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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殿下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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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碧空,骄阳似火,旗帜纷扬,图腾龙跃。

孟轻尘面对着太阳光站着,不禁眯了眯眼睛,只觉得晃眼,那道锲而不舍的陌生身影又再一次挡到了孟轻尘面前,黑影覆下,孟轻尘眯起来的眼睛才稍稍张开了一些。

那双清冽墨黑的水眸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人忍不住专注地跌入那双眼睛中,此刻那个生了一肚子闷气的英气少年正是如此,少年所惯有的盛气凌人,在对上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之后,彻底熄灭了,这种感觉十分挫败。

“你认识我?”孟轻尘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少年,为何近来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招惹了别人,谁见了她都是怒气冲冲地来找她算账的模样。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少年闪光发亮的深褐色眸子噙着内容丰富的意味,兴奋、期待、失望、恼怒,各色情绪快速地在他眼中聚拢,交错纠缠。

孟轻尘快要失去耐心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服饰华美,飞扬跋扈,年轻阳光,一看便知是匈奴的贵族,可她自问应该不曾和他们有所交集吧?他们更不可能有机会见面,她上一次来,还是九年前呢!

九年前?

孟轻尘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光芒瞬间聚敛,在那一汪静水之中搅动着,这种霸道野蛮的气势,这种凌人的盛气,莫非。

见她好像有所收获,正确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少年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提着一口气不敢放下,又期待又聚精会神地盯着孟轻尘,嘴巴也半张着做着口型,像是要给她一点提示,鼓励她把他的名字念出来,这样她就能彻底取悦他,让他高兴了。

孟轻尘张了张嘴,脑海里仿佛有印象,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并不连贯,她心里已经大致有出路了,可嘴里却发不出音来,想不起来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

“贺……”轻尘慢吞吞地开口。

“本殿下你都敢忘记!我是瑞祥,瑞祥,你这该死的女人!”终于,身穿英气逼人的华美猎装的少年终于气极崩溃了,飞扬的眉梢生气地拧了起来,炙热霸道的眼睛也如暴风雨突起一样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面不改色的家伙,他还以为她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他是谁了,可说了半天,原来根本就没想起来!亏他还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是你?”孟轻尘眼中顿时一亮,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但那一瞬间的意外很快就消失在她平静淡然的面孔之下了。

那个被她扫下了马背,危在旦夕差一点丢掉性命的匈奴皇子瑞祥?

这个高大帅气,日渐向一个成熟健硕的男人转变的少年,竟就是与当年那个只会恼羞成怒却又不自量力的难缠小子同一人?

看他这样子,似乎年少时的那一次苦头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大的阴影,他健康地成长成如今这个高大的少年了,只是他不是该恨她恨得牙痒痒吗?是她让他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还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虽然事隔多年,就算他不愿意计较,那也应该避之如蛇蝎才对,怎么反倒自己送到她面前和她说话呢?

“你想做什么?”

孟轻尘轻轻拧了拧眉,冷淡的态度与瑞祥心中的设想落差太大了,瑞祥突然被这么一问,有些被问住了,好半天才回味过来她这么问的意思,瑞祥双手环胸,一脸傲慢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不必担心,本殿下可不打算和你算帐!”

“多谢。”孟轻尘点了点头,或许人长大了的确会有些改变,瑞祥可没有以前那么蛮不讲理了。

“多谢?”瑞祥英俊年轻的面庞上汇聚着浓烈的不满,审问道:“中原人,后来你为什么再也不来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好好的,难不成你是故意躲着本殿下?”

见孟轻尘没有说话,瑞祥还道是她生气了,终于神色一缓,语气也不那么霸道了,他唇角一扬,年轻的面孔泛着帅气爽朗的笑意:“不打不相识,你是第一个将我扫下马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将我扫下马的女人。自打我醒来后,那帮奴才便告诉我你已经被兄长大人给带回去了,本殿下怎么会跟一个女人计较?可他们告诉我,你挨了罚,第二天还跳了一套很特别的舞,我恨不得当时能早一点醒来,真可惜了,都看不到。本想等第二年秋猎的时候就能再看见你了,跟你再光明正大地较量一次,但是你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之后的好多年都看不到你,你是死了吗?幸亏今年你来了,否则本殿下就要带着人把你绑过来!”

