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借卿家头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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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夕阳晚照，晚霞一片赤红，如血染般挂在天边。
风渐渐止息，周遭连叶子摇动的声音也不曾听见。
“请斩秦桧。”
这几个字从万俟卨的口中吐出，他长叹一口气，终于尘埃落定，是生是死，已是后话，如今只得听天由命。
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回荡在御花园中。
赵国苗终于忍不住了，脸上抽搐着，他不是没想过要先下手为强做掉秦桧，只是牵连重大，这秦桧是和金人和谈的一座桥梁，若是杀了秦桧，只有死战一路可走。虽然自己有一番志向想要重振大宋，可眼下还拿不定主意，在战与和之间犹疑不决。
赵国苗的本意是，稳住秦桧，这朝中还有秦桧不少党羽，若是直接动秦桧，树大根深，影响颇为深远，于国不利，应当徐徐图之，剪除秦桧的党羽，再慢慢治他的罪。
可万俟卨这番话，将一切都摊在明面上。是把赵国苗架在火上烤，逼赵国苗在岳飞和秦桧之间做出选择。
“这厮倒也是个狠人。”赵国苗思索片刻，心下便已经了然，想来是这人看见自己留下的衣袍，认定自己不会杀岳飞，这是来押宝来了，赌自己保岳飞定然会拿掉秦桧。如此，也算是有功之臣，说不得也能飞黄腾达，做到秦桧的位置。
“卿家这番话，如此大胆。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秦桧乃是我大宋朝的宰相，元中这番话，可是弹劾秦相？”赵国苗玩味的看着万俟卨，如今赵国苗是庄家，秦桧和万俟卨都是这赌桌上的赌徒。
“正是。”万俟卨心下一横，昂首站起身来，目光直视官家，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疯魔不成活，已然走到这一步，那便不能再回头，“官家，岳将军乃是国之栋梁，秦桧此人假传圣意，陷害忠良，欲损国之柱石，实在该杀。”
“官家。”杨存中小心的朝着赵国苗使眼色，他虽是主战派，却是知晓如今不是杀这秦桧的时机。不日金国便遣使臣来临安，商议议和之事，若是如今一时冲动杀了秦桧，两国必再起战端。杨存中在濠梁一战，被金兀术大败，有几分畏惧这位传奇的金国名将，心下竟然恐惧与金国直接开战。
赵国苗避开万俟卨，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夕阳，夕阳已落在地平线上，通红的圆盘硕大，比之正午时大了不知几许，却带不来阵阵暖意。赵国苗有些感慨，这大宋，倒有几分像这夕阳。虽然看似大而不倒，仍旧红火，却是没有丝毫向上的气象。
“元中卿家，要是陷害岳飞就是朕的意思呢？”赵国苗叹了一口气，从历史上来看，这杀害岳飞，其实赵构也逃不脱，虽然在岳王庙里跪着的没有赵构，但大家都知道赵构才是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万俟卨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大势已成，自己这番慷慨激昂的话，定然能引起官家的共鸣，毕竟官家深夜探望岳飞的事情是事实，官家心底是不想杀岳飞的。万俟卨却是没有料到，官家会承认这陷害岳飞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意思。
万俟卨情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两条腿如筛糠似的，不住的颤抖，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元中卿家，朕知道你的意思。”赵国苗点点头，“你是想扳倒秦桧，取而代之是吗？想法倒是不错。”
