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菜市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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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那边好了没有，快来帮我装五个叉烧包，我赶着去上工！”
正是晨间最忙碌的时候，这边闲聊几句，那边就有客人催促。
“几位客人，先吃着，看好菜单再点没关系的...”
老板黄智恒脸上始终挂着谦卑笑容，给唐心柔这样“无礼”的客人点头哈腰，给他们这桌端来涮碟碗的小盆，又提了茶水过来，双手在围裙上快速擦了擦，转身去忙碌。
何子明不动声色的蹙眉问道。
“大家觉得怎么样？”
江忠义将茶水倒进盆里，将桌上的碗碟碰的哗啦作响，轻声说道。
“现在好像看不出来什么，不过这里先前的老板忽然移民有点可疑，我们可以顺着继续查下去...”
昨夜满怀信心，还以为一下抓住凶手错漏，没想到这位黄智恒如此镇静，一点不像杀过人的样子，他难免有些失落。
唐心柔站起来假装将自己的碗碟递过去，实际又探身看了看八仙饭店墙上的照片。
这是间三十年老店，店主一家亦十分看重这一点，墙上挂满几排照片，用影像记录无声流逝的岁月。
第一张照片印有1960，是一间八仙烧腊店，照片上还只有一个年轻男子。
到1973年，店铺扩大，烧腊店也变为八仙饭店，照片上的人也好事成双，但因技术所限，面孔并不清晰。
经年累月，照片愈来愈清晰，但因照片上的人也多了不少，每个人的面孔依然如云如雾，只隐约可见四女一子，除了店主一家，还有一位穿厨师围裙的阿伯。
一直到最后一排，印有1985字样的照片上，照片高清，只又多出现了一人，面若银盆，正是现在店里正在忙碌的这位。
起初他还只穿跑堂的青布衫，最近两年才换做厨师打扮，站在照片最外缘，看起来不甚亲密。
在她观察的间隙，忠义哥已将碗碟都烫好，她拿起茶壶，率先给眼镜仔倒了一杯，顺着水流声问道。
“盘下这么一间店，需要多少钱？”
茶水雾气顺着眼镜的缝隙钻入眼镜仔眼前，雾蒙蒙，他脑袋却清晰的很。
“民生报上偶有饭店对外出售，这样规模的我还有印象，报上报价通常是三十五万，这家店的地理位置差一些，但生意不错，熟客多，再怎么说三十二、三万是要的...”
江忠义昨日已经和阿慧打听了不少黄智恒的事，即刻顺着话说下去。
“黄智恒在这里不过才当五年小工，怎么可能能拿得出三十几万？”
阿杰眼睛一亮，兴奋的直接将刚涮好的筷子拍在桌上。
“所以，他肯定有问题！！我们待会儿回去就查他银行！”
这动静太大，饭店内的其余两桌客人和店门外排队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阿杰赶忙讪笑道。
“嘿嘿...有蚊子...”
“我帮你！”
何子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借着拍蚊子的由头狠狠压了压阿杰左边肩膀，扫了一眼d组众人，笑呵呵的说道。
“既然他有问题，我们更加不能打草惊蛇...吃完东西回去再查...”
唐心柔看黄智恒看过来，也用力拍打阿杰右肩。
“咳咳...多谢...何...啊不，明哥和小糖心...”
阿杰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坠落，委屈的扁了扁嘴，将视线投在桌子上。
“我吃...我吃包子总行了吧...”
热腾腾的包子排排坐好在碟子里，松软欲滴。
虽然上班路上吃了菠萝包，但这样清白无害的叉烧包也不会有人拒绝，他又重新涮了涮筷子，夹起一只刚准备入口，却听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呼...果然在这里，找到了！找到了！”
这声音熟悉的不得了，d组众人都望过去，居然是穿着一身白色警服的郑Sir。
不好！
看着老板黄智恒正在装包子的手即刻顿住，脸色阴沉，糖心神色一凛。
阿杰却马上反应过来，一边快步走出去，一边对着郑Sir嚷嚷着使眼色。
“阿Sir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不过偷钱包嘛，钱都原封不动还回去了，至于抓我到这里来吗？”
“滚开！滚开！”
郑永康却好似完全看不懂，对着阿杰像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反倒是伸出手来指向唐心柔，对着他身后气喘吁吁的阿伯道。
“阿伯，你看，这就是你要找的新晋警长madam唐了！你拿的残肢和你说的破案线索...”