“你为何要见我?”孟轻尘眨了眨眼睛,很少有人一下子对她讲这么长的一串话,让她一时有些困惑。

“你听不懂吗?”瑞祥瞪大了眼睛:“我说了,你是第一个将我扫下马的女人!等一会下了猎场,我会取得头筹,父亲大人若问我要何赏赐,我就向父亲大人要赐婚,求兄长大人将你赏赐给我。”

说完,瑞祥便高高扬起唇角,等待着欣赏这个女人欣喜若狂的神情,能够被他瑞祥殿下看上,从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原奴隶变成王妃,她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

但令瑞祥有些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如设想的那样在孟轻尘很得脸上看到欣喜地表情,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嫌他堂堂一个皇子配不上她不成?还是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夺得今年的头筹?

自从当年他从重伤中醒来,起初他想的是第二年一定要报这一坠之仇,可第三年,第四年,从恼怒的等待之中,他渐渐变成了期待,他经常想要见到她,想得心里难受,像被人挠着心肺一样,他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明年成年之时,父亲大人就会将他封王,赏赐他封地,他要这个中原人永远地留在他身边,当他的王妃!

在这么多人之中,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还是那种傲慢的气质和平静得有些冷酷的眼睛,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赐婚?”良久之后,孟轻尘似乎才回味过来这个少年并非在开玩笑,她蓦地皱起眉来,眼中的温度一沉,果然瑞祥就是来找她麻烦的。

他这是要报仇吗?这么多年以前的事了,况且她也挨了一顿鞭子,耿耿于怀到现在,未免也太心胸狭隘了!

“你等着吧,本殿下一定会拔得今年的头筹的!”很显然,瑞祥盛气凌人惯了,只觉得他的垂青该是孟轻尘三生修来的福分,哪里需要孟轻尘的回答?他只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就算她不乐意,也由不得她,况且,他瑞祥殿下是什么人,愿意喜欢她,她哪有资格说不愿意的?到时候等他拔得了头筹,父亲大人亲自开口赐婚,就算兄长大人不愿意也不行,就连兄长大人都不得不点头的事,她一个中原奴隶有什么资格摇头?

看着瑞祥大步离去的背影,孟轻尘还来不及反对呢,他们匈奴人似乎都这么蛮不讲理,岩止也好,瑞祥也好,他们还真不愧是兄弟,都一样的蛮横霸道!

孟轻尘缓缓收回了目光,瑞祥这一走,炙热明亮的阳光便洒落在她的脸上,像是顽劣的孩子在那柔嫩的肌肤上跳跃着,孟轻尘那双晶莹墨黑的眼睛也忍不住稍稍敛了起来,狭长的睫毛在金黄色的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也跟着染上了色彩。

看样子,狩猎还未开始,刚才那一阵鼓声擂动只是庆贺祭典的完成罢了,像往常一样,妇人和小孩是不得进入最头先的那顶大帐篷的,他们会被带到家眷的那一堆,侍从和奴隶则是没有资格入帐,孟轻尘倒是不在意这些,与其与那些匈奴的贵族家眷待在一块,她倒宁可随着这些岩止的侍从们待在外面。

孟轻尘转过身便要走,正在与各部首领淡笑寒暄的岩止终于注意到她了,具有压迫性的王的眼光让孟轻尘顿时背部感到突突一刺,她下意识地回过头顺着那道目光去看他,正巧对上了他隐约噙着抹戏谑笑意的深邃瞳眸,孟轻尘微微一愣,只见岩止低首向身旁的人交代了些什么,他看似谦逊有礼,但骨子里却不曾压抑着傲慢且越发强大有力的耀眼光芒,孟轻尘眨了眨眼睛,便见岩止从他们之间离开,朝她走了过来。

嗯?他过来做什么?

