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王爷他他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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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打开门,玉明儿本是睡下了,又强起了身,揉了揉眼睛,有些惊讶地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今晚殿下不是要你侍寝么,刚才外面那么闹腾,难道殿下有事出门了?”
银姬打开自己的柜子,边翻边劝抚道:“没有事,你快睡吧。”
“这么大晚上的,你为何收拾东西?你那柜子里都是些金银首饰,现在这个时辰又不出门,你倒腾它干什么...”说着,玉明儿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轱辘从被窝里爬起来,惊惶地问道,“刚才进府的好像是官兵,难道殿下犯了事,落魄了?!”
“你在瞎说什么!”银姬闷气地把手里的绫罗缎子往地上一丢,再也没有心情收拾细软,“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殿下他变了!”
“变了?变什么了?变心了?哎,我还以为怎么了呢。”玉明儿舒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咱们殿下本就是风流性子,进了万花丛,他就想摘万朵花,你来府上的时间比我长,怎么还不习惯他这样?”
“不是,你没听明白。”银姬踱到床边,把玉明儿又从床上拉了起来,“是变了!真的变了!!”
玉明儿迷茫道:“姐姐,大半夜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变什么了!?”
银姬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来了。”
“哪个男人?”
玉明儿这迟钝性子,银姬急的要死:“你怎么还不明白!就是殿下梦里的那个!”
“梦里那个...”玉明儿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是...那个裴山君?!”
“就是他!”
裴戎在谪仙楼与滕王的那点事闹得满城风雨,滕王这几个小妾不可能不知道,特别是他每晚说梦话,都要念裴戎的名字念个百八十遍,小妾们的耳朵早就磨起茧子,见银姬的反应,玉明儿突然也紧张起来:“他来干什么?”
“具体他来干什么,咱们作妾的不能说,且管不着,可我告诉你...刚才咱们殿下...一柱擎天了...”
“什么?!!!!!”玉明儿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消息,简直比滕王落难了还要令人震惊!
玉明儿突然站了起来,急的在床上直跺脚,声音立马带了哭腔:“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殿下真的变了!!!这真是要命!姐姐!咱们怎么办啊!!!”
银姬叹了口气:“以前咱们府里妾室众多,我也没有起过为自己打算的念头,毕竟环肥燕瘦,殿下爱喜欢哪个就喜欢哪个,他人也是不错,未曾亏待或冷落过谁。可是这回他的取向变了,彻底变了,我就觉得,如不再为自己打算,就真的没有出路了...”
玉明儿含着泪道:“我出身商贾,家里不在乎我做过人家小妾,尚有娘家可以回,姐姐你怎么办?”
“谁知道呢,趁着年轻,找个机会让殿下放我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这样,银姬和玉明儿,长吁短叹,一夜未眠。
另一面,滕王下了早朝之后,外面下起清雨。他怕裴戎走了,便没有坐他那辆豪华马车,而是骑着烈风早早赶了回来,又忘了带雨蓑,到府门口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
急匆匆赶到自己院子门口时,裴戎坐在窗沿上,靠着窗楞,一条腿蜷着,一条腿搭在外面,正在看院子里的一汪池水。
雨点打在池水中,揪起一滴一滴的雨花,然后四散而去,池里的大锦鲤体型臃肿,胖的跟个猪崽儿似的。
裴戎手里端着鱼食,正一粒一粒的往池子里扔。
“太好了...你还没走...”滕王喘着粗气,见人还在,可算放下心来。
裴戎看了看他全身湿透的衣裳,愣了一下,问道:“雨这么大,没打伞么?”
滕王随口说道:“忘了,无妨。”
“他们怎么说?”
