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嫁衣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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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和老道士那晚在白家灵堂上所见所闻只能证明白五郎有心阻止自己阿爷做出的决定,但他似乎没有成功,这才有了那小娘子的自责和质疑。
至于后来为什么是管家把嫁衣带出白家,又为什么到了师娥手中,郁离猜不准。
眼见着幼姜神情变幻,郁离继续说下去,“除了你和那两位女郎外,今日又死了一个绣娘,这四方之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以我不得不将你强行带出,至少得阻止白家的计划。”
“奴家能帮什么忙?”
幼姜心中不是没有震动,但这些年她其实也该看明白的,只是自己总是抱着一丝幻想,想着白五郎对她是真心真意的。
而她无缘无故暴死,五郎三年后才又娶了新妇,于情于理,都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可她没有想到,真正要她命的会是那件让她觉得被重视的嫁衣。
“很简单,不要离开七月居,四方之术所需不全,这阵法便难成,稍后九灵真人会想法子破了白家的邪术,到时候你们就都自由了。”
其余人的魂魄比幼姜的更难寻出,尤其是幼姜说那个被关进葫芦里的女郎。
所以郁离只能强行将幼姜先带出来,至少确保四方之术不能成。
至于那位躺在灵堂的新妇和被衙役抬走的尸身,郁离有理由相信,白家只要想,肯定有办法将其魂魄招去。
“好,奴家一定不会离开这里。”
得了幼姜保证,郁离看向老道士,“行了,咱们可以走了。”
老道士点头,和孟极先一步出了门。
秦白月在郁离看向自己的时候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待着也行。”
郁离摇头,“算了,你还是回家吧,我记得你在归义坊有宅子的。”
“是有,不过大半夜出门你放心吗?”
秦白月说着将郁离往门外推,“走吧,你们的事要紧,我左右回去也睡不着,非得等到你们的消息才好安心睡下。”
“好吧。”
郁离没有再劝,转身出了七月居。
对于郁离和孟极来说,这重重坊墙根本就是摆设,至于老道士,他自然也有办法。
从归义坊到淳和坊,几人只用了一刻钟便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白家宅子门外。
老道士的脚都还没站稳,就被孟极推着往前走,“慢死了,你倒是快点啊,时辰可不等人了。”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能跟你们比,体谅体谅呀。”
老道士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如同踏风一般先进了白家宅子,郁离和孟极紧随其后。
此时夜深人静,白家整座宅子都安静极了。
老道士先是找准了位置,那手在身前挽了一个花,一柄木剑就出现在了跟前,之后他十分利索地将木剑直插入地面,只露出一个剑柄在地上。
“好了,阵眼被我的木剑压制,接下来咱们分头将四方之位的魂魄收集带到这里,到时候小丫头你就叫了阴差来,咱们不出白家就将魂魄送走,问题应该不大。”
老道士说完率先往一方走去,郁离和孟极对视一眼,各自也选了方位过去。
一切如郁离所料,虽然后头两处方位并没有埋下尸身,但却用了方法将魂魄困在其中,而困住魂魄的正是葫芦。
“看来老道去的那处也换成葫芦了。”
郁离蹲下身抬手去拿那葫芦,但她的手还没触碰到,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迎面扑来。
幸好她躲得及时,只鬓边的头发被那东西勾到散了一些。
待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郁离忍不住挑眉,“幻术?还幻化出一只孟极来,真看得起那小东西。”
郁离的手攥成拳,腕间鬼王链若隐若现,既然知道不是孟极,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眼前的孟极比她家那只大了许多,看样子是成年了的,那爪子十分锋利,对着她呲牙的时候,嘴里的尖牙也比她家那只更为尖锐。
二话不说,郁离手腕一甩,鬼王链便像是长了眼般朝着这只大的孟极抽过去,郁离还觉得不解气,嘟嘟囔囔地骂道:“还敢冲我呲牙,叫你冲我呲牙!”
大孟极十分敏捷,鬼王链几次差一点就要抽中,最后都落了空。
郁离也不着急,脚下往前踏出一步,双掌结印,顿时鬼王链的速度便比方才更快了许多。
这下大孟极可闪得不那么及时了,几个回合下来,它那身皮毛上已经出现了几条血痕。
“算了,不同你闹了。”
郁离算着时辰差不多,孟极和老道士一定也结束了其余两个方位的麻烦,她这边自然拖不得。
她话音落下,鬼王链突然一个回转,直接刺入了那只大孟极的腹部。
眨眼间,大孟极变成了一只木偶,木偶又快速的化为了齑粉。
郁离满意地拍拍手,再次蹲下身将葫芦拿起,转身往方才插下木剑的地方去。
“哟,回来了,还以为你遇上了什么麻烦,正商量着要不要去救你。”
老道士冲着郁离调侃,郁离呸了一声,将手中的葫芦扔了过去,“废话那么多,赶紧的吧,别到时候把白家的人都惊动了。”
接了葫芦,老道士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蹲下身将葫芦按照方才取出的方位摆好,然后取出一张符纸,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以木剑为中心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老道士见阵法已成,这才放下手冲郁离点头,“接下来就该你了。”
郁离点头,从袖子中拿出四枚纸钱,依次摆放整齐,“凡间阴魂长居,请阴差前来引渡。”
一连请了三次,才有一张纸钱缓缓燃烧起来,灰烬落下纸钱,一个瘦弱的阴差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抬手接住了纸钱灰。
“怎么就你一个?我这纸钱不是你们阴差最喜欢的吗?”
