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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夜闯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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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自那天从西郊猎场回来,就一直提不起兴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要我们姐妹,今天您头一次叫我伺候,都已经肆月末了,这床鹅绒衾未免有些厚,就让妾给您先换一床吧。”

雕梁画栋的卧房里,被叫做银姬的美人在说话,顺势脱去了外衫,袅袅婷婷的走到床榻边。

滕王看都没看一眼,而是径自倒在榻上,闭着眼,合衣而卧。

“别麻烦了,这段时日我很累,只想抱你一会儿,什么都不想做,来,到本王身边来。”

银姬听话地躺在他的身边,不能做别的,只能顺手拔下头上那支金凤钗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殿下最近都很不开心,甚至有些落寞,要说殿下来洛阳也没有什么正事,不是一直都在外面玩儿么,难道是殿下连这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东西也都腻歪了么?

滕王发出轻微地呢喃,似乎睡着了,银姬也刚要睡,听见雕花窗发出轻微地碰响,以为是窗户没有关严,起身便要去关。

没想到刚下了榻,竟然有一个高大黑影出现在床前。

“啊——有—”

刺客两字还没有说出口,嘴就被擅入者捂住了。

黑影沉声道:“安静。”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银姬却没想到其效果居然像一声炸雷,炸地平时连雨夜响惊雷都不会醒的滕王一轱辘从塌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闭着眼,说道:“裴山君,你来了。”

黑影有一丝错愕,应道:“嗯,是我。”

滕王半睡半醒,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你不会到我梦里来呢,你说过再也不想见我,你怎么这么淘气,做了梦也要骗人。”说着,滕王又一头栽倒在枕头上,两手在空气里抓,“蝴蝶~蝴蝶你再飞一会,多飞一会儿在落下~~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我得好好再睡一会。”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裴戎松了手,银姬没有再叫,反而疑惑地打量他,原来这个就是传言中殿下在谪仙楼众目睽睽之下睡了的男子。

除了高大健硕,脸特别白以外,那身玄色官服脏兮兮的,好像还蹭上了血,活脱脱像是从哪个耗子洞里面钻出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呀,为什么殿下说梦话的时候总在叫他的名字?

银姬:“裴大人...我们殿下他...”

裴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来到榻前,轻轻拍了拍滕王的脸:“滕王,滕王。快点起来,我有要事告诉你。”

滕王依旧在梦游:“裴山君...别闹了...你先骑我这匹烈风,与你相称的黑色马儿不好找,我已经寻了半个多月了...”

这人怎么叫不醒!

裴戎也是没办法,直接拎起他的领口,一手把人薅了起来:“赶紧给我醒醒,李元婴!”

滕王一下睁开了眼睛,愣了一秒,继而目光转向眼前的人,怔怔地道:“我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梦里的裴戎是不会凶我,叫我李元婴的!”

下一秒,滕王完全清醒了,捂着自己的被子,退到墙角,指着裴戎呜嗷乱叫:

“你!!!!光天化日!!不是!!!黑灯瞎火!!跑到本王府里恐吓本王!!!你想干什么!!!!又要造反么?!!!!!!”

“滕王殿下,”裴戎道,“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我是不会到你这里来的。”

一听出了事,滕王这才稍显冷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戎:“乌日星被人在蒲鹿院被人杀害,现在左屯卫的人认为我是凶手,我需要你给李石柳传递消息,告诉他乌日星不是狻猊公子,狻猊公子定在朝中,而且,大理寺有内鬼...”

外面一片喧闹,好像有官兵硬闯了进府,滕王问道:“追你的人是谁,怎么这么大胆,我的地方也敢乱闯?”

裴戎:“是薛云韶。”

滕王皱眉:“怎么是他?这人出身刑部典狱,为人狡诈贪功,他盯上的人,一定会死咬住不放,是个疯狗。”

“我不会连累你,请你务必要把话带到。”裴戎转头就走,滕王腾地蹿下床,拽住他的衣角。

裴戎转头看他,滕王立马松了手,拍了拍自己的亵衣:“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经事么?”

