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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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所展现出来的决然意志，迅速成为了整个墨谷城的风骨。
墨谷城重铁矿场运作数月，冶炼厂和铸造厂相继开启，墨谷城内的那些豹门老户纷纷托关系把自己的子女向城主府举荐，大多数年轻人又不想从底层开始做苦差事，都想直接当个一官半职，还有些关系硬的，非要白蓉给安排个要紧的肥缺，白蓉经商出身，知道那些事情做的，那些事情做不得，但又怕得罪豹门的长辈，一直压着不动。
当夜唐墨知道此事后，立刻拍板，全部驳回！
“矿场那边就由周红负责，她为人直爽，敢想敢做，也不怕得罪人，更重要的是，她们周家是真正的一线世家，她从小身边就围绕着过各种谄媚讨好的亲朋好友，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你把人事权放给她，让她放手去做！”
唐墨发话，白蓉欣喜点头，她也正是一样的打算，只是因为不了解周红的底细，又顾忌两姐妹的身份特殊，所以没敢决定。
到了第二日，周红得了授权，立刻便拿出早已‘预谋’好的方案。整个矿区大大小小十多个厂子，所有职位都在其上，每个职位后面周红都缀着条件，有红笔标的是硬杠杠，黑字的则是参考条件，所有要求都是一目了然，公平公正。
“不仅如此，我这里还有一份方案，是关于矿区生产上游生产材料和下游配套产业采购的标准，我想不仅是要把人关起来，做事的标准也得一起明确喽，省的有些人以为那些重要的岗位是捞钱的肥缺，最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难而退。“周红爽朗的说着，思维活跃，兴致勃勃。
唐墨一边点头，一边心中欣喜，他十分高兴周红能从赵赐的阴影中走出来，更高兴她们两姐妹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价值，焕发新生。
唐墨送周红出府，远远的看到门外地上的那三条红线被人抹的干干净净，他喊来昨晚执勤的守卫，守卫笑道：“还能有谁，谁画的谁擦呗。”
唐墨也不禁鄙视，知道白秋冬断然不会自己来擦，一定是安排了下人，不过尤是如此，恐怕这几日他也不敢再露面了。
“蓉儿，你把话传到城里去，以后所有事情都要按规矩，不是不讲情面，而是不能拿情面来破坏规矩。咱们墨谷城是因商路而复兴，来往商人都在看着咱们，如果没有规矩，商人就不敢在这里投资兴业，贸易就无法做大做强，墨谷城今天的繁荣就会是昙花一现，如露水般朝不保夕。”
“明白了。”白蓉温柔的点头应道：“你回来真好，我万事都有了主心骨，原本这些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也有了章程和推动的勇气。”
唐墨微笑，体会着这种被女人依靠的感觉，心中美滋滋的。
“我这也就是装横，真要落在各件事情上，还得靠你和仙儿，还有周红姐妹接人待物的经验和智慧，这些操作层面的手段和点子，我是真的比不过你们。”唐墨说的也是实情，刚才周红径直掏出的两份方案，让他来写的话，根本就做不到那般全面细节。
当日，各种规矩立刻在全城里立了起来，一时间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从亲到疏，众人可见的变化迅速惊人，遍地开花。
商铺的税收，无论新店老店，执行一样的标准。
军队的操练，无论唐姓异姓，执行一样的法纪。