他本就身宽体胖，声音也亮如洪钟，像是讲演一般在小小的八仙饭店回荡。
话音未落，手中正端着两盘叉烧包的黄智恒已经反应过来，看向他指向的madam唐，眼中凶光一闪，脸上横肉沉下来，将盘子里的叉烧包朝着唐心柔那一桌抛过去，拔腿就往厨房跑。
“追！”
不等滚热的叉烧包砸落，何子明和唐心柔同时高喝一声。
哗啦啦啦！！！
蒸笼被全数推倒在地，厨房内装着瓜果蔬菜的筐子也被尽数推翻，唐心柔如离弦之箭，左闪又闪，脚上不停跳跃，朝着黄智恒离去的方向紧追不舍。
但其他警员却被阻挠在原地，尤其是眼镜仔，眼镜被一个叉烧包砸中，汤汁流的镜片到处都是，反方向跑的带劲。
刚才黄智恒从后门闪身而出的时候，何子明看到他手上拎着一把寒光四射的菜刀，心中焦急。
却见门口的老伯一把拽住疯狂奔忙的眼镜仔后颈，一边指了指旁边的街巷。
“那边！这里的店铺厨房后门都通往那边的巷子！”
何子明点了点头，即刻分工道。
“阿杰，你继续从厨房后门追上去！”
“忠义！跟我追去后巷！”
“眼镜仔，你留下维持现场秩序！”
说着阿杰已连滚带爬，突破重重障碍朝着厨房后门走去，江忠义已身先士卒朝着后巷跑去。
眼镜仔也迅速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布，掏出工作证对着店内市民高喊。
“油麻地刑事侦缉组，办案，麻烦大家都不要动！配合调查！”
何子明亦快速跟上去，掠过呆愣愣站在原地的郑Sir，怒目圆瞪，恨铁不成钢的怒喝一声。
“拉警戒线，打999啊！！”
“哦...哦...好，马...马上打...”
郑永康虽因“腰伤”已坐办公室多年，但也知自己坏了事，一时忘了自己才是上司，呆呆的按照何子明的指挥拿出包里的大哥大。
“喂，999吗...”
那头指挥中心立即有神情严肃的文职女警接通，态度不卑不亢。
“这位市民，麻烦您声音大一点，你那边风有点大，听不太清楚...”
呼...呼...
秋风乍起，透着习习凉意，耳边全是沙沙的树叶声，郑永康一口气把警情说完，忽地抬头看去，只见昨日还绿的温柔的叶已竟一夜枯黄，微微一怔，感觉自己就如同那片叶一般前途未卜。
不等他感怀春秋，那片叶忽地被一阵风卷走，快速飘落到后巷拐角的地面。
咔擦！
才刚停稳，就被一双白色运动鞋踩的粉碎。
唐心柔一路追着黄智恒从后巷到眼前的菜市，她虽速度快，但黄智恒到底比她熟悉路况，一路又把巷旁边的东西全部推翻。
她刚拔出枪来，黄智恒就急急窜入菜市，唐心柔跟着跑过来，眼看着满巷全都是买菜的师奶阿伯，放在扳机处的手只能移开来。
黄智恒自然也知警察不可能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开枪，一边将一位挎着小筐的阿嬷推到身后，一边高喊道。
“全都让开！不想死别挡路！”
眼看着满头白发的阿嬷就要跌倒在她面前，唐心柔即刻拉了一左一右两位行人撞在一起，两人和阿嬷碰作一团，哎呦哎呦的乱喊，但到底依在一起并未受伤。
唐心柔侧身一转，继续往前追去。
眼看着小小菜市乱作一团，人群中不时传来尖叫和嚷嚷声，就快要看不到黄智恒衣角，她又马上大喊一声。
“我是警察，大家别慌，让到两边！”
妹仔声音洪亮，镇定自若，人群马上安静不少，大家自觉往两边挤，让出一条道路。
黄智恒回头看到这一幕，即刻提着菜刀将旁边卖橙子的小推车抢走，往上一抬，金灿灿、圆滚滚的橙子马上滚落在地。
唐心柔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闪，脚下踩到一只橙子，不自觉的就要滑倒。
她立马屈身往前翻滚几下，眼看着黄智恒距离远了些，她即刻就要发动，那些橙子却仿佛比她还不忿，咕噜噜正好滚到她脚下。
随着她踏下的重重力道，橙子瞬间被踩爆，汁水变作风火轮，在油腻腻的斜坡地面滑行起来，速度竟比她跑步还要快上几分。