“唉。这一早上可算是吵开了锅。吐蕃人闹着向圣人讨要个说法,吵着要为乌日星报仇,说必须要交出真凶,态度强硬的很。还好我在早朝之前就已经向圣人禀明了情况,圣人也知道你被人诬陷的,不过你还是不能随意走动,据说那个明轮法王领着一群吐蕃人不仅围堵在大理寺门口,还包围了你家,你要是出现,肯定立即擒了你。你就在我这里老老实实呆两天,我也告诉小石榴了,他也说这件事还需要一番周旋,等把吐蕃人哄了回去,你再回来也不迟。”
“这也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裴戎对这结果,有些出乎意料的坦然,又往池里丢了一粒鱼食,像是自嘲道,“到时候,我怕是哪儿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一直呆在我这儿。我养...”滕王后半句‘我养你’没有说出口,怕又把裴戎给气走了,改口道,“我养的鲤鱼好不好看?这鱼苗是从杭州运来的,金贵的很,每条要值上五百两银子,我已经养了七年,比宫里九州池那条还大,每天是要吃一斤牛肉的,堪称鱼王,上次户部王侍郎来要一千两买去,我愣是没舍得给他。”
“嗯。好看。”裴戎随口应道。
“对了。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差人给你做。”
发生了这么多事,裴戎根本没有心思吃饭,随口又说道,“随便,吃鱼吧。”
“吃鱼?”滕王歪了头,鱼的种类太多,河鱼、海鱼,实在是不知道吃哪一种好,突然,他眼睛放光地望向池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嗯,只要你高兴就好,咱们吃鱼。”
中午,裴戎坐在镶着璎珞片的豪华八仙桌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滕王之所以这样殷勤,是因为有小厮禀报自己,裴少卿今早曾经离开王府几个时辰,偷偷回家去了。
今日裴府门口围了许多吐蕃人,闹着向裴老将军讨要说法,老将军没有办法,只能关上大门,命家人谁也不许出去。
裴戎怕被人发现,回去自然没敢走大门,也没敢走后门,而是从侧面翻墙进去的,见了裴老将军,没等他解释,这位固执的老头就不分青红皂白给他一顿痛骂,一旁的阿娘和兄弟不仅没有拦着,还夹枪带棒的数落他。
说什么差事没办明白也就罢了,还给裴家带来无妄之灾,真是差劲极了,没用极了。
本来裴戎就因为投靠武后遭到同僚排挤,裴老将军觉得脸上无光,越来越不待见自己这个儿子,平时就懒得看他,这回摊上了人命官司,死者还是吐蕃遣唐使,更是涉及两邦纷争,只求圣人不怪罪裴家才好,恨不得立即与这个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他怎么还有脸滚回来!
阿耶不疼阿娘不爱,裴戎在家祠里跪了一会,觉得越跪越委屈,当初自己不是为了这个家才投靠的武后么?怎么一出了事,没有人劝慰自己也就罢了,怎么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裴戎越想越寒心,干脆起身不再跪了,决意离开裴家,又从原路返了回来。
滕王心里其实有些担心他,越担心就越自责,他自己这算干了什么事儿啊?虽然乌日星的死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但他总觉得自己就是导致裴戎一系列的不幸事件的始作俑者。
所以他只能加倍的补偿他。
其实王府的私厨已经很好了,每天变着花样做,可滕王还是不满意,动不动就要让京里的各大馆子送食盒,几日下来,什么膳福堂、知味观、琼楼食府的招牌名菜通通吃了个遍,可裴戎却越发消瘦。
原来那祖母绿佩刀挂在身后,遮住了半腰,现在,腰带又收紧两寸,从前面看,刀柄已经斜斜地挂了出来,看的滕王心里酸酸的,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今天的午膳稍微晚了半刻,裴戎拄着头,用手指在茶盏杯沿画圈,滕王在一旁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什么王侍郎家的女儿又被婆家赶了出来,张参军在郊外置了宅子养了一房小妾被正室逮个正着,种种花边小道新闻,也不知道都从哪儿听说的。
裴戎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突然滕王两个眉毛一挑,兴奋地对出现在门口的管家道:“做好了?快上菜!”