就连仙唐馆内闹事的酒客，也不再有任何豁免，面子再大也得老老实实从到治坊去定罪罚银，一时间姑娘们都觉的有些扬眉吐气了。
唐仙儿深感满意，把唐墨叫道馆里来，喊出了一票打扮靓丽的女孩介绍道：“这些便是诺兰派人送来的姑娘，都是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有些是景天郡被异族毁了家园的，有些是因为逸园案在帝都被抄家的，她们在仙兰坊呆过一阵子，现在到了这里，究竟该如何发落，你是这儿的主子，得安排妥当才行。”
唐墨一眼扫过去，这些女孩容貌美丑不一，高矮不同，但唯有一样的相同，便都是肤白知礼、气质淑端，毕竟都是出身世家，娇养长大，女礼要比那些普通花女舞姬强很多。
“她们自己想如何？”唐墨琢磨这些姑娘也是苦命，不想让她们沦落为花女。
唐仙儿仿佛看透了唐墨的心思，叹气道：“她们现在都是没家的孩子，有些有亲戚也靠不上，若是真有能收留她们的，也不至于一直待在仙兰馆，那些把她们卖到教坊的人本就有很多是她们的亲人甚至父母，这般境况下，她们还能去哪里？你若是问她们所求，自然是寻个好心的人家嫁了，既不嫌弃她们现在的奴隶身份，又不嫌弃她们没有持家的本事，你可是能帮她们都解决了？”
“这……”唐墨又扫了一眼这些哭哭啼啼的小姐们，心道这样的条件可是难办，好人家看不上，寻常人家也不喜欢，除非遇到对眼钟情的，否则哪里那么容易给她们找到可心合意的男人收留。
唐仙儿见唐墨为难，只能建议道：“我看这样吧，我挑些身子软面相好的留在馆里学舞，剩下的送到城内各处公产当侍女或女官，先让她们学会自食其力，勤快的也能学些手艺和女红，慢慢接触人多了或许自己便能碰到对眼的男人呢。”
唐墨点点头，补充道：“新建的戍卫军缺后勤杂工，都是些医疗、炊事、浆洗、抄文的活儿，让她们去做也累不着，军中男子大都是单身，见到女人就嗷嗷叫，给她们创造机会接触，说不定还真能促成几对姻缘呢！”
唐仙儿听了笑着拍手道：“你这媒婆当的称职，比我想的还效率，连培养感情的步骤都给省了。”
两人定好了细节，唐墨离开仙唐馆又直奔天时楼，按照白蓉的建议，他在这里宴请城内老臣和商人代表，感谢众人对墨谷城的支持。
时二爷以天时楼店主的身份做陪，坚持今日所有消费全免，唐墨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但眼看着桌上摆满的珍馐美味和名酿佳肴，便知道时二爷真是不计耗费，诚意十足。
唐墨本不善言辞，在酒桌上也就酒力还能撑得住，好在这些人都是熟识，彼此之间相互了解也没有隔阂，推杯举盏气氛热烈，也没什么尴尬。商人间有商人的段子，武者间有武者的话题，有人喜欢摇钟赌色子，有人喜欢滔滔不绝讲往事，唐墨左左右右敬酒陪笑，一座人没有闲着的，渐渐相互熟稔关系融洽。
“大家伙，今天是墨少看得起天时楼，在这里做东宴请诸位，我时老二脸上有光，斗胆提议大家伙一起敬墨少一杯，一是感谢他为我们提供了墨谷城这块宝地，二是感谢在他治理下墨谷城有了今天这般的繁荣强盛，三是祝愿墨谷城和咱们在座所有人都诸事顺利财源广进！“
众人轰然叫好，举杯附和，唐墨慌忙起身答谢干杯，然后抹着嘴巴谦虚笑道：“我其实还真没出多少力，墨谷城全靠各位的帮衬才有今天，未来的发展更要仰仗全城的百姓一起努力，我只能是尽我所能倾己全力，为墨谷城鞠躬尽瘁，努力不辜负大家的信任和期望！“
众人纷纷干杯，又拍手称赞，年纪大的赞其不骄不躁，年纪小的赞其虑事周全，身份高的夸其谦虚有礼，身份低的夸其办事熨帖，把唐墨捧得如明星一般。
“不过，咱这墨谷城也有些方面需要小心谨慎，如今这乱世任谁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惹来大祸。”时二爷猛不丁的话锋一转，给气氛降了温。