外面的喧闹及了近前,已经能听见薛云韶与府院家仆撕扯的声音:“就是滕王殿下,也不能包庇杀害吐蕃遣唐使的凶手!”

裴戎听了,飞步腾空,又要从雕花窗离开,又被滕王勾住腰带,一把拽了回来。

滕王:“你疯了么,外面肯布了天罗地网,就等你个傻瓜送死!”

裴戎:“那你说怎么办!”

滕王忽然勾了一抹笑意:“裴戎,脱裤子。”

“什么?????”

“少废话!叫你脱你就脱!!!”

薛云韶一推开门,传来一股雪梅幽香,屋里没点烛,绫罗窗纱翻飞,琉璃玉盏,珊瑚绯树发出星星点点的荧光。

滕王的寝室异常宽敞,床榻离门口约有三十尺,挂着幔帘,塌上影影绰绰,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门打开的瞬间,榻上的动作顿时停止,发出极其慵懒的声音:“谁啊~~”

薛云韶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滕王殿下,小的是右屯卫长骑将军薛云韶,擅闯王府,还请殿下恕罪,只因蒲鹿院有重大命案发生,末将亲自追击逃犯到您府附近。”

滕王披衣起身,拨亮了床头的烛灯,绒绒光线掩去了灰蒙蒙的月光,薛云韶这才看见,塌上玉体横陈,滕王的身体掩在一个玲珑曲线之下,整个人像是浮在云端,而被褥里露出来的玉腿,居然是五条,还有一只脚,指甲染得猩红,正搭在滕王的臂膀上。

薛云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撞见的是什么场景,一张床榻,六条人腿!

如果自己数算没有出错的话,交缠在一起的,居然是三个人!

早就听说滕王骄奢淫逸,府里娇妻美妾无数,可是亲眼看见这一幕,虽然只是隔着纱幔老远看见了朦胧的人影,薛云韶的眼球还是快瞪了出来,自己虽然不是什么老实人,但这一幕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视觉感官和人生认知,吓得他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

滕王漫不经心地问道:“是谁死了?”

薛云韶满头冒冷汗,还没缓回来神,又听滕王略带怒音,又问了一遍:“到底是谁死了?!”

薛云韶这才反应过来:“回...回禀殿下,死者是吐蕃遣唐使乌日星。”

滕王:“人死了,凶手也应该大理寺的人追,怎么会劳烦薛将军?”

薛云韶回道:“嫌犯正是大理寺少卿,裴戎。”

对面顿了一下,声音也略带了几分忧虑:“裴山君?这可不太妙,你们有几人能打得过他?”

薛云韶:“的确如此...那就请殿下...”

滕王打断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出去?薛云韶还想力争:“可是...殿下...”

“可是什么!?”那头突然摔碎了茶盏,“就是真有凶犯逃到我这来,也不能让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将军到本王的府上随意放肆,给我滚出去!扫了本王的雅兴,我斩了你的狗头!”

没想到滕王变脸速度极快,薛云韶连连谢罪,然后退了出去。

人声渐渐走远了,银姬穿了衣裳,退到一边,不知道怎么,她的表情非常窘迫,但还尽力维持着冷静。

裴戎放下卷起的裤腿,有些复杂地看了滕王一眼,并没说什么,揖了一礼,转头又要走。

“你上哪儿去?”滕王问道。

“我回大理寺,找寺卿说明真相。”

滕王:“哼,你都被薛云韶那疯狗盯上了,都不用说出了这个府,就是出了这个屋,你就逃再也不出去了,有人故意陷害你,你身上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你也说不明白。”

裴戎有些黯然地盯着脚下那一块地面,紧握着拳头,又不说话了。

滕王叹了口气:“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亲自进宫,面圣为你说清。”

裴戎刚想说什么,滕王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不想欠我这份人情,我也不喜欢做白费力气的事情,就当...就当本王为我之前做过的事情,向你赔个不是。”

之前做过的事?

