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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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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鄞抬步去了福衍宫,易颖正在花台处弹琴。

见来人,易颖也未停下,只是笑笑,直至将手中那一曲《将进酒》1弹完。

易颖慵懒地站起身往台间桌边走去,看着他走上前来行礼。

“颖贵妃。”

“何事劳驾三皇子还亲自跑一趟?叫寒云来说一声便是。”易颖拿了杯水撑着桌沿看向他,“说说吧,三皇子有何要紧事?”

南宫鄞神色复杂,心中情绪亦是复杂。

“来此不过是多谢贵妃送于佩儿的那一盒首饰。”南宫鄞躬身一礼,道:“多谢贵妃恩赐。”

易颖睨了他一眼,笑笑摆了摆手,“三皇子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么憋着心里也不好受不是?”

南宫鄞正眼看着她,如此美艳的一张脸,却是那么让人看不懂她的内心。

“你说过不会再对她下手,还记得吗?”

易颖玩弄着手上的指环,听着他的话一顿,又仰起头笑道:“记得,本宫这不是没下手吗?”

“难不成你以为本宫对那盒首饰做了手脚?”

看着他肃正的面庞,易颖笑得更肆意了,道:“放心吧,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何况整她对本宫现在来说,毫无意思。”

“那便请贵妃莫忘了,鄞儿告退。”

南宫鄞转身欲往门口走去,被霜衣挡住。

“三皇子且先等等。”易颖走下花台,拢了拢身上的衣裳,道:“本宫发觉三皇子自梁城那事之后变得有些不同。”

易颖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些许怒意的眉目,笑道:“若论手段,你可一点也不比本宫差。怎么?现在想通了?后悔了?”

南宫鄞内心一紧,看着眼前的女人,虽是面无情绪,眼神却是复杂。

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瞬即又松开了,这件事他既然做了就够他懊悔一世的。

“是,我后悔了。”南宫鄞低声道。

易颖大笑几声,顿时又沉下脸来,瞪着他,眼里尽是嫌弃。

“成大事者,切记莫要揪着那些小事成日软趴趴地,软肋这东西越少越好。”

“到底是未经风霜雪露的少年郎,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事可不好。本宫最后奉劝一句,挡你眼睛的羽毛要趁早拔掉。”

易颖直视着他略显低落的面庞,低叹道:“要想为她做什么事补偿就尽快,事情来了可就没时间讨好你的皇子妃了。”

南宫鄞看了她一眼,“贵妃多虑了。”随后便径直出了福衍宫。

“霜衣。”易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唤道,“去看看那小丫头最近如何,让她别到处招惹是非。”

“是。”

南宫鄞失神地走在道上,每每想起那件荒唐事,他心中的懊悔油然而生,不仅仅是对不起她,更是对不起死去的越妃。

他慢慢地走在宫道上,很慢,慢到能听见脚下每一粒沙石被他踩到后发出的痛苦呻吟。

“鄞兄长?”

忽的前头传来一句,南宫鄞一抬头便对上南宫玲佩疑惑地双眼,两人四目相对,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南宫鄞迅速转换情绪,笑道:“佩儿要出宫了?”

南宫玲佩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失神地样子又问道:“鄞兄长,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在想、在想该送些什么东西给你。”

南宫玲佩一怔,“为何想到要送佩儿东西?”

“不是佩儿自己说的吗?”南宫鄞柔目看着她,眸中丝丝波动,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多送东西。”

南宫玲佩愣了愣,略觉得些许莫名其妙。

喜欢吗?虽然这段时间他对她很好,好到与晋兄长在时差不多,甚至是更好,但她总感觉不到是情。

真的,喜欢吗?

像晋兄长那样,像自己对晋兄长那样。

南宫玲佩失神地、定定地望着他,却看不到一丝自己能觉着的情愫。

南宫鄞看着她怔住,以为是被自己吓坏了,便失笑道:“佩儿抱歉,鄞兄长是不是吓到你了?”

