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求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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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雨、灵，居然是这三首曲子？”
评委席上的诸位长老，即便是再不专业，也看出了些门道。
“这不是在帮着诺兰作弊吗？！”鲍夫人甚至喊出了声来：“可别让别人说咱们是在起伏人家啊。”
璎珞微微笑道：“夫人你有所不知，斗舞分攻守，这次是彩蝶馆的枫姬向金芙馆的诺兰发起挑战，所以这三首曲子都是攻擂方，也就是枫姬自己选的，即便是错了，也怨不得别人。”
鲍夫人仍不解，瞪大了眼睛，但想到自己今日毕竟是评委，不好意思多问显得无知，最终还是忍住了。
谁都知道，诺兰号称‘越谷仙子’，正是因为她在越谷河畔的金河宴上，以水为题，一舞成名！
从此诺兰与水结下毕生之缘，其觉醒的法技也是御水之术，经过多年研究，全部都融入到了自己的舞蹈中，借水而舞，凭水而灵，在所有以水为题的舞蹈中，无人能超越诺兰。
‘越谷仙子’之名将诺兰与天下第一的水系舞姬画上了等号，帮助其始终排占在彩额榜的前十位里，牢不可摇。
乐乃舞之纲，以什么音乐伴奏，就意味着要以什么主题来表演舞蹈。
所有人都认为枫姬会利用攻擂者的优势来回避‘水’题，但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大家思来想去，结果无非有两种。
一是枫姬自寻死路，败得一塌糊涂。
二是枫姬在诺兰最擅长的主题上打败对手，让‘越谷仙子’彻底翻不了身。
前者的可能性无限接近十成，而后者的可能性似乎只能是理论上的存在。
说话间，斗舞即将开始，台上舞者悉数到位，乐师压弦，灯光渐暗，待主角登场。
斗舞之开舞部分，双方同时登台，以群舞的方式，展示舞姬之美，称之为争艳！
伴奏曲目：《露》，以竖琴为主乐，辅以琴箫和短筝，曲风轻柔，音色清纯。
金芙馆选择三人舞。
主舞诺兰款款而出，一身水蓝色纱裙逶迤拖地，缫丝一字肩，嵌百珠抹胸，袖摆云纱，腰垂宝色琉璃结，束成婀娜细腰。头挽青丝鬓，扎仙云髻，盘碎玉青链绕额，画垂眉，描凤眼，着银粉，淡蔻敷面，仪态大方，薄唇浅笑，长睫一抬，目光所至，华光流彩。
彩蝶馆选择五人舞。
主舞枫姬背身碎步，身着红花叠叶对襟花萝衣，双臂挂缠金丝袖，披雅帛穿腰系霞色百褶马面，螓首垂鬓，和风刘海，斜插三支大号菊花木钗，钗尾坠金星三步摇，妆花容，敷月貌，乱子粉黛，亮粉修颊，蜜色唇，莲花笑，黑眸碎波，顾盼流离。
两位主舞一亮相，便立刻惊艳全场，不待众人叫好，便双双随乐轻舞，美似柔丝，渐入佳境，观者无不享目醉心。
这便是‘争艳’，斗舞双方通过亮相搏得第一印象，争夺观众眼球，也为后面的正舞部分奠下舞风基调。
“在斗舞中，第一部分‘争艳’实际比的是主舞舞姬对自己所扮演角色的理解定位，也就是筹桶中的‘妆容’、‘意境’和‘节奏’这三支筹签，各位可取出筹签，凭自己的判断来掷桶打分。”璎珞微笑着提醒其他评委。
范山水等人看的正如此如醉，听到璎珞的提示这才低头去看，果然有三支筹签签色不同，应是‘争艳’环节专用，急忙取了出来，思索片刻，终将‘妆容’和‘意境’投给了诺兰，而将‘节奏’投给了枫姬。
其他评委也都大多选择了诺兰，这让正好坐在评委身后的花雷焦急不已。
银兰院长轻声评价道：“这《露》乐主题实在是太适合诺兰了，轻柔的曲风又不适合编排长舞，光凭借简单的舞姿演绎，枫姬是不可能压过诺兰的。”
花雷心中焦躁，却突然感觉空中有那么一丝细微的法力波动，虽然此刻大厅内的觉醒武者法士众多，但这波动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尽管极其微弱，花雷却依然可以感知，因为那正是他们花家当代最强者的力量。
