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份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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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清风与扶桑便立于门前,南宫峰若正持枪剑晨练,一结束便加快换上了朝服。
“没休息好?”南宫峰若看着昏昏欲睡的俩人问道。
扶桑晃了晃脑袋,“昨日刚回都便马不停蹄跟着郡主逛了整个天都城,睡没个把时辰便要起身。将军,上战场都没这累啊。”
“注意点话。”清风踹了一脚扶桑,“这里是天都不是西塞,能陪郡主与将军出行是你的福气,抱怨什么。”
在边关如此闹惯了,这些话南宫峰若倒不觉得有什么,只微微勾唇,想着昨晚那些事,紧接着“未婚夫婿”便上了脑袋,面色微暗起来。
低头整理衣襟,南宫峰若似是无意间问起:“梁姑娘可还在府中?”
“回将军,梁姑娘早个时辰便已出府。”
南宫峰若瞳孔微愣,突又加快理好朝服戴上官帽。
“去查一下她的底细,特别是她与郡主的关系,我要知道她为何、如何救了佩儿。”南宫峰若重重拍了拍清风的胸口帮他清醒,径直出了门。
被如此一重击的清风捂着胸口嗷嗷叫的同时还得应声是。
“查清楚点。”扶桑朝着他捂着的地方大力拍了一下撒腿就跑,完全不顾后头嚎叫之人的苦哀。
“圣上突然在休沐之时上大朝会想必是有大事,你初次入朝会,可得做好耳听八方的准备。”萧阳与南宫峰若同在一辆马车嘱咐着:“朝上的老狐狸可多,你还是破例而入,稍不注意就被咬了。”
“谨听舅父教诲。”
朝堂之上,南宫政发过脾气后堂下一片沉寂。
“各位爱卿?”看着台下一片死寂的众人,南宫政心气又上来了,重拍龙椅气道:“难道我堂堂大朝竟无一人可治那贼寇,替死去的百姓与朕的威武大将军报仇吗?”
堂上之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做那出头鸟。
儋州之灾实属难办,不仅仅是多年的旱灾,数月前还多了一批悍匪专劫朝廷官道的赈灾物,奇怪的是派出去的官员无一生还,就连镇国几十年的威武大将军一去也中了埋伏没再回来,前去探路的探子更是探不得悍匪所在之地。
就像入了迷幻阵一般,查不到一丝线索,只一个逃脱的士兵狼狈地拖着一身伤拼死回来告知是山中匪寇所致。
只是一山匪寇,致使难民走不出,粮食进不去,已经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想到这,萧阳不免叹气。
“陛下,”易谦快步上前以报,“儋州之灾不可再行耽搁,依臣所见必选一文武双全之人前往剿匪赈灾。现下形势不仅需裁决赈灾之策,更需想出剿匪之法。”
南宫政白了他一眼,“你倒是给朕选个人呐。”
易谦拂袖下跪道:“陛下,此人选必定武为先,文随其后,臣斗胆举荐新任三品将军南宫峰若。”
堂下顿时一片唏嘘声起,皆在打量这新上任的三品将军及不远处神色已然不对劲的萧阳。
南宫峰若此刻眼底含冰,甚是不在意地刮了他一眼,站在原位不多话。
“陛下,”萧阳惶恐,急忙上前跪道:“南宫峰若新任三品将军一职,经验不足,怕是难以胜任,还请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为他捏了一把汗,只易谦哼笑一声。
“萧丞相可说笑了,这位少年英雄驻守边关多年,对付渭河对岸的凉国几载都不曾出错,如今回都剿这点悍匪又算什么?若真是难以胜任,陛下拥他又何用?”易谦嗤笑道。
这一左一右丞相相争多时,朝堂之人举目共睹,如今在此危急关头易谦便如此不聪明地急急推出南宫峰若去“送死”,不免让朝上之人唏嘘,其心在场之人皆看得懂却看不透。
“够了!”
看着左右丞相相争吵闹,南宫政听得甚是不耐烦,怒斥道:“于朕何处?”
朝堂之上人皆作鸵鸟之辈,南宫政稍歇了歇怒气,拂袖唤道:“南宫将军。”
南宫峰若拱手上前,“臣在!”
“可否胜任?”
四字重任,不可拒之意俨然而立。
南宫峰若弯腰拱手,回道:“谨听陛下圣意!”
“你可知此事并非朝堂之上所说那样简单?易老狐狸摆明了想令你深入这陷阱,”萧阳与南宫峰若下着阶,憋不住气训斥道:“难民为何不出?是这批悍匪打定了圣上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深入,可你见哪次进去了?且儋州地处甚远,送物资的路上必定不太平,你何知朝中无人插手?连威武大将军皆丧于匪手,你又能如何?”