收回眼神,南宫玲佩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鄞兄长不必送佩儿什么,佩儿现在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南宫玲佩被嬷嬷扶着上了马车,往宫门口而去。

南宫鄞思虑着南宫玲佩的话,慢慢走向御书房。

什么都不缺,独独缺那一份安定与自由吧?

除了皇兄说到的自由,你还会想要什么呢?

南宫鄞走进御书房,看到了正在为满朝文武递来的奏折烦心的南宫政,叹息声越来越重。

“父皇。”

南宫政抬头,看到跪礼的南宫鄞笑笑,“鄞儿有何事?”

南宫鄞抬头对上他慈爱的双眼,犹豫了会儿才道:“鄞儿有一请求,望父皇成全。”

“你说说。”南宫政放下手中的奏折,疑惑地看着他。

南宫鄞三叩首,跪直身子,道:“鄞儿请求父皇封侯,立府于宫外。”

“什么?”南宫政大喊,震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封侯立府。”南宫鄞又复说了一遍。

南宫政愣愣地看着他,瞬间又大怒道:“荒唐!”

“求父皇成全!”南宫鄞再叩首。

南宫政怒怒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奏折上的内容,问道:“你可晓得封侯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道。”南宫鄞抬头看向他,“这样父皇就可做决断了。”

“四弟适合当这储君,只是现在年纪尚小,父皇培养培养,过几年便能帮着处理国事,与皇兄那般。”

南宫政看着他,怒气在心却无法言说,摆满怒意的双眼直视着他平静的神情。

这个太子之位他本欲加偏给南宫鄞,他的能力与南宫晋有的一比,虽说南宫彦也不差,但是在处事上还差火候,加之近些年他身体愈加不好,敌国又常常动静,他担心自己撑不了多少时间,要找一个稳妥的储君。

若非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中还有偏向南宫彦的势力,他压根不会想去多观摩。

现在便是想着如何名正言顺让那些想着南宫彦的大臣臣服于南宫鄞,却没想到他要封侯。

封侯了,就不可能当上储君,更不可能让他顺理成章地接着这个位置。

南宫政看着他,怒意与痛心让他眼眶红了起来。

“给朕一个理由。”

南宫鄞顿了顿,“儿臣的志向不在朝堂之上,就想如母妃那般逍遥自在。”

沉默半晌。

“是为了佩儿吧?”南宫政看着他,眼里已是没了情绪。

南宫鄞愣了愣,又慢慢地摇了摇头,“为了自己。”

“但佩儿她不应该在这后宫里约束自己,她该是自由的。”

南宫政轻笑了声,慢慢撑着椅背坐下。

这一声轻笑,传入南宫鄞的耳里,却满是失望。

南宫鄞强忍心中的难意,正色道:“望父皇成全。”

南宫政沉默地看着他,仍是失望。

“朕最后问你一遍,侯位还是储君之位。”

若是要储君之位,那太子便是你。

南宫鄞发愣,看向他,心中多有不甘之意,但依旧叩首道:“侯位。”

南宫政顿时没了与他言语的意头。

御书房内的气氛落针可闻声,轻微的呼吸声与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好,朕成全你,也算是对静贤皇贵妃的一个交代。”

南宫鄞眼睫微微一动,“多谢父皇。”

翌日,朝堂之上,南宫彦被封储君之位,南宫鄞为定远侯,赐定远侯府于宫外。

身在太妃寝殿背书的南宫彦闻言一诧,拿着圣旨正想冲出去问个明白却碰上了南宫鄞。

“三皇兄!”南宫彦直直盯着他,眼里尽是怨意。

“怎么?”南宫鄞笑了笑,“让你当个储君这么不满?”

“彦儿怎么能担任得起储君之位?”

南宫鄞顿时沉了脸,俯视他道:“怎么担任不起?你是父皇的四子,是整个天都的四皇子,难道就一直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做造化吗?”

南宫彦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他。

十岁稚童,心里对储君之位的重要性平衡不定。

“你现在是天都的储君,理应早些懂事为父皇分忧国事,莫再说这等漏气之言。”南宫鄞看着他沉重得快要落泪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躬身拱手道:“太子殿下万安。”

南宫彦急忙扶起他,“皇兄不可!”

