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找不到未来,我只能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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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城内的收尾工作已经完成。
城主被抓走后，羽阙城的城主之位空了出来。
原本想着是羽阙城内的事务，清言不想过多插手其他地方的事务，于是没多加询问。
可是碍于祭神大阵的前车之鉴，民众实在不想再选出来一个贪婪无厌的小人。
正巧清言还在城内，大家便拉着清言，非要让他来主持选拔大会。
清言实在找不到推脱的借口，外加上盛云洲出事后，各方的眼睛都盯着这里。害怕再生事端，清言只好留了下来。
就这样，师徒俩都忙得不可开交。
傍晚，兰舟终于将城内三个阵眼的污染清除。
精疲力尽地回到羽阙城内的临时住所，正巧碰见清言准备煮茶。
师徒俩都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清言好像刚换了身衣裳，道袍松松垮垮的，头发也难得有些凌乱。
兰舟自觉地坐到茶桌前，趴在上面休息。
看着清言不紧不慢地摆弄茶具，兰舟就像聊家常一般，说起今日的工作。
“师尊……羽阙城的民众确实是有些外向的……”
清言抬起头：“嗯？怎么了？”
兰舟好似回味起什么，一脸便秘：“嗯……今日处理花鸟市场那处的阵眼，大家对我颇为热情……”
“有一个摊子似乎是卖什么烧烤的，见弟子在处理污染，连忙送了串‘烧烤’给我。”
“我也没多想，就吃了……嗯，下次还是不要随便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了。”
清言眉眼带笑：“嗯？怎么了？那串烧烤有问题？”
兰舟吧唧了一下嘴：“嗯……没问题，就是他们烤的食材有点离谱……是虫子。”
最开始还觉得味道不错，后面越想越不对劲……
看了眼摊子，老板正好在串大青虫，给兰舟看得差点把吃进去的东西“yue”出来了。
清言将茶沏好，倒了一小杯给兰舟。
“那喝口茶漱漱口吧。”
兰舟端过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嗯，还是黔灵峰上的那罐茶叶。”
清言点点头：“嗯，为师随身带了一罐。”
夕阳快要落下了，澄黄的阳光照进了这间朴素小巧的房间。
女孩儿正在抱怨着最近的各种琐碎，虽然嘴上那么说着，却没见她没去完成那些事。
清言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兰舟。”
兰舟抬起头：“怎么了？师尊？”
清言边摆弄茶具，边说着：“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好像想起最近才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清言立马改口道：
“悠闲一些，平常一些的生活？”
兰舟思索了一会儿，却皱起眉头：“嗯……我不知道。”
清言有些疑惑：“为什么不知道？”
兰舟坐起身，看着清言，眼神清澈，却迷茫、无助。
“师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到底该怎么办。”
说完，她低下了头。
茶杯中的水滚烫，升起缕缕清烟。
水雾烫地兰舟有些睁不开眼：
“我只知道我的任务，该干什么，怎样才会成功。”
兰舟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我不知道该怎么活着，我只知道要完成任务。”
“小时候，我便听从大人所说的方式去生活。”
“要读书，要长大，要有一个好的文凭。”
“等我进了社会，我听从社会上的声音去生活。”
“要上班，要挣钱，要养家。”
“他们说，最后一步。我该成家，结婚生子，成为一个母亲。”
“我问他们，那工作呢？我辛辛苦苦工作，走到了这一步，这个任务的意义呢？”
“他们告诉我，是为了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啊。”
兰舟笑得勉强，这也许……就是她上辈子活不下去的原因吧？
“我看不懂他们到底想要干嘛，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这些事中，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不想结婚。”