十几个侍女轮番端了银碟银盏上来,椒辣鱼片、九粼银翠、白云鱼溜...不一会就上了一桌子菜。
“今日咱们吃全鱼宴~”滕王站起身,夹起一块生滚鱼片放到裴戎碗里,“你尝尝,今日这顿可不简单,我请特意了七个馆子的主厨,每人负责两道菜,他们可都铆足了劲儿,拿那三尺厨台当战场比拼呢,所以鲜辣酸甜,闷溜熬炖各种口味都有,还烦请裴大人品评一下,到底哪家厨子手艺最好~”
裴戎听完,也稍许有了兴致,将鱼肉放在口中,细细咀嚼起来,这鱼肉质感鲜嫩,又十分劲道,没有河鲜的土味,也没有海鱼的过于咸腥,和从前吃过的全都不一样。
裴戎疑惑道:“这是...什么鱼...?”
滕王还未等答,玉明儿提着裙摆,神色匆匆地跑进屋来慌张地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咱们府里的锦鲤王让人给偷了!!!!我照殿下之令每日午后去喂它肉...等了半响,却哪儿也没见到鱼影...”
玉明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裴戎夹着一片鱼肉,悬在嘴边,转头看着自己。
玉明儿的手指从指着外面池子的方向,挪到了指向裴戎,惊讶地直接口吃:“你你你...就是...他他他....”
同时,身后响起最后一道报菜名:“油焖鱼王头!”
玉明儿浑身一僵,扭头咯吱咯吱转了过去,就看见自己侍奉七年,每日兢兢业业投喂的锦鲤王瞪着两只死鱼眼,嘴里还塞着一颗红果子,被三个侍女呈在大盘子里端了进来。
“叫什么叫。”滕王板着脸道,“鱼让我宰了给崇德补身子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赶紧回去,丢人现眼。”
“他他他...它它它...”玉明儿急的直跺脚,又被滕王瞪了一眼,只好‘哎’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又提着裙摆转身跑了出去。
滕王举着筷子,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府里的丫头不懂规矩,让你见笑了。”
裴戎看着这一桌子鱼肉,被玉明儿一闹,不知怎么,再也下不去口。
“不是说养了七年别人要也没舍得给么,怎么说宰就宰了?”
滕王夹住那红果,默默塞到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七年光景,也没什么,何况只是一条鱼,如果崇德想要的话,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人一向爱胡闹,裴戎想着,滕王作为一个风流冤家大情种,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骗小姑娘们的套路,可他还是不禁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滕王又说道,“就当是给崇德你赔罪了。”
裴戎还想问什么,滕王却起身,低了头不再看他,好像愁绪万千,落下一句:“你先吃着,本王还有些事要做。”转身便出去了。
这人怎么回事,一会儿高兴一会失落的。
难怪李石柳说他是变脸专业户,脸色说变就变,实在琢磨不透。
滕王再回来时,又是嘻嘻哈哈,满脸春风,一进屋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胡塌上,一边把玩放在床头的祖母绿宝刀,一边兴奋地对裴戎道:“崇德!午后歇息的可还好?”
“倒是很久都没有这样闲暇时间。”裴戎道,“从大理寺入职以来,每月休沐不过一天,还常常被各种事情占据,最近那些陈年旧伤都养好了,也不知这样到底算不算因祸得福。”
“好了就好。”滕王笑嘻嘻道,“对了,崇德,你在我这里虽然图得清静,但是呆久了也实在是无聊,今日看你身体好了许多,我要送你份礼物!”
图得清静...裴戎心想,每天你这样叽叽喳喳,其实也未曾清净过。
“礼物就不必了。我本身在这里,就已经很给殿下添麻烦。待那边的事解决了,我便立即回去,不再叨扰。”
“崇德~你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你可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呐~本王向来是知恩图报的。”滕王拉着裴戎,拍了拍肩膀,将他按在塌上,“崇德,你坐,你坐呀~”
裴戎只得落座,滕王却站了起来,朝门外击掌三下,命令道:“你们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