南宫峰若小心扶着他下阶,缓和道:“是我莽撞了,舅父莫忧,我自有分寸。”
“你……”
“南宫将军,”李宗躬身而来,敬道:“陛下有请。”
南宫峰若点了点头,转而对萧阳道:“舅父且先回府,面圣过后必定与你详解。”
萧阳只得按下怒意,看着南宫峰若随着内侍官而去的背影,心中对那易谦是百句咒骂不得出口,气急拂袖往宫外而去。
御书房内,南宫政正急得踱步,见来人直接询问道:“可有计策?”
南宫峰若拱手道:“此事想必陛下心里也知必不是单单劫匪夺食那么简单,故恕臣斗胆无从告知,但臣许诺必定解救那一方百姓。”
南宫政闻言不解,思索片刻皱着脸道:“若是无计可施便不可轻易妄动,朕不愿再失去一个将军。”
南宫峰若抬眸淡淡道:“陛下静待佳音即可。”
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南宫政一时晃神想起了边关之人,便也不再推托,将手里的令牌递给他,“若是有任何不便之处,见令如见朕。”
南宫峰若拱手应是,接过御令。
丞相府内,南宫玲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阿碧拿来水盆给她洗漱更衣。
“姐姐回去了吗?”南宫玲佩打着哈欠问道。
阿碧梳着她的秀发,脆声回道:“是,天微微亮便走了,留下了纸条,在郡主手边呢。”
南宫玲佩伸手摸了摸桌边的东西,拿起一看那纸条上的内容原本睁不开的眼睛瞬间瞪圆。
“又走?”
她慌乱整理了一番就提着裙子直往后门的马车蹦去,直把下人们吓得一路护送。
“郡主,你慢点。”阿碧在后头追得喘不过气,还是没能追上,只能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秋霜楼内正歌舞升平,马车一停南宫玲佩便提着裙子直直往楼里跑去,完全不顾及外人的眼光,但也无人识她,只道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不成体统。
温暖见状赶忙过来拦下她,低声急道:“郡主啊,低调些,人多眼杂着。”
南宫玲佩也顾不得这些,拉着温暖便问:“姐姐可还在房中?”
“一早便外出游历了,郡主也是知晓的,这是她该做之事。”
又没赶上,南宫玲佩耷拉着头委屈道:“两月后便是及笄之日,这下可不知姐姐能否回来参加我的及笄宴了。”
南宫玲佩恹恹的,顺着楼梯扶手便坐在了阶梯上。
温暖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低声笑道:“郡主放心,媆媆说过了,郡主及笄前她会回来几日。”
“真的?”闻言瞬间精神,南宫玲佩眸间闪光,“太好了,我还怕姐姐忘了呢。”
充满喜悦的双眼看向温暖时便转为怨气,南宫玲佩叉着腰抱怨道:“温妈妈,这大过年的都不让姐姐消停,这一来一回多累啊。”
温暖失笑,“郡主莫恼我,我本只不过是为了让她长些见识,她如今不是贵族闺中之女也非人妻子母,无需约束自己。”
这也是温暖与故人的约定,她自不曾向任何人提起。
世人皆道女子之身乃后宅之命,不可抛头露面为人耻笑,但她偏不遵这女子之道。
年方五岁,梁幂云便被她送去城外乐舞坊学艺,温暖则亲自教她礼仪,大礼小礼该有的一样不落,甚至还给她请了一个隐世的武学先生练武,花了大价钱培养她却又不约束她的自由,及笄之后便给她定了规矩外出游历,无论去哪,越远越好,而且必须写信回来告知所见所闻。
梁幂云也从不忤逆,养母胜比生母,温暖对她来说非亲母胜似亲母,况且与温暖一般,她偏不信这女子之道能拦得住她。
而南宫玲佩不同,作为天都郡主,虽说在天都无拘无束却处处是限制,梁幂云不在天都之时连府门都不敢出,及笄之后更是连房门都出不得,若是被人瞧见容颜便是贵女的一生之耻,这就是贵族女娘崇尚的女子守德之道。
见她还是恹恹地,温暖示意小厮拿来礼盒递给她,柔声道:“郡主也莫烦忧,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不管我们如何忧愁便也摆在那了。快来看看这盒子,这是温妈妈我的心意,虽说距及笄还有两个月,但是首饰得趁早备着可以试,所需的样式温妈妈我这里都有,虽不似宫中首饰宝贵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南宫玲佩接过礼盒一打开顿时愣住,讶异半晌才道:“怪不得这么重,温妈妈花了很多钱吧?”
温暖闻言一笑,挥着帕子道:“秋霜楼最不缺首饰这东西,自然是有地可专制,钱不钱无所谓,你喜欢就好。”
南宫玲佩点点头表示喜欢,道谢后甚是满意地抱着盒子回了府。
“将军,”清风努力措辞向坐于上首的南宫峰若禀道:“属下查得,梁姑娘自小便在秋霜楼主人手里长大,三年前第一次演出之后一举成名,成为了天都的第一花魁。”
“天都第一花魁?”
