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朱砂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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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明亮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天人下凡一般,是那样的虚无缥缈。
这一刻,千零露的心底犹如初冬时晨雾里的幼花,犹如初春时水中的明月,迷迷糊糊,沉沉醉醉深陷其中。
“一定是药的缘故,鼻血已经止住了,露儿你感觉好些没?”他声音悠悠的有些空灵,将葛巾随手丢进水盆。
提到药,千零露立觉身上轻快了许多,难道自己身上的蛛毒已经解了么?莫不是师傅已经来过了!她心下一阵欣喜,又一阵嗔恨。
毕竟破坏和亲对志成痛下杀手的亦是火神。
他怔怔看着她的神色来回变换,蹙眉道:“怎么不理我?”
千零露晃过神来,却不敢瞧他的目光,瑟瑟道:“不……不是的……我……没事。”
他甩了甩衣袖起身,扬了扬眉脸色有些沉闷,半晌从唇齿间逼出几个字来:“有事你总是要瞒着我!”
似有几分不悦,这次遇袭若不是他顾着救自己,和亲公主也许不会死,他一定是伤透了心,才会觉得是自己和火神串通设埋伏的。他是王爷天下没有他做不了的事,如此便是要派兵屠了火神教!
彼时千零露的手心已吓出汗来,紧紧的捏着被角露着寸白的小脸。
“贺哥哥,能不能给火神一个机会,您总说和能生财,把敌人变成臣民需要的是以德服人……”
他的目光缩成幽微的一线,似一根尖锐的细针,闪烁着逼仄而寒冷的光泽。
立时千零露不敢言语,只定定的望着他。
南宫胤贺轻轻转过身没有接话,而是坐到镜前拿起马蹄半圆的疏齿梳,梳背上有淡绿色两只雏鹰,昂首挺胸。用它理顺瀑布般乌黑秀发。
青丝绕指柔,华梳理云鬓。
淡淡的又有些伤怀。
“露儿……我只是想问问你,中了毒为何不与我说。而你一心的只有火神!你想叫本王如何?”
他语气平淡而疏离,连自身的愤怒和不甘亦是淡淡的不着痕迹。这样的平静,想必亦是伤心到底了。
千零露素来只把他放在心尖上,对于他的疑问和难过,她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只把重点压在了前一句上。
“阿娘说过我有天神护体,只是被蜘蛛扎了一下,没事的,贺哥哥不必放心上。”
眼见自己的衣物散了一地。
便从被子里伸出小手,去扯地上的衣物,奈何有点远只得半卧在床边,散落的发丝遮在肩前,她吃力的往前挪了一点。
还是够不到啊!
“你做什么?”
抬首,对上他疑惑的眼眸。
这也忒尴尬了些!
她不失礼貌的嘿嘿笑了两声,无处安放的小手一下缩回了被窝。
“我穿衣!为您束发。”
他心中伤感,又有些欣慰,蹙了蹙眉头将白金做的发箍戴好。
“不必了!”
千零露心中忽然想起一事来,压下刚才的心绪,只顾得他气与不气,打与不打了。竟忘了两人赤身睡了一夜,她下意识的扯着棉絮捂在胸前,难以启齿道:“昨晚……我们……我们……”
他的嘴角才算有一丝丝的笑意。
“别藏着了,本王早已经瞧过!”他说着就逼了过来。
千零露心口猛然一震,向后一仰,呲溜钻进了被子里。
良久没得动静,千零露亦是好奇偷偷钻出来露两只眼睛,却见他静静含笑,犹如春风拂面,从未与他那么亲近,那一刻却是痴了,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走了他那片刻的温柔。
他目光灼灼,眉心微蹙,深情款款又无比忧心忡忡盯了许久才道:“露儿你到底爱不爱火神?”
千零露有些错愕,怔了一声“啊?”
但见他目光期许,又有几分迷离。
她当下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爱!”
他突然笑了,似比春花盛开。
她不解,心里揣摩着沧海桑田,铁树开花也不曾见他这样笑过。
他又逼近几分,那样甜甜的香,独属于他的气味,真真叫人醉了,她的脸蛋不自觉的红起来,燥燥的直到耳梢。
“那你爱不爱我?”他的语气越发的温柔,越发的诱惑,犹如绵绵的丝线缠绕在千零露的心间。
她的一颗心不知怎么就不跳了,连呼吸都有些吃力,整个人似是飘在天上,她的眼角有藏不住的笑意,终于是等到了。
紧紧的捏着镀金丝的被边,那深深印在脑中的话语,被她一字一句轻声细语道出。
“正逢盛世,吾愿做君之堂前燕,望君提笔挥毫,若遇乱世,吾愿做君之枕上花,伴君一生戎马。”
终于,他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似脉脉月光,涓涓清流,融融暖进她的心上。
“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南宫胤贺带一点浅薄的坏笑。
说完他便起身了,好似倒在屋檐的冰锥一样。
这样就完了?什么也没发生?
是啊!什么都没发生,不管是昨夜还是现在。
瞬间,千零露一颗心沉入了湖底。
“好了!本王要进宫,你就歇在这里吧,哪儿也不许去!”
