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随意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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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阁内，林敏这位雄壮汉子，浓眉大眼睁得大大的，直直看着道人，叫道人心里产生些许不适感。
“还请道友明示。”
林敏再行一礼，腰弯的比方才更低了。
道人没去看他，自顾自抬起瓷杯轻饮一口，咂舌道：“茶凉了。”
林敏闻言，马上献殷勤：“我给您续。”
“不必，我来贵宗多时，却还没好好观赏过。不如边走边说？”
“道友是……想走走？”
“随便走走，四处逛逛。”
“好，这边请。”
林敏也不多说，当即站起身子，就将陆离请出凉亭。
两人顺着石阶往下，在这地宫内随意走动，幽幽烛光下，两道声音交替传响。
“林宗主，火德宗有多久的历史？”
“嗯……若要从焚天门算起，约莫有个一千两百载光阴了。”
“如火德宗这般历史悠久的仙门，可还有多少？”
“这个……不大好说啊。比咱历史久远的大宗门看不上咱，没有来往；比咱历史短暂的咱看不上，也没来往。不过据在下所知，可能也蛮多的。”
“这样啊……怕是如火德宗这般的也少。”
“哎呀，道友言重了。修行界内万千道统，谁敢称唯一，谁敢称久远，大多时候都是如流星，一闪即逝罢了。”
“那么火德宗也是其中最为璀璨的一颗。”
“哈哈哈，借道友吉言啊。”
说来也怪，初次相识的两人，此刻结伴同行，在地下走走聊聊，却如多年好友一般舒适。聊的话题也是无边无际，仿佛真就是两位故交随意走走谈谈。
“见过宗主！”
一声恭敬的呼喊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回眸看去，面前多了两位身着练功服的火德宗弟子。
林敏驻足，稍微点头，象征性地勉励两人几句，又带着陆离往前走去。
只是越走，这路上遇见的弟子越多。每一个都彬彬有礼，每一位都驻足原地行礼，林敏也没有端着宗主架子，回以每一个人微笑和问候。这让陆离对火德宗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不知不觉，两人聊到了弟子生活的区域。
当然，不是所有弟子都毕恭毕敬的。也有少数弟子见到林敏，只是微微点个头，叫声宗主，从他们的表情上，道人看到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林敏却没觉得多尴尬，壮汉只是傻傻笑着，傻笑着走过这段路。
等到无人处，陆离神色一松，转头问道：“不知贵宗有几位长老？”
林敏一怔，随后赶忙回答：“一共有七位。”
“分为几派？”
壮实汉子身躯一顿，苦笑连连：“没想到这都被道友看出来了，分为三派。有一些是站我这边的，有一些是中立，还有一些就是认为长老弟子和普通弟子要区别对待的。”
“长老弟子与普通弟子相比，如何？”
“……天赋自是要高一些的。”
“呼——”
陆离轻轻呼出一口气，正色道：“林宗主，恕在下无礼。说句体己话，您啊，不大适合当宗主。”
林敏红着脸，自嘲一般回应：“我师父也这么说，哈哈。”
笑着笑着，林敏声音变小了些：“唉，林某只是想深刻贯彻功法传承之理念，以求精进。为此与弟子们同吃同住，甚至一起修行，本愿宗门早日兴盛，却不成想害了本宗。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推崇德行自是可以的，只是林宗主的路偏了。林宗主以仁德治理宗门，古往今来少有，在下佩服。可德之一词，却不能和仁德混为一谈。”
林敏眼睛一亮，拱手行礼：“还请道友细细讲来。”
“在下小门小派出身，不懂如何治理宗门，想来也和管一支军队差不多。不知林宗主可听说过‘慈不掌兵’？您推行仁德，让普通弟子与长老亲传同吃同住，甚至亲身与弟子一起修行。此举固然可以让那些普通弟子对你归心，可那些长老亲传呢？”
陆离顿了顿，语气加重：“他们只会觉得你这个宗主没本事，需要靠献媚弟子来获得存在感，愈发觉得宗门无望。长此以往，日久生危。”
林敏无言以对，身为一宗之主，他又哪能不明白问题所在。只是年年月月的下来，积重难返啊。这是自家的病灶，哪怕天上的神仙下来，也难以决断吧。
堂堂七尺汉子，脸上显露出罕见的羞愧。
“不过，未尝没有补救之法。”
陆离的话锋一转，使得林敏打了个激灵，他很快想明白了——对啊，眼前不还有位高人吗？法子就在近前，何须远求天边。
汉子当即恭敬有加：“还请先生明示。”
“有两法。”
“先生请讲。”
“其一，立即做出改变，将长老弟子和普通弟子区分开来，资源分配不应平等，但求合理。还有，您不能再跟弟子们搅合一起，要树立一宗之主的威严。”
“…………”
林敏没有回话，因为陆离提出的这套，正是激进派的说法。可这么做，那些普通弟子又会对自己生出埋怨，影响自己威信，更是要他否定先前所做的一切。
想了想，汉子默默问道：“多久能见效？”
“看您的速度。”
“唔……第二套法子呢？”
“这第二套法子就简单了，您把宗门移到地面上就行了。”
“啊这……万万不可啊。”
林敏失声大呼，在他的观念中，火德宗以德立派，寓地为德，岂能脱离这根。
道人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失望：“林宗主，德不是表面功夫，更是一种内在表现，您过于追求外在的展现了。”
“呃……这……”
林敏支支吾吾半天，犹豫不决。
陆离瞅了一眼，又淡淡道：“将宗门带出地底后，门人心性自会改变。火德宗需要的是团结，还有一位干实事的宗主，而不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理念。”
“…………”
壮汉久久无言，最后一咬牙，面色平静地对陆离鞠了一躬：“多谢先生赐教。”
陆离满意点头，还算可教。
伸手估了一下时辰，“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您。”
本以为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林敏还真将人送到了地面上。
陆离回头，躬身一拜：“林宗主，今日火德宗一游，在下甚是心欢，然而时间紧促，就此别过。”
林敏立直身子，正色回复：“下次再来，必让先生见识一个全新的宗门。”
“那在下便拭目以待。”
“先生慢走。”
陆离掉头欲行，忽的想到一事。
“对了林宗主，焚天门丢失的那本功法唤作何名？”
对于陆离这一问，林敏细细一品，眼睛闪过光，当即大声道：“先生，是《焚诀》。”
“好，在下记住了。”
说完，陆离转身离去。
自己是要游遍天下的，想着若是有朝一日遇见这本功法，也可以物归原主，正是缘分了。
“呼，总算出来了，里面热死个人。”
二爷大声开口，大口喘气，山鸡那层薄薄的水团早已消耗殆尽。
压抑的地宫，膨胀的热气，火德宗的一切好像都很热乎。
火种已经播下，希望这处炎热的土地能孕育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