“花如烟？”花雷心中暗惊。
国士榜上唯一一位以杀人成名者，彩蝶馆第一杀手，花如烟。
花雷知道，花如烟绝不会是因为保护枫姬而来，因为花如烟只会杀人，从不会怜香惜玉。
当然，除了冬月之外。
看来今天这里有人要嗝屁！
花雷终于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在花如烟的面前，他没有张狂的资本，更没有张狂的胆量。
而就在此时，从后台通往大厅的便门轻轻打开，一位舞姬盈盈而出，引得众人侧目。
正是刚刚结束了副舞的金芙馆主舞，梨花。
因为刚才梨花的惊艳表演，所有人都被她的出现而吸引，看着美人在观众区前逡行，众人甚至忘了观看台上的表演。
梨花停住脚步，挽起纱裙，坐了下来，坐在了赵赐身旁的那个空位上。
“唉。”梨花轻叹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赵赐惊呆了，看着梨花忧郁的神情，看着那雪白酥胸上的汗珠，陷入了迷离。
仿佛是美梦之人醒来时见到了梦想成真，竟不敢相信，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朦胧之中，赵赐不自觉的把手伸向了梨花，落在了她的裸背上。
他赫然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纹身，而是一道道伤疤，梨花只不过是在其上绽放的掩饰！
赵赐蓦然惊醒，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旧事。
梨花已是热泪盈眶。
花雷诧异的回头，看了看赵赐，又看了看梨花，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银兰院长不敢回头，她又伸手拽了拽花雷，把灯泡的发光面拽了回来。
银兰院长心中震惊，不是震惊梨花会主动找到赵赐，而是震惊梨花会以这样的手段来接近赵赐。
她听妙莲夫人说过一些梨花过去的经历，是极为秘密的隐私。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苦情，没想到今日却变成了激情。
周红因为票被苏龙抢走，所以今日没有到场，她认为自己已经把身子给了赵赐，皇子殿下也馋爱沉溺，自然是春风得意，放心无虞。
然而才过了一天一夜。
赵赐却把另一个女孩抱在了怀里。
而且是当着剧院周围数百人的面，在无数惊呼中，把梨花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梨花泪如雨。
梨花卧君怀。
评委们亦纷纷回头，见到了梨花开，知道那泪花中写着故事，心中俱是动容。
人心俱有情，评委们并没有意识到，梨花的插曲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们的心境，而心境将会彻底改变他们观舞的心情和感知。
这本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而第一轮‘争艳’的结果已出，毫无悬念，一共二十一支筹签，诺兰得十六，枫姬只得五支。
而这五支中，竟有三支都来自璎珞。
璎珞面色始终平静，但心中有些焦躁，这和计划不一样，即便是自己全力相助，枫姬也不可能超过诺兰。
而台上正在退场的诺兰却面有得色，她本也做好了输的准备，但看起来似乎很难，毕竟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
璎珞很想去提醒诺兰，提醒她别忘了计划，别忘了大事，别忘了野心。
而诺兰却已志得意满，求胜心起，决定把计划暂抛脑后，忘乎所以了。
女人本就是极好面子的，璎珞毕竟年轻，体味不到诺兰这个年纪上的危机感，成名已久的诺兰怎么可能舍得就这样黯然离开自己喜欢的舞台。