窗外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投下温暖的光影,她却暖不起来,无心的“哦!”了一声。
索罗斯要以鲁诺瓦公主的身份入宫和亲,那么很快就会商谈立太子,而太子会是她的夫君,那样可怕的事。
和亲早晚都要到来的,这一刻她突然希望火神把所有的公主都杀了才好。
南宫胤贺一走三回首,但见她面上全无喜色,气鼓鼓的腮帮吹得像是雨后的蛤蟆,眼珠里尽是委屈的泪水在打转。
这叫他怎么放心的离开。
“我的傻露儿!只是进宫而已,明儿我定早早回!”
“好!”她弱弱的应了一声。
浮屠三生,三生有幸,能伴他左右,若他真能做了太子成了天下的王,应为他开心才是,可为何心里却烫烫的疼。
“贺哥哥!”
她重重的唤了一句,好似他会一去不回。
“怎么了?”他心口一紧,忙回身立停脚步。
“我……我想问……你爱不爱索罗斯?”她眉目一横,索性直白的问了吧。
到此南宫胤贺才喘出一口气,嘴角勾了勾幽幽道:“不管她是彝国的公主,还是鲁诺瓦的公主,她都是只是公主!”
他不再回首,留一抹浅浅微笑,出了内室。
千零露木木的有几分窃喜又有几分贪恋,她抚摸着柔软的棉絮嘴角微微一弯念念道:“人家平时保养的也不错嘛,该肥的肥该瘦的瘦,一晚上哎!整整一个晚上!未免太君子……”
她欲哭无泪,脑海里尽是南宫胤贺风流模样。
“那你爱不爱我”
他的话萦绕耳边,千零露轻轻闭着眼心上狠狠荡漾了一把,整个人瘫软了几分。
独自娇嗔道:“贺哥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人家那?”
“娘子醒了?”
哪来的两人也忒不厚道了,这一句娘子生生扰了人家的春梦。
她们盯着千零露是喜笑颜开,面色生花。
细看原来是王府里资深比较久的,秀珠和秀玉,数数二人到王府也有六七个年头,她们用红木鎏金的托盘端来两身叠好的衣物。
一盘是天缥蜀锦缕银线祥云纹裙,白色丝绸长衬,括美如风吹蓝天碧水,十分养眼。一盘是朱樱芙蓉祥云百花褶裙,鹅黄棉服长衬,过于喜庆端庄着实不讨喜。
“娘子选一套更衣吧!”秀珠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
千零露玉臂一挥,选了那套天缥裙。
二人把托盘放置桌上,便开始一件一件的展开,从心衣开始……
打小从未让人给穿过衣服,千零露一时大窘推辞道:“有劳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哪行!王爷吩咐过,娘子身子孱弱凡事必得我二人亲为。”秀玉掩嘴而笑,咯咯有声。
素日零露零露的听惯了,这左一句娘子右一句娘子,耳朵怕是受不住,腻的慌。
“你们俩竟拿我打趣,平时也不见那么殷勤哪!”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拿着衣物虎狼般扑过来,强行给更了衣。
秀玉挽着千零露的胳膊拉到镜前梳妆,秀珠便叫了一声:“抱被的姑娘们进!”
于是正室里等候的婢女一一进了内室,共有六人面生的狠应是新人,个个柔声应是!
头两个抱着棉花金丝绒被,后两个抱着棉麻绣龙凤的五色氍毹,中间两个抱着金丝为面,软玉镶框的玉枕。
青锦地衣红绣毯,尽铺龙脑郁金香。
“怎么没有呢?”秀珠把被褥皆掀开来,一面念叨一面叠放一边。
闻言,秀玉放下手中的梳子,亦走过去瞧了瞧没有做声,只屋里来回转了一圈,忽然指着铜盆道:“在这!在这!”
秀珠像是摘了月亮一样兴奋的凑过来。
“落了这么多!”
看着沾着血的葛巾,千零露瞬间意会了,那是鼻血啊!真是无地自容!她悄悄掩面,府上这帮姐妹们是忒怪了!
“零露你这回可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秀玉又是咯咯两声笑。
“你俩尽是话,快收拾!”千零露轻拿云梳,不再理会她俩。
对镜梳高鬓,画新妆。
为卷发,号新兴髻,为薄眉,号远山黛。
这样娴雅飘逸才更衬这身天缥,不知南宫胤贺一见是否销魂荡魄,不能自持。
“天缥最显人,娘子当真是美,才能驾驭。”秀珠换好了被褥,遣了众人来到镜前不止夸赞。
“少贫了!你俩见着我肖姐姐没有?”
二人对视,默然半晌。
“跟王爷进宫了!”
“不在王府!”
二人齐答,虽话语不矛盾但不知为何却有丝丝隐瞒的味道。
她望了望二人的神情,立觉有些不对劲,起身就走出了内室,到门前,却被两侧的侍卫拦下。
“王爷吩咐,您身子孱弱不得出了这扇门,请娘子回屋用膳。”
泠然回首,大堂之上已有奴婢放置了饭菜,铜炉里的木炭亦烧的旺,两侧香炉里冒着袅袅白烟,焚了檀香丝丝香气四溢,撩人锁魂。
食了一腹饭菜,但觉一颗心里空落落,如此便是禁足一般,只瞧着秀珠秀玉来来回回清扫,嬉闹,声音不大却是悦儿动听,只是这番轻快愉悦的情形却如一座巨山朝她的胸膛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