裴戎没想到滕王能坦然地说出来那件事,而且并没有为自己的荒唐找什么说辞。

对方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揭开自己身上这条血淋淋的伤疤,又推给了自己看,然后就像是摊着手在说:

“喏~你看,我真的错了。”

裴戎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也敞亮地回一句:“没关系,就当我原谅你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

自那天以来,自己遭遇的种种白眼、非议、朝中的排挤,十几年付之东流的努力全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难道又要因为这个人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这样全都结束了么。

可不结束又能怎样?

他是高高在上的滕王,先皇最喜欢的儿子,享食五千户的滕王殿下,而自己...自己现在连大理寺少卿都不是了。

只是一名逃犯。

裴戎突然觉得很累。

滕王对银姬道:“去告诉张护院,加强府内巡逻,不可以让右屯卫再随意入府搜查,不过要故意留一些纰漏,让薛云韶的人暗中搜查,这条疯狗,如果不让他查的话,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银姬:“是,殿下,我这就去吩咐。”

“你等等。”滕王又拿出笔写了封信笺,递给银姬,“这个,让阿奴送去松鹤楼交给罗老板,再让他差小厮送给小石榴。”

滕王瞄了一眼裴戎戒备的神色,补充道:“松鹤楼是我的私产,我若差人直接去,肯定会被他们盯梢。对了,让阿奴回来时候带些吃食,要补气养血的,顺便让罗老板亲自下厨,做一道松鼠桂鱼,偏酸口,我爱吃。”

殿下不是最不喜欢吃鱼么,什么时候还喜欢酸的了?银姬把信揣入怀里,没有问出口,只道:“是。”

滕王:“你去吧。”

滕王转身去披衣裳,看见裴戎还生硬的戳在原地,若有所思,便道:“你若累了,可以去塌上睡一会儿。”

裴戎愣了片刻,反问:“那你呢?”

滕王亲自点了烛,放在桌子上,道:“我不睡了,得想想明天该跟圣人怎么说,顺手参薛云韶一本大不敬之罪。”

滕王说完,没有在理他,裴戎踌躇了一会,最终没有上塌,而是去了外厅的太师椅,蜷起腿,把头靠在扶手上。

滕王陆陆续续写了一个时辰,刚才雕花窗没有关严,吹进来些冷风,他打了个寒颤,又想起来什么,起身去看裴戎。

裴戎这时已经睡熟了,怀里还抱着他那把祖母绿宝刀,刀鞘死死抵在锁骨上,看着就疼。

滕王伸手去取那把刀,没想到裴戎在睡梦里还下意识地手握紧了刀柄。

他迟疑了一下,唤道:“崇德,已经没有事了,你好好睡吧...”

裴戎这才松手,让自己把刀抽了出来,放在了一边。

滕王打了个哈欠,夜已三更,他自己也是困得很,往里屋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看裴戎,终于还是停下脚,转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总之,自己竟然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撩开了裴戎的胸口。

裴戎胸口上,自己亲手画的那只蛱蝶,像发黄宣纸上褪了色的朱丹,只留下淡淡的印痕,蛱蝶翅膀上,还多出几道极细的、带着血痂的长疤,像是硬刷子剐蹭留下的痕迹。

他心中一沉,又默不作声的把衣裳轻轻盖了回去。说实话,自己从未想过自己的恶劣行迹会对这个一贯强势的男子会产生什么坏影响,他也曾感到过内疚,不过只是一瞬,就被其他的事情遮盖过去了。

可这内疚感,竟在他看到裴戎无助的蜷缩在椅子上时,从心里被强行地揪了出来,像是无根花的藤蔓,无限蔓延开来。

滕王轻轻叹了一声,回到塌上取了那床鹅衾被,盖在了裴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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