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仙儿的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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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里出事了！”城门口跑进来七八个年轻的后生，都是朴素的猎人装扮，他们来到城主府的门前碰上了唐墨，一个个都是神色凝重，气喘嘘嘘的向唐墨报告情况。
“出了什么事？”唐墨也纳闷，平时豹门的猎队遇到的主要问题就是偷猎，但也从没见到这些后生这么紧张。
“不知道什么人在山里围猎，圈了大概方圆半径一里多的林子，从现场的痕迹的观察，应该就是昨晚一夜做的！”领头的后生沉声向唐墨报告，他背负唐刀和弩箭，身穿标准的猎人着装，是这次猎队巡逻的队长。
“围猎？！”唐墨也眉头一皱，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简单。
所谓围猎，指的是将一定范围的树木砍伐，将猎区隔离，防止猎物逃跑的做法。唐墨很清楚要在绝境森林中在一夜之间完成方圆一里的猎区围猎，是需要大量人手的，即便是最娴熟的伐木工和偷猎队，至少也要上百人才能做到，唐墨实在想不出，在江北郡有哪个世家能够有如此实力，竟然能在墨谷城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把这件事情做的如此迅速。
唐墨转念一想，又问道：“围猎的目标？”
“魔猿！”后生回答，但又面露不理解的表情说道：“不过似乎又不是普通的偷猎，那些死掉的魔猿他们全都弃尸了，只带走了成年活猿，从那片林子的面积和魔猿的习性估计，他们至少抓走了十几只活猿。”
魔猿，按四王谷的异兽名录所称，全名是六臂魔猿，天赋化木神通，身长六臂，喜欢群居，性情暴躁，报复心极强。
唐墨心中疑窦重重，魔猿属于比较危险的异兽，既没有珍贵的药用皮骨，也无法驯化成人类的异宠，以前从没有被偷猎的记录。但这次的偷猎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活体的成年魔猿，显然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毫无疑问，这批偷猎者能够在一夜间完成对猿群的围猎捕杀，这种实力是豹门完全惹不起的，好在对方也无意浪费时间，更不愿让别人发现，所以并没有在山里引起其他混乱。
唐墨还是不放心，不过眼前自己需要安排各家商队走不开，于是让猎队的后生们去找菅叔，准备再次进山侦查情况。
菅叔全名叫石菅，从年轻时便追随唐业，和门官吕俫、马夫方国都是唐业在帝都结交的好兄弟，唐业归乡后，也随之隐居在墨谷城，平时种种花草研究配药，偶尔也跟着唐墨的猎队进山采集药草，对异兽的习性也有些研究。
唐星听说有人偷猎，好奇心大盛，叫着也要跟猎队进山，被唐墨一口回绝，墨谷不是普通山林，那里是绝境山脉，生活在里面的也不是普通野兽，而是拥有着天赋法则能力的异兽，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来说，进入绝境山脉中无疑于自寻死路。
唐墨依然暗自心惊，究竟是什么势力能够在绝境山脉中大张旗鼓的围猎魔猿，单说对异兽生活习性的熟悉这一点来说，这些未知的偷猎者就绝对不简单。
“不会对咱们的交易有影响吧？”时老二有些担忧的问道。
唐墨也说不清楚，毕竟是整个异兽群落被摧毁了，明夜就是月圆之夜，兽潮即将再次出现，所有兽群部落要重新分配它们在墨谷的地盘，唐墨也不清楚魔猿群落的消失会对墨谷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们要在这里休整三天，后天兽潮过后，猎队会先进山探路，商队随后启程，各位当家的需要进一步缩减参加黑市交易的人手，只需要保留押运货物必需的人手即可。”唐墨对众人嘱咐到。
金仙儿依然不解，她麾下的护卫人数众多，实力可观，不少也进过魔语森林，虽然以她的万金之躯不会亲自带队进山，但还是坚信人手多一点安全会更有保障。