转眼之间,他霸道强烈的男性气息便已将她揽括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岩止一身高贵的墨黑色猎装,衬得他原本就高大健硕的身子更加英武不凡,英俊深邃的脸部轮廓也因这光影恰到好处的结合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他淡薄的唇角漫不经心地向上勾起,淡绿色的鹰眸似笑非笑地锁住了她,大手忽然有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拽到了他的面前。

孟轻尘一个猝不及防跌进了岩止宽厚壮实的胸膛,顿时有些气恼不已地抬头去瞪他。

“瑞祥与你说了些什么?”低沉的嗓音自头顶而来,温热的气息轻轻掠过轻尘的耳际,孟轻尘顿时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岩止却是耐心十足,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是泛起了诡异的光泽,含着玩味的笑正看着她,如同在哄一个孩子似的,或者该说,那种感觉就像一只优雅的猎豹盯紧了它的猎物,在那之前还妄想用美丽的姿态来诱惑无知的猎物。

他们此刻说话的姿势十分暧昧,岩止俯下了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话,而她的身子太过娇小了,在旁人看来,竟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这个中原女子竟然正缩在他们伟大的岩止殿下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岩止殿下为何会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原女子如此亲近?莫非她使了什么妖术,蛊惑了伟大的岩止殿下不成?否则岩止殿下为何要与她站得那么近,还允许她待在他的怀里?

若是换了一个人此刻被岩止这么对待着,恐怕早已经失去了言语能力,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但好在孟轻尘只是感到微微的不自在,更不知道此事他们这样的距离和姿势,在这里几乎是犯了大多数女人的忌讳,她们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令她们神往的,几乎完美无暇的殿下,竟然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而这温柔的眼睛,正看着的竟然是一个卑贱的女奴,还是一个中原奴隶。

对于周遭可以算是不慎友好的目光,孟轻尘几乎是浑然不觉,待岩止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孟轻尘更是被转移了注意力,水润的眸子就这么毫不忌讳地直视岩止的眼睛。

“瑞祥?”孟轻尘的眼神闪了闪,轻咳了两声,刚才岩止不是正忙着与旁人说话吗,怎么有功夫注意到她在做什么:“他说要拔得今年的头筹,然后向单于请求为他赐婚娶我。”

那么理所当然的平静语调,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在谈论一件与她有关的事。

话音刚落,岩止那双莫测深邃的鹰眸顿时一沉,翻腾着蠢蠢欲动的可怕漩涡,但很快,他英俊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傲慢而又不屑的笑意,那样霸道邪肆的笑意出现在他脸上,果真十分具有蛊惑人心的效果,他唇角一扬,慵懒恣意:“瑞祥恐怕要失望了,他拔不了头筹。”

那样的自信,可又那样的具有说服力,好像他这么说,那便是铁定的事实,无人可以撼动。

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过来。”不由分说地,孟轻尘便被岩止带到了那座开阔的三面坐席之中,头曼并未坐在首座之上,他似乎是不胜酒力,正在帐中休息,而在座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他们是各位年长些的皇子殿下以及匈奴国的各个部落的领袖,而他们的妻儿却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孟轻尘的到来,明显是个例外。

“岩止?”很显然,孟轻尘也察觉到了众人具有侵略性的探究目光,但他们却碍于岩止殿下的面子,没有光明正大的出声议论,这让孟轻尘感到十分的不悦,眉间也轻轻地皱了起来。

“让各位久等了。”岩止高大的身形背着阳光而来,气度从容,内敛着耀眼的王者之风,恍若天神降世,竟让人有片刻的恍惚。

对于这些首领和兄弟的眼光,岩止视若无睹。

他给人的气场是那样的强烈,是的,他仅仅是一个皇子而已,头曼单于尚且在位,但他却从未掩饰他身上强烈的,要取而代之的,王者气势!

“岩止殿下一会儿可会亲自下猎场?让我等打开一番眼界。”克涅首领大笑着出声说道,反倒是让人们的注意力都从这个突如其来的异邦女子身上重新回到了岩止殿下身上。

这位孟轻尘曾经见过一面的首领,似乎是认出了岩止大人带在身边的这个女孩,就是当年那个颇得他和支罗首领眼缘的小丫头,只可惜支罗那老家伙活得也够长了,来不及见到这个小丫头如今出落得这么水灵的模样,倒是可惜了。

“我等还记得,当年岩止殿下第一次拔得头筹的时候实在是惊坏了所有人。”克涅首领的率先出声,顿时打破了方才有些尴尬的寂静,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再去注意那个出现在这里的中原人。

“是啊,年纪轻轻便胜过当时在场的所有勇士,刚一下猎场便打死了一只猛虎,古往今来,无人不惊!”

