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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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波澜，只在他们二人心里激起水花。
可是他们二人却都明白，他们再难相见了。
雨棠一边在替方建维收拾去清心院的行囊，一边在计划夏洵异与许兕儿回来分别如何居住。
许兕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雨棠的心里满是疑团。
可是自己院子里那几个男人闹的，雨棠实在没有功夫多想别人的事。
那高远高达坏的虽是雨棠的名声，却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迷了个遍。
就连屋里那个原本是钱茂辉带来的丫头，也被那两个美男子迷住，开始为方建坤做事。
被那高远高达一搅和，屋里竟是一个可靠的也没有了。
外面方建维他们的调查也不甚顺利，方建坤知道他们也在查定远侯逆案，不仅总是快人一步拿到证据，更是经常放出假消息来捉弄他们。
几个月过去，都到了第二年开春，他们的调查仍是毫无进展。
突厥那边传来消息，许兕儿生了个男孩，所以他们都该回来了。
雨棠不去想和夏洵异重逢的场面。
他会怎样？从哪日起，他就连家书也不寄给自己了。
分明他就不曾爱过自己。
那些温柔，不过是听了皇后的话，要去换前程罢了。
罢了罢了，还是不想这些。
起码如今方建维不是真心待自己的吗？
雨棠感到一丝丝温暖，也下定决心要接替他们调查侯府逆案。
毕竟这件事，关乎方建维的江山，还有整个定远侯府的性命和名誉。
只是，雨棠并未想好，自己来调查此事，要如何保全阿芫。
景顺帝回国那日，还是在一个淅沥沥的春雨夜来了。
雨棠不期待也不抗拒，只能顺从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反正，方建维去清心院的行囊都准备好了，只能希望他少吃点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是方建维被软禁，钱茂辉调任，万事只能靠自己了。
那个众臣聚集在将军府的雨夜，门口明黄的马车停驻，一个太监尖声叫道：“恭迎景顺帝回国。”
京里来的钦差大臣，礼部侍郎路泽成站在最前面，率领一众蓼汀地方官员跪地行礼。
一举明黄的顶花龙头衔饰罗盖往前一遮，那个熟悉的身影套着一身正红龙纹缂丝衮服，一脸苍白地迈步进了府。
雨棠抬头望向他时，他也正好看着雨棠。
可那原本明亮亮的眼神，不过一年时间，就那样黯淡无光下去。再也没有任何神采。
雨棠心里五味杂陈，只好把脸转了过去。
边上一个极美艳的女子也从软轿里出来，故意瞟了雨棠一眼便往前行去。
“今日舟车劳顿，景顺帝暂歇将军府。择吉日迁新址居住。”边上的司礼太监声音响亮又尖锐道。
一晚上安静地觥筹交错，众臣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听着司礼太监的指令，一步又一步地完成仪式。
夏洵异顶着“景顺帝”的头衔，在主位上赫赫威仪，真正的景顺帝方建维在席间恭顺地行礼，这场景怪异极了。
可是包括方建维、夏洵异在内的所有人，都神色如常，看不出有异。
人人都是卓越的政治家。
那一日深夜，时苒同毓芬举着油纸伞站在院中等着，宫女乐儿把夏洵异那件正红龙纹金丝衮服恭恭敬敬地呈给了方建维。
雨棠屏退左右，要求亲自为他更衣。
他依然身影挺拔地站在镜前。
雨棠为他一缕一缕地挽起发，束成一个发冠。
方建维覆住雨棠的手笑道：“我不过是去清心院住着，你们还得按规矩来请安呢。”
那个节度使府的小院子，倒是建了四层楼高，仿佛是为了方便看管。这“清心院”，不知是要谁清心寡欲。
“从此你便不是我夫君了，妾身再服侍皇上一回，也算是有始有终。”不知为何，就这样几句话，雨棠便眼中含泪起来。
方建维不说话，明明才明确了心意，却要分开了。
他只克制地笑了笑道：“我这一去，也不知将军府会是什么情况，你要自己保重。”
雨棠为方建维一颗一颗地扣上盘扣，扣到最上面的那颗时，两个人气息融合在一起，氤氲出无穷的暧昧。
“我走了。”方建维打开门，却不敢回头，只背过身同雨棠道。
恢复了真身，着那一身金丝衮服无比高贵，不怒自威，果真是天潢贵胄的样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皇弟建维，突厥之乱平叛有功，加封为太上皇…”那太监手里的明黄绢布亮闪闪，太监的声音嘹亮高亢，却无人想再听下去。
背着光，雨棠只呆呆地望着方建维离开了房间，又随着时苒他们离开了将军府。
却未注意到游花垂廊的尽头，有一人矗立在那儿，宛若雕像。
憔悴瘦削的那人，不过一年光景，却已两鬓斑白。
他望着不远处的姑娘。
那是他心尖尖上念着的人啊。
夜阑人静，多少次午夜梦回，拥她在怀却是空。
如今真的重回故土，却早已物是人非。
小狐狸同景顺帝那模样……是有感情了吧。
也好。比方建坤来的好。
如今的自己，背负了太多，早就配不上她……
闭上眼，在突厥的耻辱，一幕一幕又重现在眼前。
突厥王总是让他赤身裸体穿着兽皮在简陋的营帐里跳舞。他拒绝，便是一顿毒打。
那一日，突厥王掐着他的脖子青筋暴出地对着他大喊大叫，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他手无缚鸡之力，被高壮的突厥王高高举起，差点重重摔在地上一命呼呜。
那个曹泽锋的小书童却取下帽子露出了如瀑青丝。
那时，他也呆住了。
那个他以为有龙阳癖，总是喜欢往他身边钻的小厮竟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女。
同样呆住的，还有突厥王。
那少女用身体交换了洵异的命。
那天夜里，突厥王故意让洵异待在他的营帐守夜。
营帐里，突厥王野兽一般的嚎叫，还有少女痛苦的抽泣，他忘不了，忘不了……
后来那少女成了突厥王妃。
可却总是殷勤来看他。
他明白了少女的心。也想起来，仿佛是在军机处曾同她有一面之缘。
再后来，有一日，那少女来哭诉说突厥王总是虐待她，她小小的身板就要无法承受。
那时的他也心灰意冷。他以为雨棠跟了方建坤，在突厥又饱受屈辱，正是失意的时候。
那夜他们二人喝了酒，在少女的求欢下，夏洵异也没有把持住。两个失意的人纠缠在一起。
二人的欢好被突厥王的其他女人告了密去。
天不亮竟被捉奸在床。
突厥王发狠地要置他们于死地，还是被那余汗王劝了下来。
景顺帝在突厥受了再多耻辱都不要紧，但一旦死了，就会成为大新攻击突厥收复失地的绝佳借口。
正是炎炎夏季，百姓都在耕种，突厥骑兵也组建不起来，实在是国之大忌。
那就杀了淫妇吧。
那少女吓得昏了过去，边上的巫医却看出来她有了身子，问了萨满，说是突厥王的种。
原本突厥王不想要那孩子，可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老婆一大群，女儿也一大群，却是一个儿子也没有。
其他汗王虎视眈眈，他的王位也不稳。
那就等她生下来看。
是女儿就扔了，儿子再留下来。
夏洵异和那少女便分别被突厥王囚禁起来。
后来那少女因为多方变故生了疯病，突厥王更是害怕，所以当夏洵异要求带她一起回大新时，突厥王连一丝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夏洵异收回了遥远的思绪，叹了口气，自己回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