男子,每日不到晌午便开始排长队。好在她展示过自己会点功夫,也没人敢动手动脚。很快就她就有了“馄饨西施”的称号。
这天,她捞上最后一碗馄饨后,看看后面那么多人。她大吼:“馄饨卖完啦!快走开!”谁知那些人也不动,“馄饨没有了,那我们喝汤!”“对呀,求求姑娘给我们碗汤喝吧。” 她冲到炉子边掏出烧红的大火钳,“馄饨没有,汤也没有,火钳还热乎!”经她一顿吓唬,那些不要脸的终于走了。往后她就这样干,馄饨卖完了她就拿着火钳赶人,又有了“火钳西施”的称号。
不多日,她每天见那一长串毛头毛脑排队的就想砍人。她生气的点主要是那么多两条腿的男人,就没一个好看的,稍微板正的都难找,更别提赶上千庭叶那般貌美了,委实戳心!
不过这些两条腿的也并非全是秃头赖脸。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来到馄饨摊前,其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下人抬了几口箱子。公子非常直接,“姑娘,我要娶你为妻,这是聘礼!”
金儿一看那公子,身姿挺拔,面目干净又和善,眼神真诚又炙热。她想起老头儿的话,让她着一好夫婿过安生日子。她真是心动了,遂略微羞涩地问:“公子你....如何称呼哇?”
“在下姓千,名万里,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咦....呀??”他话还未说完,金儿已经掏出了火钳,“滚!”将他一众主仆痛打一顿赶跑了。这个挨千刀的,姓什么不好,他姓千!!!!
金儿心灰意冷,终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起武当那宣和道长的样子,给自己脸上涂了一块很长的恶疤,说被火钳烫了。果然,以前排队那些人再也不来了,偶尔一两个路过的外地人来吃,见她那疤狼吞虎咽之后便跑。陡然之间生意从爆火到冷清,从天亮到天黑卖不出几碗,她才觉得这买卖难做,以前嫌弃老头儿不会做买卖,真是冤枉他了。多日过去,既没有客主来送银子,也没有同伙来要银子,当真寂寥无比。
转眼到小雪节气,这天最为惨淡,从早到晚一个人也没有,只她自己吃了两大碗。看着一簸箕馄饨,她又生怨念,决意守到半夜也要抓个人来吃。甚至她想,如果有条狗过来摇尾巴都可以给它来一碗。不过天越来越冷,大晚上人没有,畜生也没有。以前常一个人夜里独行也不觉得苦,此时坐在板凳上望着空荡荡的街,孤零零一人有些凄凉。她从怀里又掏出那支绯红的扇羽,越看越伤心,投到炉子口,又拿了回来。这些天她已经好多次想丢掉或砸烂,都没舍得。她暗自恼自己,从前是那么没心没肝没肺,现在竟这般凄凄惨惨戚戚。唉,可怜见儿的,若是喜欢一个人开开心心的,那不一定算得真喜欢,若是喜欢一个人到郁郁寡欢,那便是真喜欢无疑。前者是可继续的喜欢,后者是不可继续得放下却又放不下的喜欢,所谓否定之否定,即为更深刻的肯定。不过,金儿还没绕出这道理来,话说前边那个千庭叶小伙就绕出来了。
正在她绕不出来痛思苦想之时,瞅见街那头幽然出现一个影子,不知是人还是畜生。她往前探了探,一个男畜生东倒西歪地往她这儿来。他拿着酒葫芦,边走边喝,还手舞足蹈,甚至下腰倒立着喝。且看他寒风凌冽中,身形瘦却不弱,筋骨柔却不无力,随风起落,发丝撩动,衣袂袅袅,仙气飘飘,风流又智障!
金儿大喜,心想无论如何要让这风流智障吃一碗馄饨,哪怕拿刀架着他脖子,也得吃!若不吃馄饨就请他吃席!那男畜生耍了好一番体操表演,终于挪到桌子前坐下,看着金儿,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笑容不丑,一分狡黠,两分桀骜,三分不羁,剩下四分全是酒气!
俗话说,来者是客,客者玉皇大帝也!金儿忙热情迎上,“玉帝哥哥,晚上好呀!”
玉帝哥哥红晕满面,“仙儿妹妹!来碗馄饨,不要汤!”他说完又抓起葫芦喝了几口。
金儿一边煮馄饨一边看他,只见他高高举起葫芦,仰着头,溜了一口,自己觉得很开心。忽然他在身上到处摸,“嘿嘿!”他从裤腰带里摸出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再要喝酒,但酒葫芦已经空,顿时气恼丢弃,葫芦咕噜咣当滚远了。
金儿煮了尖尖一大碗端到他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他一看,“哎呀,这花生米,怎的生得像金元宝?嗯?不对,不对,这金元宝不新鲜,绝非今日所摘。嗯?还是不对呀,这花生米为何冒青烟呢?哦,我知道啦!清蒸金元宝!”
金儿看他啰嗦半天也不吃,急死了,直接捏了他的嘴,塞了三个馄饨,“狗日的,快吃啊!吃下去明早一准儿拉出新鲜金元宝!”
他包着一嘴馄饨,也不嚼,憋了一口气全吞下去,“嗯!好酒!”然后嘭的倒下去。
“喂!给了钱再倒啊!”金儿叫了几遍,再拍打一通,也没醒来,狗日的已醉得死死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