杨存中站在一旁，已经惊呆了，这官家怎么说话这般口无遮拦，他的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若是万俟卨发疯暴起，他有把握在一瞬间取其首级。
万俟卨露出苦笑，再没有来时的意气风发，如今这步田地，再辩解已无甚作用，“是，官家。”
“卿家倒是好算计。”赵国苗看着万俟卨，围着他慢慢踱着步，“想来卿家见着朕留在诏狱里的红袍了，认定朕要保那岳飞，于是就下定决心，从此处做文章，想要扳倒秦桧。想让朕治他个欺君之罪。朕说的可对？”
万俟卨机械的点点头，他不理解，为什么官家明明是要保岳飞，却又是这幅模样。
“元中卿家有所不知，就在前些时辰，秦桧也来过了，说来也怪，秦桧说的，也是元中卿家这番话，说什么岳飞乃是国之柱石，要朕放过岳飞。不过，倒是没有卿家这般决绝，没有说什么臣请斩佞臣万俟卨这样的话。”赵国苗停下脚步，站在万俟卨面前，一脸深意的看着万俟卨，想要看万俟卨有什么反应。
万俟卨腿下一软，如同一摊烂泥，瘫倒在地上，身体如同触电般，不住的抖动着。
“卿家说什么请先斩臣，再斩秦桧。”赵国苗上前摘下万俟卨的官帽，拨弄着上面的小翅，“若是朕真的斩了卿家，再斩秦桧，卿家意下如何？”
一阵风吹来，吹动花园中的樟树叶子沙沙作响。夕阳照在池塘水面上，像是铺了一层流金。
一股腥臊的味道传来，赵国苗抽动着鼻子，寻着这味道的源头。
杨存中站在旁边，脸色复杂，用手指了指瘫在地上的万俟卨，赵国苗顺着杨存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万俟卨身下湿了大片，地上流出一股黄褐色的液体，这位新官上任的大理寺卿，竟然因为恐惧这死亡的来临吓得尿了裤子。
万俟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懊悔万分，若是不赌这一遭，想来自己做个大理寺卿也不错。只是，这一步迈出去，便是万丈深渊。万俟卨尻子发松，屎控制不住，自肛门中涌出。一股恶臭夹杂着尿的腥臊味，弥散在空气中。万俟卨忽然就理解了，那些被他折磨的犯人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这般，屎尿尽出。
赵国苗有些哑然，这位方才还豪言壮志的卿家，如今像是一摊烂泥似的，瘫坐在自己的屎尿当中。赵国苗走到杨存中跟前，抽出他腰间的宝刀，这宝刀刀面如镜，映在阳光下，金晃晃的。赵国苗伸手去摸刀刃，杨存中阻止不及，一股微微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刀刃上不见血，却是已经划开赵国苗的指尖，指尖上渗出一丝血珠。
“元中卿家说的倒是不错。”赵国苗眼睛看着那把刀，“朕是想要杀那秦桧，也是要保岳飞。只是卿家算错了一件事，朕也知道卿家不是个好人，朕想借卿家身上一物。”
万俟卨抬起头，眼睛里泛着光，他重新又燃起了生的希望，不停的磕着头，“官家，但凡是官家用的到的，莫说是借，官家尽管拿去。”
赵国苗倒是不答话，反而转过头去问杨存中，“朕欲借元中卿家头颅一用，这种情况，存中想来你经历的多，怎么去做？”
杨存中脱口而出，“臣这刀杀人不见血，官家朝那脖子一刀砍下去，这头自己就掉下来了。”说完，杨存中又觉得不妥，“官家，这等粗活，怎么能让官家亲自动手。”
赵国苗摇摇头，手上不停的比划着，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做杀人砍人脑袋这种勾当，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万俟卨状若疯癫，脸上沾满自己的屎尿，嘴里不停的喃喃道，“官家，太祖有令，不可轻杀士大夫！”
赵国苗闭上眼，朝着万俟卨的脖子，奋力一刀砍去。
果然是好刀，那头颅飞出去，刀面上却是一丝血都没沾上。
万俟卨的头咕噜一声滚落在一旁，身子失了气力，软趴趴的倒下，鲜红的血自勃颈处涌出，好似喷泉。
赵国苗也似耗尽了所有力气，浑身被汗湿透，就要瘫倒。
杨存中上前一把扶住赵国苗，小心问道，“官家为何杀了这万俟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