“你们还是不明白兽潮的可怕。”唐墨沉声道：“这是绝境山脉的特别之处，定期的兽潮下，只有那些群居的异兽才能生存下来，它们拥有特定的地盘，遇到危险会群起攻之，加上它们都拥有特殊的法则天赋，远非普通山林猛兽可比，面对这样的异兽群，咱们这些人即便全上也挡不住它们的冲击，一旦惊动了兽群，咱们能有命逃出来就算是万幸了！所以说，我们少一个人，就能少一分惊动兽群的可能，就可能避过一次没有必要的危险。”
唐墨说的十分郑重，但在真正见识过兽潮的可怕之前，显然眼前这些大人物们依然没有完全相信，他们更多还是认为这是唐墨为了垄断商路而在夸大其词，只不过在面子上，众人还是不愿意驳了唐墨的面子而已。
“墨公子，陪我先去看看西城扩建的地点可好？”金仙儿笑颜如花，抢先挽住了唐墨的臂弯，丝毫没有顾及周围其他人异样的阳光，这让在传统礼教教育中长大的唐依和白蓉等女子见了顿觉脸红。
唐墨还未来的及把胳膊从金仙儿的怀抱中抽出来，金仙儿就已经拉着他往前走了，唐墨只得踉踉跄跄的跟着她而去，金芙馆的下人们则似乎早已习惯了主子的行事作风，各自分工有序，有条不紊的装卸物资安顿食宿。
唐星则再度凑到了唐依的近前，佯装着打听晚饭的内容，时不时的炫耀起自己的身份和本事，只可惜唐依一开始便对他种下了轻浮的印象，这一番的巴结反倒是效果更加适得其反，唐依冷脸一甩，对唐星直接给出了差评。
随着夜色降临，各家商队也都陆续的安置妥当，原本暮气沉沉的墨谷城因为大批的商人入驻而瞬间变得拥挤热闹起来。那些习惯了城市奢华生活的世家女眷们，根本住不惯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夜色之下全都流连在城内的老巷内，护卫们也忍耐不住没有酒的夜晚，好在有白家和时家的名酿在手，所有人便自发的在谷场上聚集起来，点着了篝火，将美酒美食堆砌起来，拨动乐弦载歌载舞，所有人都混杂在一起，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没有任何世家、绿营或者舞姬间的隔阂，完全是一片众乐融融的开心景象。
唐业出人意料的出现在城里巡视，这让所有墨谷城的居民都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他那三个老伙计，除了带猎队进山的石菅外，养马的光头方国和瘸腿的门官吕俫都同样变的精神起来，在城里穿梭着帮忙协调调度。
方国带着村里几个识字的先生到城主府里帮忙记账；吕俫则领着平时蹲在城门口的那些闲人去城西动员搬迁；唐依联系了一批宅在家里的女眷去商队浆洗衣褥赚取外快；唐业则挨家商队亲自走访了一遭，既是了解了外面的情况，也是为了妥善安置避免生人扰民。
“这城主和外面传言的完全不一样啊！”时老二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唐业，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城外的旷野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寂寥，而城中的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豹门的上一代拓荒者尝试着种植树木来改善环境，虽然如今能够存活下来的稀稀寥寥，但唐墨知道这些树木的珍贵，他平日依然带领着这一辈的年轻人继续扩大绿化范围，大家都明白这是一件长久的工程，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遗福，所有人都是为了豹门的未来而在努力。
金仙儿伸手摩挲着枝干尚不健壮的树干，不仅体会到了种树者的坚信，也颇多感同身受的情绪，其实之前白钵猜测的已经是八九不离十，金仙儿驾临这偏僻的墨谷城的确是有野心的，而真正驱动她将自己的野心绘制成版图并且落子在这里的原因，还是她白天交给唐业的那个锦囊，那个已经深深植入自己心中的“墨”字。
正如金仙儿所说，天下地名之中带有“墨”字的地方，只有墨谷；天下城池之中带有“墨”字的地方，只有墨谷城；而天下所知名字中带有“墨”字的人，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金仙儿坚信着交给自己锦囊的那个人，坚信墨谷和墨谷城是自己的福地，而当她在比武场上看到了唐墨的英姿后，她同样也希望眼前这个有着坚毅眼神的“墨”字青年，能够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这里的夜晚真的是别有一番味道。”金仙儿收起思绪，回头望着唐墨的脸庞，缓缓的说道，语气中带着那么一丝倦怠和慵懒，还有一些幸福的味道。