“我不想把自己托付给另外一个人，我受够了那种看着别人眼色过日子的感觉。”
“生孩子？我便是被人丢弃的孩子，如果孩子能够带来生活的稳定，那他也只是枷锁。”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兰舟兴致缺缺的模样，让清言有些愧疚。
他早该知道的，兰舟做事从来都有条不紊。
虽然平日里学着那些孩子疯闹，实际上比谁都知道该怎么做事。所以他才干放心让兰舟出来历练。
可是她从未在清言面前表示过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清言给她的，她会收下，清言没提过的，她不会主动去询问。
兰舟知道清言爱喝茶，爱看书，喜欢清净。
可是清言却从不知道兰舟到底喜欢什么……
她似乎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样事物，表现出来的情感没有两样。
吃馒头和吃大餐是一样的，喜欢她的不喜欢她的是一样的。
清言不知为何，内心有些失落。
“兰舟，那……我呢？”
兰舟趴在茶桌上，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说：
“我看不到未来，师尊便是牵引我向前的动力。”
清言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着实没想到兰舟会打这一记直球。
“咳咳，何处此言？”
兰舟突然笑得开心，没想到师尊挺好哄的。
虽然贵为一宗老祖，可是清言看上去对情感之类的问题没有多少经验。
兰舟虽然怠惰，但那只是她对这个世界黑暗面的态度。
当世界向她释以光明，她也会展开自己紧闭的心扉。
女孩儿其实从没有失去过生活的希望，她只是想……好好生活下去。
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虽然临近死亡，但是始终没有放弃求生。
一次又一次的溺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出水面，她又重获新生。
最后，她沉入水中。
原本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可是他们又将她拉出了水面。
兰舟从不讨厌救援，只要有人愿意伸手援助，她不会拒绝。
可是啊……那么久的时间里面，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
儿时，她紧紧抓住朋友的手，以为收获了友情。
长大了，她紧紧抓住社会的手，以为收获了新生。
再后来，她试图靠自己改变命运，结果收获了绝望。
在外人眼里，她是多么的光鲜亮丽。
孤儿，却靠自己的力量考上重点大学。
步入职场后，节节高升，生活似乎顺风顺水。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潭死水里有多么的窒息……
她以为她死了，死在无人知晓的，孤寂的夜晚。
黑夜似乎将她溺死，又好似给予她重生。
来到这个世界时，她是带着任务的。
她有着她的责任，她从没想过解脱。
当她遇见清言，遇见雾茗，遇见久莘他们时，从来都是警惕。
无法逃脱的，上层的掌控。
虚假的，只是互相利用的友谊。
她以为大家都是同她虚以委蛇，可是大家都是给予她真心。
从没有谁是真正的木头块子；再硬的鸭子嘴，终究会被卤煮感化。（生动形象的比喻，卤味鸭头，建议尝试！）
可是啊……
兰舟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清言，笑地有些“离经叛道”。
“师尊……谢谢你们。”
清言眼神飘忽，原来……这样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摩挲着滚烫的茶杯，手上却没有知觉。
“为师……我是说我呢？”
清言抬眸望向兰舟，清澈的眼眸明亮水润。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兰舟还是想说：
真的感觉师尊像只萨摩耶……
兰舟似乎忘了前面这位到底是谁，居然大着胆子凑了上去。
少女不久便十五了，眉眼愈发成熟。
清言从未和女性如此对视，即便是兰舟也只在他的怀里撒娇，从没靠得那么近。
“师尊……雾茗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是我最好的……”
清言略有些期待。
“最好的长辈。”
一瞬间，气氛冷到了极点。
清言眼神委屈：“只是长辈吗？”
兰舟正将清言握在手中的茶杯悄悄拿走，听见这话，眉毛忍不住一跳。
“哈？师……师尊，你又听谁乱说了？”