“说的是，我在帝都见识过两位皇子的遇刺，都是在他们继承皇位呼声最高的时候，结果戛然而止一命呜呼，当真是令人唏嘘！”唐星在一旁点头，这遭进了帝都，他也是真的涨了见识，也又因为唐墨的关系，他也能了解更多情报和真相，不会像其他百姓那般全靠流言猜测是非，人云亦云。
时二爷伸出两根手指来，一一说道。
“头一桩是咱们这墨谷城和唐家堡的关系。我们这些老人都情况那边城卫军是落在了辕门唐笑手里，那小子励精图治扩军备战，将城卫军扩充到了三千多人，绝非只为了保护唐领，他的野心恐怕是在整个江北郡。之前他率军去矿场显摆耍威，就是打着想接管墨谷城防务的心思，墨少不在的时间里，白姑娘主持建了重甲营和猎刃营，通称为戍卫营，我们揣摩着意思是要先保持独立，但之后那唐笑恐怕不会善与。现在墨少回来办喜事，那唐笑必然会来喜宴，这事必然重提，不知道墨少如何打算？”
“第二桩是墨谷城与皇室和大公的关系，大家都知道，现在墨少贵为皇帝义子，在帝都那边吃的开，但眼下墨谷城毕竟是在大公治下，江北郡被大公划给了朱韫统辖，无论是唐家堡还是墨谷城现在都还保持着中立，但眼下毕竟是教会调和的局面，一旦平衡打破，恐怕无法继续以中立的身份独善其身了。要知道我们这些商人，靠的是走商，赚的是商路，从这里一路北上，既有大公的地界，也有皇室的地盘，都是我们的市场，但凡一方排挤倾轧，我们的生意就得翻水，所以若能知道墨少的想法，也好让我们提前规划好商队的计划线路，避开风险。”
时二爷哗啦啦的说了一通，见唐墨沉吟不语，便继续说道：“墨谷黑市将奥斯陆腹地和圣林北部商路打通，所有商人都明白这条商路价值不菲，都巴不得参与进来，加之这半年来墨谷城的货运量和货种品质不断提高，已然成为和东三郡商路并驾齐驱的帝国两大商路之一，墨谷城作为商路核心可与佬湖航线能相提并论，想想三江郡的富庶，就能想到墨谷城未来的样子，我们对此充满了信心。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害怕墨谷城被觊觎，明争暗斗、掳掠损耗恐怕将来少不了，我们也得跟着遭殃，损失玉钱是小事，丢了自己和手下的性命才是要命。眼下城主大人已经将城务政事交给了墨少，作为一城之主你可得把持好方向，带着我们一起给墨谷城和百姓闯出条平安富足的康庄大道啊！”
一桌子的人都静了下来，都瞧着唐墨，这位少城主关系着墨谷城的未来，前面到此已经开了个好头，但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后面才是最艰难的时刻。
唐墨沉默许久，站起身来说道：“去年我离家北上，心里只有两件事，一件是要寻根，另一件就是要振兴豹门和墨谷城，这大半年下来经历了不少事情，既长了见识，也收获了朋友，遇到各种奇遇、机缘、危险和风波，成就了今天的我和墨谷城，讲实话真的是来之不易。正因如此，我更知道坚守初心的重要，更下定决心守护好发展好墨谷城的目标。所以请大家放心，今晚我唐墨向各位承诺，向全城承诺，以后我的一言一行都将以墨谷城的福祉为准绳，一举一动都将以墨谷城的安危为首要，一生一世都将与墨谷城的兴旺共休戚！”
“说得好！”时二爷带头热烈鼓掌，天时楼内无论是唐姓还是外姓，本城还是外城，商人还是武者，都被唐墨这番话感动，众人心中的疑惑不安都坠回了心窝底，三位老臣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唐墨回返墨谷城不过两天两夜的时间，却已赢得了全城百姓和来往商队的尊重，新城甫建，百业新兴，正是立规矩、理流程的时刻，内内外外各种声音，无论有冲突的还是没矛盾的，最后全都定在了唐墨的标准里，无时无处不透着唐墨的公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