“今年岩止殿下若是下了猎场,定是对我匈奴帝国后一代的年轻勇士莫大的鼓舞。”

岩止依旧笑得从容不迫,那些奉承之话也不知是否入了他的耳,他有些慵懒随意地入座坐下,身侧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瓜果美酒,只见这个星眉朗目的年轻王者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已经盛上美酒的精致银杯,唇角轻抬:“即使各位首领不这么说,岩止也已答应了图格下猎场接受他的挑战。”

孟轻尘被岩止安排坐在他的旁边,那张宽大的椅子,她几乎是挨着岩止坐下的,好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听岩止这么一说,孟轻尘这才注意到坐在他们对面的正是看不出情绪,没有说话的图格,和几年前所见并未有多少变化,只是越发强壮,越发学会收敛光芒了而已,坐在稍微下方一些的,正是从她进来开始便有些惊讶地盯着她看,不曾挪开眼睛的瑞祥。

“兄长大人,今年您也要下猎场?”瑞祥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

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听到了一个十分不幸的噩耗。岩止兄长若下了猎场,那他拔得头筹之路岂不是将面临着十分的坎坷?

那个该死的女人在笑什么?他拔不了头筹她很开心吗?

瑞祥越发气闷起来,却也不得在这个时候发作,只好把闷起都撒在了美酒和侍女身上,一口饮尽,有些暴躁烦闷地训斥道:“没看见本殿下的酒杯空了!愣着做什么?”

瑞祥的表现很显然地暴露了他不希望岩止下猎场的意图,岩止眼底的笑意更深,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角,带了些调笑的意味:“听说你的进步很大,一会下了猎场可非儿戏,担心着点,我很期待看到你的收获。”

“是……”瑞祥握了握拳头,按捺住了自己:“多谢兄长大人的关心。”

岩止很慷慨地鼓励着第一次下猎场的瑞祥,可他只说期待他的收获,而从来没说期待他拔的头筹。

此时孟轻尘有些郁闷,自己无端端被瑞祥给瞪了一眼,她更不知道岩止为何要将她带到这里面来,早知如此,她倒宁可和那些匈奴贵族的家眷待在一个帐篷。

似乎是察觉孟轻尘有些被怠慢的不愉快心情,岩止好笑地扫了她一眼,低声对她说道,那声音暗哑轻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轻尘的耳际,似笑非笑:“你应该学会侍奉我。”

“嗯?”孟轻尘不解地抬起了澄澈黝黑的眼眸,只见岩止正戏谑坏笑地看着她,孟轻尘这才用自己的眼光迅速地扫了一遍四周的情况,每一个坐席后面都恭敬地站着一个侍奉各位皇子与各部首领的下人,她们或者是王庭的侍女,或者是各位皇子自己带来的女奴,她们皆清一色地低垂着头,像一个透明人一般足以让人将她们忽略,可每当酒杯空了的时候,她们便会在前方正坐着谈笑的主子不经意之间便已为其添满,然后为其剥开瓜果的外壳,就连瑞祥身后也站着一个专门侍奉他的侍女,方才还狠狠地被他骂了一顿。

而岩止身后却空无一人。莫非那个“侍女”此刻正坐在岩止身旁?

岩止十分满意地勾起了唇角,这个小女人似乎有所领悟了,果不其然,此时孟轻尘的脸色哗然一沉,抬起头瞪向岩止,岩止并未发怒,也未做出任何反应,反倒有些纵容有些刻意地挑了挑眉,那目光隐隐之中,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孟轻尘黑着脸,那酒杯正在岩止的手中握着,杯中酒未空,那岩止看着她做什么?