因为上次的教训，兰舟已经深刻认识到狐朋狗友（特指那些老祖）的危害。
本着孟母三迁，啊不是，见贤思齐，啊……算了就这样吧，总之，兰舟推荐清言找掌门初元好好学习一下如何养徒弟。
不为什么，因为初元养徒弟总是像养孩子……总之，就能避免离经叛道的事儿发生了！
为了维护自己这个情感方面，比自己还像张白纸的师尊，兰舟可谓是费了好大的劲。
可……这危险指数起码四颗星的话到底是谁教的啊喂！
兰舟头疼。
“师尊……这话，谁教你的？”
清言面上略带了几分疑惑和委屈，模样甚是可怜。
“怎么了？前些日子，同道明野又下了几盘棋。”
“他跟为师说……”
道明野煞有其事的样子，清言现在都还记得。
“和徒弟啊，千万别当师徒处！知不知道这样两人会越走越远？”
道明野好像那个诈骗犯，虚眯着眼睛，说地就像他有徒弟一样：
“兰舟正是性子叛逆的时候，小孩子嘛，年轻气盛，万一看上个邻家小子咋整？”
他凑到清言面前去，就像那个村口八卦的老大妈：
“跟你说啊……你别去跟别的老东西讲！”
清言下棋的手顿了一下：“说。”
“那个隔壁宗门……对，就是那个天颐门的小子，徐越天，知道吧？跟兰小丫头走贼近那个！”
道明野眉飞色舞的模样，让清言顿觉不妙。
“到底怎么了？快说。”
道明野哪敢惹这尊大佛？也没再卖关子。
他打开折扇，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扇了扇风。
“也没什么，据我们道观上次去天颐门的那几个弟子说，那小子好像过几个月要去你们宗门求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咔嚓。”
棋盘裂开了。
坐在清言对面的道明野一脸菜色：“干……干嘛？别对着我撒气。都几千岁的人了，还打什么青春架……”
。。。
。。。
综上所述，清言觉得不能再拖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兰舟长大了，青春劲上头，非要尝尝情伤的滋味，他怕到时候兰舟内心受伤……
徐越天他会好好关注的，但是目前……还是先哄好兰舟，别让她东想西想。
听了清言转述的话，兰舟露出了一抹温柔，平和的微笑。
“师尊，别多想，我跟徐越天那小子没可能。”
“他注定会成为天颐门的掌舵人，而我代表的又是纤云宗。”
“无论如何，两宗的关系也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天颐门树大招风，纤云宗又是修仙界势力强大的宗门，背后有剑祖撑腰。
即使以后天颐门不再是那群人管理，两宗联姻始终会助长天颐门的势力。
现在的徐越天尚在兰舟的掌握之内，但是天颐门内所有人呢？
过强的权利只会让他们更加贪婪。
徐越天只是兰舟，用来震慑他们的一尊辟邪像。
给予一定的帮助可以增强他辟邪的功效，但是过分助长，那就会变成他人作乱的助力。
况且……兰舟也不喜欢他。
现实点，年轻人。他如今爱自己，那以后呢？
假若真的成亲，以天颐门现在的名声，只会给兰舟带来沉重的舆论压力。
徐越天也会背上“剑祖赘婿”的名号。
刚开始，他还可以用爱来忽略，那之后呢？
时间总会冲淡荷尔蒙带来的冲动，可是带不走真正的情谊。
可是兰舟不敢赌，也不想赌。
求亲一事，必须要好好的和徐越天说明白。
清言看着面前沉着冷静的女孩，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庆幸小姑娘的理智，可是他也害怕她的理性。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也许……是他离不开兰舟。
可是……他也不愿意以所谓的爱与保护，将兰舟锁在自己身边。
他想给予兰舟应有的快乐与自由。
为自己的私心，强求他人留在自己身边，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清言做不到。
纤长的秀发垂在清言胸前，遮住了黯淡的神色。
“兰舟……你想离开吗？”
兰舟从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规划中，醒过神来。
“啊？为什么要离开？”
清言自诩对情感的掩藏十分熟练，可是此刻，他真的……
一只纤细的手拂开清言额前的碎发，冰凉的触感让清言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蠢。
“为什么要离开？师尊在这儿呢。”
“我不懂未来是什么，可是师尊……”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未来。”
“牵着我一起走好吗？”
“不要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