“是,但奇怪的是梁姑娘不但没露过脸甚至从未接过客反而还深受欢迎。”
清风努力回忆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三年前横空出世一舞成名,可并未有人见过她真面容,只知唤她为云姑娘。她从不做皮肉生意,也是她舞、乐、歌技无人能及,凡是她的花魁表演必定座无虚席。”
清风浅笑着,道:“多少权贵花大价钱只求一眼容颜都未曾成功,甚至为她买下天都一座贵重宅子她都未曾心动。”
“应是不求富贵更不愿做权贵的消遣之物。”
“应是如此,不过也该是有人从中斡旋,否则她一风俗女子又如何对抗得了?”扶桑说道。
清风点了点头,“不错,奇怪的是秋霜楼内并未有权势之人,也未查出何人在背后挡着那些人。倒是温暖这个人深不可测,虽手中并无权势,却能把秋霜楼内所有女子皆庇佑于手,秋霜楼能在那些青楼皮肉生意之中搏出一条生路,怕也是不简单。”
南宫峰若眉间微皱,示意清风继续。
“温暖十八年前也是这秋霜楼的花魁,没人知晓她的来历,也算曾风光。秋霜楼前主人去世后这权才落在她手,从那时起这青楼也不再是只接男客的青楼,而是兼着风月之地的酒楼。里面接待的女子除非自愿,否则谁也无法强迫那些女子卖身,更不用说在及笄之后才戴着面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云姑娘。”
“便是有人强逼,要么是当晚被扔出楼从此再踏不进这楼,要么便是第二日自己跑来说理道歉。”
南宫峰若心中称量着点了点头,“救了郡主一事如何说?”
“郡主是在梁姑娘出现在众人视线不久后与她相识的。”
南宫峰若抬眸看着他。
清风清了清嗓子,声音都低了几分,道:“前年腊月,郡主独自偷溜出门,在长荣街上被……被两个权贵子弟逼到胡同里欺负。”
看着南宫峰若眉头逐渐皱起,眼底的戾气愈盛,清风急忙解释道:“没、没、没成功,梁姑娘经过那地听见郡主求救声便出手将郡主救了出来。”
看着将军愈加寒气逼人,站在一旁的扶桑连连退后两步。
清风虚汗,吞了吞口水道:“从那以后也不管规矩如何,郡主总偷溜往秋霜楼跑,偶尔会偷偷把梁姑娘带回府。”
南宫峰若眼底寒冰,冷着脸问道:“谁?”
清风深吸一口气,“易府易丞相正房的两个儿子。”
南宫峰若眉间一顿,看来是早早便结下梁子了。
“如何处置了?”
如何处置?清风勾了勾唇,眼含佩服之意道:“梁姑娘将郡主救出来之时,顺便断了他们的子孙袋,让他们回家歇了半年没出来害人。”
南宫峰若一惊,怔愣片刻转又勾唇微微一笑。
扶桑、清风轻吐了一口气,也是为那两个“公公”庆幸,要是落在将军手里,可就不是子孙袋的事了。
三年前边关不稳,南宫峰若带着一千兵马在渭河边界巡逻之时竟看见自家将士欲欺辱敌方女子,气愤之余一箭双雕将两个猥琐之徒的子孙袋给断了,之后便将那两个猥琐之徒衣裳脱光吊在边界之处活活冻死,不仅仅是戒示自家将士不得行此苟且之事,也是在向敌方阵营宣告真正的大朝将士不会行此卑劣手段,大朝君民亦是如此。
因这一件震撼大朝及敌国之事,大概也是那女子身份不一般的缘故,渭河两岸才得以平静至今。
南宫峰若嘴角含笑,又问道:“那梁姑娘可有因此事被刁难?”
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女子干了这番惊天地的事,不被为难又怎么可能。
清风点了点头,“民间少有识得梁姑娘之人,偏偏那两个公……咳,纨绔识得,不敢去秋霜楼找事却在此事过后半年特意找上她,派了不少人将梁姑娘堵在巷子里,不过梁姑娘毫发无伤地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南宫峰若与扶桑皆作震惊之状,不敢置信。
“不过奇怪的是易丞相知晓此事后并未挑梁姑娘的事,还把那两个人关在了家里,不久前送去了城北寺庙。”
“为何?”不等南宫峰若问,扶桑便开了口,“易丞相与老爷、将军府向来不对付,怎会庇护救了郡主还伤了他儿子的人?这也说不过去。”
“期间倒也出了一些事,梁姑娘被官府抓走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郡主和老爷悄悄将人带出来的,但易谦从始至终都未曾露面。”清风摇了摇头,“以易谦的手段,确实不该如此,但确实不知为何,或许是老爷的手笔也不一定。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盖过了,梁姑娘怕郡主声名受害便将此事皆揽到了自己身上,‘纨绔戏弄花魁反被教训’,郡主就从这件事中抽身了。”
南宫峰若若有所思,这易谦很是奇怪,不过她也好似有些不对劲。
对一个刚认识不久之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若说真是心善便罢了,若是有意为之呢?
沉思片刻,南宫峰若开口道:“以后对梁姑娘客气些,也多留意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