唐墨有些诧异，对于眼前这片他已经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荒漠夜色，他不知道金仙儿究竟体味到了什么不同的感觉。
“好安静，只有风的声音，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刺眼的灯火，只有沁入心脾的寒意，让仙儿整个身子都感觉到清凉了。”
金仙儿走出几步，张开双臂仰面朝向月光，静静的伫立在秋风之中，满脸荡漾着满足。
唐墨多少有些明白了金仙儿的感受，在那晚参加了天时楼的晚宴后，他便多少可以想象到金仙儿平时里生活的状态，那是每时每刻都游戏人间，无时无刻不得停歇的节奏，唐墨难以想象，一个女孩，始终要在每个客人面前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绞尽脑汁的迎合每位金主的口味，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小心着凉。”
许久之后唐墨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善言辞的他，真的缺乏那些诗人随景抒情的本事，只会把所有思绪和感触记在心中。
金仙儿回头嫣然一笑。
“那把你的马甲借我披下喽？”
唐墨没有料到金仙儿如此直接，蓦然脸红了，小声说道：“我这衣服太脏，别污了姑娘的身子。”
金仙儿笑的黛眉如月，温柔的说道：“公子的衣服我怎么会嫌脏呢，不会是公子舍不得吧。”
唐墨急忙摇头，七手八脚的褪下马甲给金仙儿披上。
这马甲虽然朴素，但唐墨的姐姐唐依浆洗的十分干净，金仙儿披上后更有了那么一分猎人的英气，显得别有风韵。
“嗯，有公子的味道。”
金仙儿低头闻了闻衣领，轻声的说道。
唐墨的脸更红了。
“从今往后，仙儿要扎根在这里了，还要靠公子多多照顾。”
“嗯。”
“若是仙儿遇到难处，或者被人欺负了，公子也帮仙儿哟。”
“嗯。”
“公子将来若是发达了，也要提携仙儿哦。”
“嗯。”
金仙儿笑了出声，伸出玉手来轻轻的掐了掐唐墨的手臂，嗔道：“左右总是一个嗯，感觉你是在敷衍仙儿。”
唐墨似乎被金仙儿掐痛了，急忙挺直了身子辩解道：“没有，没有，姑娘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那就别在喊我姑娘了，叫我仙儿，好吗？”金仙儿眼睛中闪烁狡黠的光，看着唐墨一点点的顺着自己的意思走下去，心中有股子小狐狸偷鸡得手后的快乐。
唐墨点点头应承下来。
的确，在与女孩相处的方面，唐墨表现的实在是弱的可怜，和金仙儿这般，和白蓉在一起同样如此。
“公子，仙儿决定想要在这里做出一番事业来，但不知公子对未来又有什么打算呢？”金仙儿盯着唐墨的眼睛，郑重的问道，在她的心中，压抑着躁动的野心。
对于她来说，想要把唐墨绑在自己的未来上，自然希望唐墨对未来的打算能够与自己的野心相匹配。
但金仙儿失望了。
“打算么？”
唐墨把脑袋斜在肩膀上思考了片刻。就近来说他想把这一趟黑市的交易办妥，再远一点就是说服姐姐和自己一起去帝都上学，但唐墨知道金仙儿想要的绝不是这个答案。
对于未来唐墨当然也不止一次的考虑过。
“应该还是要先振兴豹门吧！”这的确是唐墨最想做到的事情，是他从孩提时就想要实现的愿望。
唐墨看向金仙儿，他可以看到那美妙的脸庞中的眼神有些暗淡，很显然金仙儿失望了。
仅把目光拘囿在这残破的偏僻土城之中，金仙儿绝不希望自己看中的合作伙伴是这样目光短浅的人。
好在还有时间，金仙儿知道自己需要做一些事情了，开导开导眼前这块木头，要把他雕琢成良材，金仙儿有信心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但在唐墨心里，却有着完全相反的想法。
他希望这淡薄世事的荒僻之地可以让金仙儿找回内心的宁静，无论是追求自己的幸福，还是在舞姬的技艺上更高一尺，这个漂亮的女孩都不会被尘世的浮躁所羁绊，陷入红尘中而被玷污。
这世间便是如此，每个人都习惯给亲近的人规划未来，但最终的事实证明，其实谁也改变不了谁，最后真正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心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