孟轻尘抬起眸又扫了眼对面正在为前座的首领剥开葡萄外皮的侍女,她的脸色深沉得更加厉害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笨拙地拿起一串葡萄,岩止却十分耐心地带着鼓励之意看着她,孟轻尘轻叹了口气,动作干脆利落,甚至算得上有些粗鲁地摘下了一颗,却发现像这样温柔细致的活,根本不适合她只会舞刀弄剑的孟大将军,索性就这样笨拙地“侍奉”起岩止来。

她执着葡萄放入岩止口中的时候,指尖猝不及防地触到了岩止的唇,孟轻尘的手像触了滚烫的火焰一样立马缩了回来,那侍奉人的模样,倒像是在上刑一般,终于,岩止大发慈悲地接下了孟轻尘手里的那串葡萄,顺手摘下一颗塞进了孟轻尘的嘴里,狭长的眼,似笑非笑的半眯着,声音低沉悦耳,似在低声私语:“看来你还没学会怎么侍奉人。”

孟轻尘手里的水果突然被抽离,岩止似乎心情极好,难得恶作剧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在旁人看来,这几乎是一件值得人震惊的事情了,岩止殿下竟然旁若无人地和那个中原女子调起情来?他脸上带着魅惑人心的英俊笑意,眼里噙着的无一不是对那个女子的宠腻与暗藏着的一丝丝捉弄之意,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可在孟轻尘看来,岩止却只是在报复她罢了,就像她粗鲁地往他嘴里塞葡萄一样对待她而已。

“兄长大人,这位是?”图格轻笑着扬起唇角,眼中一闪而逝的是一抹满含深意的莫测幽光,很显然,图格并未认出这个被岩止安排在自己身边坐着的娇小女子就是当年那个令人意外的中原孩子,可她是谁?

“本王的贴身女奴。”岩止心情愉悦地淡笑,他漫不经心地睨了孟轻尘一眼,果真不期然地看到了她又是恼怒又无话可说的神情,这个还未学会温柔和奉承他的小女人,看来他有必要教会她,什么叫做“贴身女奴”。

岩止那话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所有人看她的眼光更加古怪了,毕竟没有哪一个奴隶会有如此待遇,竟然与尊贵的岩止殿下坐在一块,而岩止殿下却从非沉迷于女色之人,随身携带着“贴身女奴”还是前所未有的事。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呼声高涨,大鼓疯狂奏响,撼天动地,气势忽然涨到了最高点,所有老人妇女和小孩都从各自的帐篷中涌了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紧张,更有众多勇士已经穿好了护甲,带满了弓箭和自己惯用的刀刃,上好了马鞍,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各位皇子的侍从正为他们牵来座骑,奉上了弓箭和武器,恭敬地邀请道:“殿下,狩猎开始了。”

“岩止大人,克拾拉正在等您。”为岩止牵来马的正是莫。

要开始了吗?

孟轻尘迅速地将手擦干净,眼睛里竟也有些火光在跃动着,那雀跃欲试的模样,即使不用言语表达也足够表明她的心意了。

似乎是看穿了孟轻尘的心思,岩止高大的身影带着凌厉的凛然气势,待他走向克拾拉时,却并未如众人所料跃上这匹与岩止殿下一样骄傲又强大的黝黑骏马,只见岩止拍了拍克拾拉的脑袋,在它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克拾拉桀骜不驯的眼睛似有若无地瞥了孟轻尘一眼,然后低低地嘶叫了几声,拿脑袋去蹭岩止,似乎对于岩止的安排十分欢乐,岩止笑着拍了拍克拾拉的脑袋,然后淡淡地对莫点了点头,便掠过了克拾拉往外走去,并未上马。

孟轻尘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孟轻尘随之走出了大帐,却已不见岩止踪影,只闻鼓声大震,猎场周围站满了人,人们高声欢呼着,大声尖叫着,猎场周围的侍卫像一堵坚韧的铜墙,隔绝出一个安全的距离出来,各位勇士下猎场了,猛兽出笼,然后是骏马嘶叫的声音,周遭一片叫好声连绵不绝,让听的人的心也跟着受到感染,热情高涨。

岩止殿下下猎场了!

