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爷爷奶奶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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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松雨的爷爷虞怀德是在清明前后去世,具体日期是几号她记不清了,爸妈从没和她说过。
再加上临近清明节,为图省事,直接在清明当天去祭拜也是一样。
晚上虞松雨给爸爸打电话,询问自己是否回京城给爷爷上香。
虞朔喝醉了酒,许以欣替他接的:“你爸爸的原话是回不回都行,看你时间。”
他要是真这么说我‘虞’字倒过来写。
虞松雨腹诽,半个字都没信。
“今年情况特殊,其实不回也可以。”
许以欣嗓音永远温和:“上香烧纸,祭拜祖先是大人的事,你远在海城,不必特意赶回来。”
以前那么多年虞松雨在京城也没年年清明节都去。
因为她爸自己都不上心,全靠许以欣提醒,然后匆匆出发,根本不会等她一起。
不回就不回吧。
虞松雨挂掉电话继续收衣服,转身发现奶奶还站在餐桌前,保持握住茶壶柄的姿势没动。
“奶奶?”她叫了一声。
方淑华回神,灰暗眼眸中平静,端着杯子回到客厅。
新闻联播刚刚结束,方淑华拿遥控器换台,小孙女正在沙发另一端叠衣服,她抿了口水,没忍住问:“你爸妈每年都去给你爷爷烧纸吗?”
“爸爸会去,我妈……”
虞松雨顿住,下意识打量她神色,没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继而接着说:“我妈一次都没去过。”
正常,虞怀德活着的时候和姚月澜就没见过几次,她吃饱了撑得去给他上香。
方淑华嗤笑一声,隐隐升起不明快感。
“奶奶…”虞松雨心中有疑问,一直想问却没敢问,今天倒是胆子大,“您跟爷爷离婚了吗?”
头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还是自己的孙女,方淑华竟一时顿住。
就在虞松雨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抱着衣服回房间时,听到她问:“你出生之前你爷爷就死了,关于他的事,你爸妈跟你说过没有?”
虞松雨摇头。
家里一张爷爷的照片都没有,爸妈也从未提起过。
“那今天我来告诉你。”
事情要从一九七零年说起。
二十岁的方淑华在大学校园结识了同岁的虞怀德,很快就对这个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的男生一见钟情。
那时候的少男少女还很含蓄,偏她仗着胆子大凑到他面前混了个眼熟,两人一起吃饭学习,一起去看都很喜欢的文艺电影。
因为喜欢,方淑华到处搜寻他的喜好,从他室友口中得知他是京城本地人,据说家里很有钱。
连室友都劝她,你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人,不要凑上前自讨苦吃。
可是人啊,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凭着一腔爱意以为能化解一切磨难,在两人整日相处中,方淑华逐渐沦陷,认定此生非他不可,继而展开猛烈追求。
高调示爱在那个年代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惊动辅导员和校领导,同寝的人也半劝说半嘲讽地要她自尊自爱。
方淑华一概不理,执着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在付出很快收到回报,就这样追了一年,有次外出看电影结束后虞怀德终于同意和她交往。
起初很甜蜜,方淑华会去男宿舍楼下给他送饭,帮他洗衣服。而虞怀德也会帮她练习英语口语,写难算的数学作业。
当时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事情,各个怀着期待与忐忑效仿,渴望自己也能寻找一位知心恋人。
一年后两人毕业,顺理成章见他父母,提出喜结连理的请求。
当时虞家在京城就已经是响当当的人家,婚礼盛大,报社大肆宣扬,直至许多年后还偶尔会被校友回忆起。
那年虞怀德要去海外进修学业,方淑华也做出留校授课的打算,同年年底,方淑华发现自己怀孕。
喜讯被写在信纸上漂洋过海送到虞怀德手里,他并没有很快回信,而是三个月后提出要她辞职在家养胎。
方淑华傻乎乎地以为他是心疼自己,想都没想就照办。
次年九月虞朔降世,虞怀德没有回来,而是又寄回来一封信,希望方淑华可以帮他照顾家和孩子。
在虞朔三岁时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虞怀德学成归国,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身旁那位小腹隆起,金发碧眼的女人。
至此,梦境轰然破碎,方淑华在几年后才彻底领悟室友和老师对她的劝告。
相貌能力出众,家境殷实的男人太危险,她栽的头破血流,可仍旧不死心念着以往情意,恳求他能善待她们母子。
到底是结发妻子,虞怀德没有亏欠她和孩子,京郊别墅记在方淑华名下,珠宝首饰也整套毫不吝啬地送,她这个妻子就像见不得光的情人一样被他囚禁在豪宅里。
方淑华悔恨不已,精神涣散终日以泪洗面,直到那女人流产。
虞朔被虞怀德接走,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两年后再见面时,他已成为和他父亲一样自私狠毒的人。
她怀胎八月,疼了整整五个小时才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对她说:“一个乡下来的孤女,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母亲了。”
方淑华彻底崩溃,从四楼一跃而下。
许是用尽最后一丁点运气,她竟没死成,清醒后提出和虞怀德离婚,带着满心伤痛回了海城老家。
虞松雨静静听完,呼吸一轻再轻,不能想像奶奶是怎么用如此平静的语气来讲述这个故事。
“爸爸……真的是这么说的?”
方淑华知道这肯定会打翻她心中关于父亲的形象,可他们虞家人就是这样的,薄情寡义,自私虚伪,从不会考虑别人。
所以她面容冷硬地说:“你爸爸,我的儿子,他确确实实认为我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
故事讲完了,方淑华起身要回房间,走过小孙女身旁时,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明白,人这一辈子只爱自己就够了。以我为例,你以后不要活成我这样。”
回到房间的方淑华久久不能入睡,心情复杂,懊恼自己说的太不留情面会对虞松雨产生不好的影响。
半晌又冷笑,“我也是为她好。”
虞松雨的世界观彻底崩塌,像漂浮在无边无际地海面,渴求能有人为她指点方向。
她蜷缩在被窝里,从心口升起一股寒意将她吞噬,她无助,对未来感到恐慌和抵触。
可她想到了司献,那个总是笑得灿烂的少年。
他正在拼命刻画自己的未来,他身上有用之不竭,令她心生羡慕的自信与勇气。
虞松雨抱住冰冷的四肢,有一瞬间心想:向他靠近吧,如果未来里有他,那日子就不算难熬。
可理智告诉她,自己和司献不是一类人。
默默喜欢就够了,不要妄想拥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