“此乃定远侯南宫鄞的见礼,太子殿下受得。”

定远侯?南宫彦睁大了双眼,“皇兄要离宫?”

南宫鄞点了点头,“定远侯府在宫外定然是要离宫。”

“那……”以后怎么找你?

南宫彦看着南宫鄞渐渐皱起了眉头,眼眶逐渐红润,样子越来越委屈。

“憋回去!”南宫鄞呵斥道:“一国储君,不能轻易落泪。”

南宫彦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那皇兄会时常入宫吗?”

南宫鄞看着十岁稚童的模样,一丝不忍之意油然而生。

虽然南宫彦是在太妃膝下长大,但时常是由他这个皇兄带着一起与太妃学着,亦常常会带着他到太傅那去长长见识,闲时更是会带着他去骑马练剑。

在他心里,南宫鄞是比父皇还要重要的家人。

南宫鄞心中也知晓,彦儿的性情与早年间的父皇一般软糯,想让他立刻便接受起这份沉重的储君之位,艰难万分。

但,要狠心。

南宫彦最后还是妥协接过了太子印。

消息传到南宫玲佩耳里之时已是第二日,正巧南宫鄞拿着新做的糕点来看她。

一进角门南宫玲佩便看见了他,款款一身走向她这边,身上的天蓝双鹤服饰将他衬得极为好看,脸上挂着笑,手里提着一盒热乎的糕点。

“佩儿,外头风寒,快进去。”南宫鄞走向她,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南宫玲佩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拽着他的手站在走廊上。

“怎么了?”南宫鄞佯装困惑地看着她,脸上还是笑着,将手里的糕点递到她面前,道:“这是宫中后厨做的新糕点,佩儿可以尝尝,若是不好吃鄞兄长下次可以做些别的糕点过来。”

南宫玲佩依旧看着他,拽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紧,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为什么?”

南宫鄞怔了怔,看着她抓得越来越紧的手,慢慢松了脸上的笑意。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当这个太子。”

“你骗人。”南宫玲佩眼里似有怒意,“鄞兄长即使对太子位没有想法,但也不是想逃离宫里的人。”

南宫鄞反手抓着她的手,劝慰道:“这件事已经下了定论,佩儿就莫要再执着了。”

“是为了佩儿吗?还是为了晋兄长此前对你所说的话?”

换她一生自由。

南宫鄞一顿,又笑道:“佩儿难道不开心吗?这样就能立府于外,日日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但是没必要。”南宫玲佩怒意渐渐明显,眼眶逐渐红润,“鄞兄长知佩儿会辜负你的心意。”

“有必要,”南宫鄞勉强一笑道:“而且这是鄞兄长自己的抉择,佩儿无需自责。”

南宫鄞捂着她的手,却惊觉越来越凉。

冬月虽还未至但气候却变化得异常之快,忽冷忽热的天气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他急忙放下盒子,捂着她发凉的双手,“怎么了?”

南宫玲佩挣开他的双手,“无事,进去吧。”

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南宫鄞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皱起了眉头,跟在她后头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还未落座南宫玲佩便发了话。

“鄞兄长。”

南宫鄞抬眸看着她,双眼含笑。

“若是日后后悔,佩儿还不起。”

闻言一怔,南宫鄞心里却觉一梗。

他盯着她,慢慢没了笑意。

“在佩儿眼中,你就是如此不值当?我便是如此不坚定吗?”

房中瞬间没了声响,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看着她腰间的紫荆玉佩,南宫鄞却又笑道:“那便赌,赌我不会后悔,也赌佩儿的心终有一天会收回来,放在我身上。”

赌?南宫玲佩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场赌,代价太大了。”

“所以佩儿不要让鄞兄长等太久了。”南宫鄞依旧笑着,“反正当个闲散侯爷也没什么不好,何乐而不为?”

南宫玲佩没了话头,她不想他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想任何人再为了她失去。

就像是南宫晋,为了她,丧了命。

但她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结局,她也做不到去改变这个结局。

看着眼前这人,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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