那道俊美的黑色身影气势逼人,他身下虽不是那匹战无不胜的骏马,可也是拥有雷霆万钧一般的气势,整个支雅平原顿时沸腾起来了!狩猎只是秋猎其中之一而已,可要拔得头筹并不容易,今年头曼单于因为年迈并未下猎场,可长大的各位皇子殿下也不可小觑,尤其是岩止殿下,他们之中,其中一人将会成为未来匈奴的王,他们要带领匈奴人征服整个西域,甚至征服那个狂妄自大的中原大国,而这些宏愿伟业的第一步,就是征服这些西域里强大的猛兽!

“好!”伴随着一声猛兽的呜咽,叫好声惊天动地,几乎将其掩盖过去了。

孟轻尘站在猎场的外围,几乎无法看到猎场里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况,微微眯了眯眼睛,结果似乎一点也无需好奇,一个连匈奴的王者都要忌惮的人,还有哪一只猛兽畜牲会不畏惧他呢?

忽然一阵热呼呼的气息从她的头顶扫来,孟轻尘双眸一敛,回过身便见到克拾拉正傲慢地用鼻孔对着她,呼呼地向外吐着气,但见到她的眼光却是欣喜的,这一匹顽劣的骏马,总是喜欢从高处瞧人吗?面对着岩止时,可不见得它的态度敢那么傲慢。

似乎是察觉到孟轻尘不愉快的心情,克拾拉哼哼了两声,用脑袋去拱她,似乎催促着她做些什么。

“孟姑娘,即使是那些猛兽见到了克拾拉也会害怕的,你不必担心。”莫依旧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孟轻尘轻轻地弯起了唇角,莫非岩止将克拾拉留下,是同意她也下猎场吗?

“但是你只能在猎场安全区域内行动。”莫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很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孟轻尘瞬间有些兴致大降的神色。

猎场的安全区域是专为一些新手或各部年轻一些的贵族准备的,他们的能力不足以下真正的猎场,安全区域最大的“猛兽”就是幼狼了。

对于孟轻尘的骑马技艺,岩止根本就无需操心,有本事让克拾拉都险些屈服的人,只怕要是给她一匹好马,她的能力丝毫不亚于匈奴的勇士。

沉了沉眉,但见克拾拉却是十分兴奋得样子,孟轻尘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光了,利落地翻身上马背,轻尘轻喝了一声,克拾拉便已像闪电一般飞奔了出去,将莫狠狠地甩在了后面,而莫也并未阻止,安全区域实在无需人操心,更何况还有克拾拉在。

克拾拉的速度快极了,正面迎来的风高高地吹扬起了孟轻尘的发丝,和草原上那些穿着匈奴胡装的女子不一样,她穿着美丽飘逸的中原衣裙,坐在马背上之时,竟一点也没有给人破坏美感的感觉,相反地,那抹飞扬而过的黝黑与清冽的白产生鲜明的对比,但他们看上去却是那样的相得益彰,那中原的女子骑马的技艺极好,她在马背上的样子,竟然比草原上任何一个女子都还要英姿潇洒,快意凛然!

人们的目光不由得停驻在了那个中原女子的身上,她所驾的是神驹,只从它跑动的样子和桀骜的模样便可看出,只见这个年轻稚嫩的女子坐在那匹身驹之上,竟让人产生一种霸气凌厉的错觉,若非亲眼所见那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而已,即使是自诩强大的匈奴勇士见了,也会忍不住被她身上的气势所折服,自惭形愧。

与孟轻尘同在猎场的,还有匈奴贵族的女子,她们穿着猎装,骑着温顺的马儿,偶尔有几个身手厉害些的,也猎杀了几只奔跑而过的兔子,当她们见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异邦女子,竟也不由得一愣,好像产生了错觉,那潇洒的气度,就像个威猛的男子。

“啊!救我!”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几乎要划破轻尘的耳膜,只见一名惊慌失措的女子忽然随着她的马毫无节制地向前冲了出去,这声尖叫顿时让在场的其他女子面色煞白,因为若是不尽快加以控制,只怕她会误闯入那真正可怕的猎场之中,如此一来,若是被猛兽所伤那也还好,只怕会被那些正在与猛兽搏斗的勇士们所误杀。

孟轻尘脸色一黑,恶狠狠地瞪了眼身下仍傲慢得很的克拾拉,若非它一进来就那副德性,吓坏了其他的马儿,那个女孩身下的马又怎么会突然不听使唤冲出去?