郁离一脸不解,寻常这种纸钱只要一烧,底下的阴差抢破了头的往上钻,今日这情况,还真是见了鬼了。
“郁娘子明鉴,这地方邪门得很,阴差进来总要迷路,小的这都是冒险前来......”
“冒险?就这么个地方?”
郁离满脸的不相信,白家的四方之术困的是那几个女郎,想要困住阴差根本不可能。
阴差一脸苦涩,“确实不敢相信,但这是真的,头前上来锁魂的阴差都空手而空,只说自己在这里转了几圈,然后就莫名其妙给送回去了。”
他要不是最近生意不行,实在饿得很,也不会因为这纸钱就冒险前来,再美味也不来。
郁离上下打量一眼那阴差,确定他没有说谎,可这整个宅子除了四方之术外,并没有其他阵法。
不,还有困住幼姜那幅画。
可一幅画,且挂在新房中,能糊弄得住阴差?
这边一问一答,那边老道士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哪里不好,整个白家宅子突然就沸腾起来。
郁离只瞧见眼前的阴差像是被什么大力拖住,直接回了地下。
“老道......”
她大叫一声,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地下陷,她和阴差不同,阴差下去了就是回了冥府,她下去那叫活埋。
郁离几乎不假思索地甩出鬼王链,把将要深陷的自己直接拉了出来,一跃到了屋顶。
然后她才看清楚眼前的状况,院子,乃至整个白家,简直是一片炼狱。
郁离只看见一身嫁衣的胡姬在被吵醒的白家众人之间穿梭,她那身嫁衣因鲜血被染成了红色,所过之处白家没有一个活口。
胡姬面无表情地在白家宅子里飘荡,当她的手如同尖刀刺进那日守灵的小娘子心口时,突然转头冲着院墙上的郁离诡异一笑。
郁离只觉得心头一口气憋得难受,挑衅,那胡姬是在挑衅她。
“找死!”
手腕上的鬼王链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便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直接穿透了胡姬的胸膛,可郁离没有高兴,因为她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个胡姬根本不是人,倒更像是一只木偶。
果然很快郁离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鬼王链收回的同时,一只木偶被带了回来,可那个小娘子还是死了。
不是胡姬杀人,是有人以胡姬的样子在白家的宅子里屠戮,且选择杀人的时机十分巧妙,让他们连反应的机会有没有,只这片刻功夫,白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郁离几乎要气炸了,到现在她要还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她就是真的蠢货。
“阿离,这次麻烦大了。”
它变回了原先的模样,蹲在郁离身边望着一片死气沉沉的白家宅子。
老道士也在这空隙间到了院墙上,同样忧心忡忡地看着白家宅子里发生的一切。
“被算计了。”
郁离声音很低,听不出到底什么情绪。
不过跟随她已久的孟极很清楚,郁离很生气,要气死的那种生气。
所以孟极阻止了老道士不知死活的调侃,给他使了个眼色,大致意思就是让他闭嘴。
老道士摸了摸鼻子,虽然他和孟极这么多年一见面就吵吵闹闹,但他相信孟极关键时刻还是有一丝丝的道德底线,所以他选择闭嘴。
白家的惨剧他们已经无力阻止,郁离深吸一口气,干脆扭头让老道士直接破了这邪术,她倒是要看看,这阵法到底有什么猫腻,如此算计她。
老道士应了一声,什么都不顾了,飞身单脚踩在木剑上,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法咒,不多时方才那个法阵再次显现,但这次法阵猛地扩大了许多,将整个白家宅子全部覆盖住。
“这么多年,鲜少看见这老头动真格。”孟极抬起爪子在脸上顺了顺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道士大显神威。
郁离抿唇,少顷才说道:“九灵真人师承隐世高人,年少便已经小有名气,如今更是被朝廷供奉,若是没有些真本事,禁中那两位他哪能糊弄这么多年?”
如今的圣人被外间传言不如天后杀伐果断,可郁离有几次从孟婆嘴里听到过,许多决策其实牵头的是圣人,而天后更像是他手中的一柄刀。
不过这两夫妻谁也不好惹倒是真的。
孟极低低叫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这次老道士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四方之术彻底破了,木剑下的葫芦顿时开裂,第二个横死的女郎闭着眼站在木剑前,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七月居的幼姜只觉得浑身一震,完全不受控制般的消失在了原地,看的秦白月瞪大了眼睛,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老道士一连将死人的魂魄全部拘禁在木剑周围,这才落在地面上,朝还站在院墙上的郁离和孟极招了招手。
郁离飘然落下,起初他们不想惊动白家的人,所以行事一切都小心翼翼,可有人钻了空子,用木偶扮作胡姬的样子杀人,如今白家上下尽数被杀,他们最后看到的就是胡姬,怨气自然也倾泄到了胡姬身上。
郁离闭了闭眼,扭头看向其中一个神情木然的女郎。
“你应该比她们更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能告诉我是谁在背后算计我吗?”
胡姬闻言呆滞的转头,在和郁离对视的瞬间突然又变得清醒,她脸上带着几分恐惧,浑身忍不住抖动起来。
“她们,她们是魔鬼......”
胡姬看着郁离,“那个小娘子的手指很白皙,细细嫩嫩的,可她就那么轻轻在我眉心一点,我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她的样子你还记得吗?”郁离微微眯眼,果然是那几个阴魂不散的。
胡姬摇头,脸上仍是害怕,“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了她的手指......”
顿了顿,胡姬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手腕很纤细,像是士族贵女,对,就是士族贵女,那串手链价值非凡,我只在我阿爷进献给五姓的礼物中见到过。”
她在那种情况下能记得的就只有这么多,再然后她的脑子里就只有一片黑暗和无边的寂静,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