璎珞心中暗骂着贱人，开始筹谋诺兰赢下斗舞后的局面，计划可能会有变，她可能还需要继续依仗周公的庇护，一想到那肥猪一般的身子压在自己身上，璎珞心中就恶心犯呕。
“第二部分为‘攻擂’，两位舞姬轮流上台表演，守擂者先，攻擂者后，每人需表演三段舞蹈，舞蹈内容自行决定，但必须要承接上一段舞蹈的基础，所以在攻擂的环节上，守擂者会有很大优势。”
璎珞继续各位评委介绍规则，并拿出了第二回合的筹签。
“每一轮攻守完成后，各位都需要单独投筹打分，筹签为五支，相比‘争艳’环节，少了‘妆容’筹，但增加了‘舞姿’、‘仪态’和‘神韵，也便是说，三轮攻守后，各位总共要投完十五支筹签，不要光赏舞而错过了打分。’
众评委听的认真，急忙点头称是。
《雨》乐渐起，守擂者诺兰率先登场，因为可以利用整个舞台，所以她采用了群体舞的方式，七名舞姬踩着沙锤的雨点，跟在诺兰身后，如湖面长曳的浪尾，冲开了舞台。
诺兰手掐法印，开始了她的表演。
玉臂长舒，一道水环划过长空，抖出一片氤氲水雾，不消不散，仿佛一道环状拱门，印在了诺兰的身后。
随着乐起，竟真的有雨滴落下，淅淅沥沥，清而不繁，响而不杂，仿佛能洗涤心灵般，空灵清悦之感充斥每个观者心中。
而诺兰的舞也开始变快，纤腰拧身探海转，玉腿长掖翻踹燕，舞姿准确优美，节奏渐快渐伸，在外行看来只是绝美，而在内行看来却是难度极高。
诺兰的水系法技也恰到好处，一道道水注盘旋而上，围着诺兰的身形一片片荡开，水蓝色的纱裙溅水而不沉，却仿佛是漂在水面一般，随着舞姿的摆动，好似荷叶浮波转，又承着天水，不断弹出珍珠般的水珠，营造出一片晶莹剔透的水世界来，让所有观者叹为观止，迷离其中。
正在众人沉醉之事时，乐声掺入几声木管鸟鸣，这是攻守互换的讯号。
一边金芙馆的舞姬迅速退场，另一边彩蝶馆的舞姬紧紧跟上。
而场上那氤氲的水气却仍未消散，却因诺兰的离开，顿失了灵气。
枫姬依旧是选择了五人舞，但上得台后才觉出，整个舞台竟然陷入了越来越厚的雾气中！
台侧的诺兰微微一笑，心中暗嘲。
“真是不知死活，竟敢挑战我最擅长的水舞，即便是你有千百种打算，我这雾气让观众看不到你，你又如何能翻盘？”
台下的观众的也发现这个状况，立刻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不知道枫姬会采用什么手段，让观众能看到雾中的景况。
突然，一道金光从白雾中射出，又迅速扩成了一道光屏，将白雾划开了一道口子。
透过这道缝隙，有些角度合适的观众便终于看到了其中的内景，隐约看到彩蝶馆的舞姬们在费力的表演者，而枫姬则在不断的从双手幻出无数碎光，不断的铺向台前的雾中，维系着撕裂白雾的光屏。
而随着时间流逝，诺兰留下的水法之力终究渐渐淡去，枫姬的光屏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终将雾气全部隔开，观众们这才全都看到了舞台的全景，而光屏中不断投射出的舞姬分身，竟仿佛台上有成千上万的舞姬一般，同样的妖娆动作，同样的媚笑表情，更因残留的雾气渲染而朦胧如幻。
观众们顿感新奇经验，没想到枫姬竟能化劣势为助力，在最后一刻爆发出精彩来。
可惜的是时间太短。
木管长咽，攻守互换，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彩蝶馆舞姬不得不立刻撤出舞台。
台下的评委摇头叹气，手中大半的筹签都投给了诺兰。
不得不说，这个《雨》乐的主题和诺兰的先手优势实在是太大了。
而攻守时间的限制又刚好堵死了枫姬的反击之路。
这也不得不说是诺兰对斗舞规则的理解和经验，更胜一筹。
第二个回合，诺兰的动作愈发热烈，旋转、倒地、站立、舒展，水系法力全力绽放，在舞台营造出了更大的雨势，更激烈的对撞。
伴舞者如浪般旋转起伏，刻画出天地之间的自然律动，层层爆发的身体抖动，与主舞诺兰旋转的柔美弧线形成鲜明反差，人在雨中翻滚，雨在舞中激越，仿佛是在宣泄着压抑的情绪，如缠绵悱恻的波涛，不断冲击着观者的心灵。
这一次，诺兰为枫姬留下的雾气更浓，范围更广，几乎覆盖了半个剧院大厅！