几乎是当机立断,孟轻尘并为驾马赶上去,而是抽出弓箭,对准了那个女孩的方向,目光凛冽,犹如这把利箭。

“你做什么?”

“住手,快住手,这样你会伤害她的!”

“天哪,天神保佑,快阻止这个发疯的中原人吧!”

周遭的女人们顿时从一波惊愕之中进入了另一波惊愕,这个中原人在做什么?她竟然敢把弓箭对准了那个女孩,她以为她拥有神力吗?她这是要杀了那个女孩吗?!

孟轻尘微微皱眉,周遭的聒噪和尖叫声实在吵得让她头疼,眸光一沉,她神色冷峻,红润的唇紧抿着,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给人威严骇然的感觉,震慑得这些聒噪的女子顷刻间通通都闭上了嘴。

哗的一声破风之音响起,那支利箭忽然之间擦了出去,就在所有人的惊讶不已的时候,兹的一声闷响,那支利箭浑身浴血刺穿了那匹正发狂往外冲的马的前蹄,打蛇打三寸,此箭正好刺穿关节,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支利箭如约而至,兹的一声刺穿另一只前蹄。

砰!

那匹并不算高大的马忽然前腿一折坠倒在地,在地上擦出了远远的距离,而那位受惊的女子也被甩下了背,好在匈奴女子并非浪得虚名,自保的常识还是有的,并未伤及大碍,很快便被赶上去的人带了下去。

孟轻尘面色沉静从容,并未有太大的变化,缓缓垂下手,收起弓箭,就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一般,清越的嗓音轻轻一喝,克拾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之事,这一回并没有跟孟轻尘唱反调,很温顺地任由她指使着,这里的猎场她并不感兴趣,但草原是如此辽阔,她随着克拾拉飞奔而出,毫无节制,无人阻拦。

没想到她狩猎的不是猛兽也不是兔子,而是猎杀了一匹马,真是独树一帜呢。

猎场之上,一头威猛的狮子摇摇欲坠,哄的一声,竟然不再起身!

这只背上存留着与匈奴帝国旗帜之上的图腾一模一样的烙印的雄狮,它是今年的万兽之王,而它的坠地,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呼声,相反地,所有沸腾到极点的气氛几乎在顷刻间降到零点!

整个草原之上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就连头顶的那轮火红的太阳都无法融化,森冷至极!

那道墨黑色猎装的高大身影端坐在马背之上,全身腾着骇人的霸气与涌动的杀气,他的衣摆在风中鼓动,强悍得只是高高坐在那,竟足以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那样的光芒四射。

那双眼睛,如寒星般,慑人心魄。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情不自禁地将视线追随着那道异常耀眼的墨黑色身影。

岩止殿下……他……他竟然……

岩止能够拔得头筹,几乎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了,带着他令人望之生畏的太阳图腾的利箭穿破了雄狮的躯体,他无数的战利品已经被侍从拉出场外,而这个男人的脸上却挂着再温润不过的翩翩笑意,让人迷惑,甚至惊讶。

图格心中一沉,拽着缰绳的手也越发地紧,几乎能够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压迫产生的响声,他面色铁沉,甚至有一种可怕的苍白!从前秋猎,岩止虽偶尔会下猎场,但从未像今年这样,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和力量,他射杀的,赫然是那头烙印有匈奴图腾的万兽之王!那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而唯一有资格射杀它的只有伟大的匈奴王!

他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地,将那头原本该留给父亲大人的万兽之王给射杀了!

他怎么敢。

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众人苍白的脸色,岩止一身墨黑色劲装,浑然天成的尊贵风采,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慢,他悠然向上翘起的薄唇,勾勒出的,是那样一道残酷的弧度,分明温和带笑的眼睛,可那眼底,竟然是震撼人心的冰冷与肃杀!

他竟然公然做到了如此,丝毫未将还在位的头曼放在眼里!

莫说图格了,就连最荒唐的瑞祥殿下都面色一沉,眼神凌厉愤怒得像是要冒出火一般,兄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即使兄长大人从前再傲慢,可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莫非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造反了吗?!

“怎么回事?”

沉冷的声音响起,正是出自那个匈奴的王——头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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