听着身后风声愈来愈近，黄智恒一口黄牙近乎要被咬碎，一边继续往前跑，一边甩头将手上两只橙子朝着唐心柔砸过去。
眼看斜坡就要到底端，唐心柔赶忙用手钩住旁边的电线杆，下了橙子车，扭身躲过橙子攻击，继续追着黄智恒拐弯。
前方俨然到了巷子尽头，人还是不少，黄智恒忽然急刹车，身形往左一转，进入左边的铁门大院，迅速将竖条铁门的门栓拴住，又将铁链锁缠绕了好几圈，再啪嗒一声锁住。
随即把锁头上的钥匙拔下来。
看着那位madam唐愁眉紧锁的追上来，他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将手中的钥匙在手中高高抛起又接住，从容不迫的扭头往另外一个出口跑去。
他不是什么年轻人了，跑了这么一遭，此时终于能松一口气，听到身后铁链哗哗响，还以为是那位madam在无能狂怒，心中更添畅快，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劲的身手！”
“我有看报纸，她好像是那个油炸蟹！”
他凝眉看过去，顿时瞠目结舌。
只见那位madam不知如何攀爬到了那么高的铁门墙壁，此时纵身一跃，带着秋风落叶一齐朝他席卷而来！
“甜—妹—的！”
黄智恒咒骂一句，胸膛剧烈起伏，一双黄豆眼来回翻飞，终于又看到一处开了个缝隙的横向推拉门，是一间前后堂连通的店铺，上方没有可供跳跃的空当。
他毫不犹豫冲了进去，伸出孔武有力的臂膀，刚想把推拉门合住，身后就伸出两只胳膊，快他一步将推拉门合上，将他的胳膊夹在门里。
“啊！！”
“快放开！想死是不是？！”
生锈推拉门到底是金属材质，对方又用了十二成的力气，黄智恒痛的大叫，唐心柔也迈步赶了过来。
黄智恒见状，拿着菜刀的左手急急朝着门里的人砍去。
“忠义哥，小心！”
江忠义合着门的两只手松开来，脖子朝后仰躲过了这一刀，下一刀却马上朝着他的胸膛砍去。
“往后退！”
眼看着刀刃已经划破衣服，唐心柔来不及再打开推拉门，扑过去，趴在地上顺着门的缝隙一把抓向黄智恒的脚。
她的力道实在惊人，黄智恒瞬间被拉的不得先前，感觉有千斤重量坠在脚上，没办法再碰到节节后退的江忠义，回头恨恨看向她。
一咬牙，右手抓住推拉门往里挤压她的胳膊，拿着菜刀的左手直直朝着她的手腕砍去。
生锈的推拉门虽并不十分灵活，但合页堆叠带来的挤压感却不容小觑，饶是唐心柔也感觉到了压力，上下牙齿相碰，脸蛋鼓起，双脚反身弹跳上门，整个人躬成圆形，用力一踩，借着门的力道拉扯黄智恒的脚。
只一瞬间，攻守易形，唐心柔的手腕已从推拉门中析出，反倒是黄智恒自己的脚夹在了推拉门里，痛的满脸涨红，推门的手放开来，整个人堪堪往后倒去，手中的菜刀也控制不住的飞出去。
刚刚站稳脚跟的江忠义却还没反应过来，义无反顾的冲过来喊道。
“不要！”
“糖心小心！你不能因为救我受...”
话音未落，菜刀柄已经飞落在他额头，重重砸了一下，刀刃也擦着他耳朵重重划了一下，他头痛欲裂，眼前画面模模糊糊，依旧奋不顾身的抓住黄智恒的胳膊。
咔嚓！
唐心柔顺势拿出手铐将黄智恒铐住，听着这个声音，江忠义才放心，用力拍了拍自己脑袋，迷糊道。
“这...我是不是帮了倒忙？”
看着江忠义满脸的鲜血不停流淌，唐心柔低头咬了咬唇轻声道。
“不是的，忠义哥，是你救了我...”
“不对吧，我明明看到...”
江忠义还想说什么，刚刚赶到，但也目击最后一幕的何子明气喘吁吁的一锤定音。
“糖心说的对，我作证。”
说着他快速朝着唐心柔眨了眨眼。
交接犯人的过程中，还伸出手来，唐心柔也下意识的伸出手来，两人轻声击掌。
何子明捡起唐心柔掉落在地上的新工作证，亲自递到她手上，语带肯定。
“唐警长，well d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