很多学子都可以感受到这实实在在的雾气，有些讨厌湿度过高的学子皱起眉头，这不能不说是诺兰的败笔。
花雷坐在最前排，完完全全被笼罩在雾气之中，视线受阻，觉目俱是一片白茫茫。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也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那是花如烟修炼遁法时的景况，和眼下这一切简直太像了。
“真好像是在给花如烟打掩护一般，若要在这白雾中杀人，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花雷仿佛明白了什么，难道枫姬选择《雨》乐为题，就是算好了会有这一幕吗？
枫姬乃是彩蝶馆馆主之下的第一彩额。
花如烟是彩蝶馆馆主手上的第一杀手。
眼下的局面若是两人联手所做的话，这计划未免也太过缜密惊人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目标，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花雷的脑子转的飞快，他终于想起了坐在自己身后的赵赐，想起了冬月对于塔伦大皇子喆罗的死忠，想起了喆罗对赵氏一族的痛恨。
难道是要杀赵赐？
花雷仿佛觉得后脖梗子一凉，急忙缩了起来。
他很轻楚花如烟的性格，在杀人的时候，妨碍他的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谁，即便是同族之人也不会例外！
浓密的白雾中，突然闪耀起了红光，虽然不能完全穿透雾气，但却在雾气中勾勒出了枫姬和其他舞姬的身形轮廓，朦朦胧胧，隐隐约约，舞姿缥缈，惹人遐想。
观者惊奇，评委们也是意想不到，枫姬竟然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向雾气之外传递舞蹈讯息。
这种朦胧之美胜在意境，美在人心，由观者幻想，可生万千遐思。
但时间依然是太短，观众的口味还未吊足，第二轮的攻守便结束了。
评委们摇头又叹气，手中筹签多犹豫了几分，也偏给了枫姬几支，但大部最终还是给了诺兰。
毕竟《雨》乐之题，让诺兰的优势大的夸张，枫姬即便是有令人惊艳的奇思妙想，但仍不可能逆转这大势所趋。
第三个回合，诺兰终于下了杀手锏，她要赢得毫无悬念，她要让枫姬没有半分机会。
这次她居然给枫姬留下了实打实的倒卷水帘，如暴雨疾风，在白雾中升腾，厚重的水汽终于隔绝了所有的光，仿佛是将舞台沉入了水底，要将枫姬水葬。
但这一次，枫姬仍再度让观众惊喜。
唐墨听唐星说过枫姬的真本事，那是叫做‘红枫碎影’分身之法，没想到枫姬竟会将其融入到了舞技之中，她不断的将分身投射出舞台，跃入空中，将一个个绝美的身姿映在了舞台之外，仿佛是从白雾中挣脱的精灵，不停地释放，不断地抗争，然后在空中化作闪耀的碎光，投下偏偏枫影，如同洒落一地碎金。
这是能震撼心灵的舞蹈，所有人都从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和希望的力量。
即便是诺兰，也不得不承认，枫姬这一轮的反击十分精彩。
评委们手中的筹签第一次开始偏向枫姬，彩蝶馆第三轮攻擂成功，虽然晚了点，但终究得到了众人的尊重和肯定。
璎珞闭眼算筹，叹了口气。
按照两人的比分差距，以及第三部分所有的筹签数量计算，最后的‘斗艳’部分，除非所有人把所有筹签都投给枫姬，否则这次斗舞诺兰终将赢得胜利。
然而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作为排名第六的彩额，诺兰再不济也不可能一筹不得。
于是，璎珞心中终于泛起疑心。
为什么枫姬一定要选择对自己不利的斗舞命题，为什么一定要求败呢？
难道和诺兰一样，枫姬此战也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