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障眼法贼人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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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一个佝偻的背影慢慢地摸索进档案室,刺啦一声划开了火折子。火光将此人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墙上,颇为狰狞古怪。借着火光,这人抬头望了一眼房梁,唇边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
他转身用火折子引燃了案几上的油灯,打么打么手,纵身一跃,跳上房梁。
烛光的亮度并不足,他摸摸索索,连玉的边儿都没有摸到,真是奇怪,他明明就……
猛然间,他摸到了一只手,一只冰凉且有些麻木的手,顿时他周身的血都凝固了,就连惊叫都忘却了,喉头干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这么呆怔在房梁上。大约须臾之时,就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有了一点反应,他脚下一蹬,正要往后退去,但就在这时,他只觉得手腕上一紧,那只冰冷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并且死死地攥紧了!
他浑身一震,奋力想要甩掉扣着他的那只手,却怎么也甩不掉,他只觉得神经末梢都跟着结冰,被攥住的每一根手指都是寒意逼人。
不一会儿,门口有了动静。他听见噔噔噔走进档案室的声音,接着门被大力推开,他的心跟着揪住了。屋里点起了更亮的灯,他卯足了劲儿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谁知道那手腕转动,蓄力成风,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他躲闪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一软,啪地一声摔了下来,正砸在赶来的几人面前。
一个声音喑哑却清丽好听的女声道:“玄奇,你可太皮了,怎么好和客人开这样的玩笑,吓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你说对吧,张主簿?”
地上的人抽搐了一下,没有其他反应,千如见他不动,只好上前弯腰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烛光一映,果然是张主簿。进来的人是千如和朱启山,朱启山惊得张大了嘴,似乎没有想到夜晚捉贼捉的是张主簿。
张主簿甩开千如扶着她的手,擦掉嘴角的血丝,与她面对面而立,双唇翕动,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是我的?明明封条都是在李主簿的房间发现的!”
千如笑吟吟道:“就在今晨,我都没有怀疑你。可是你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让我发现其实真正有问题的一直都是你。”
张主簿不禁问道:“什么错误?”
玄奇翻身跳了下来,代替千如道:“李主簿来这里没有丝毫理由,偏偏是在你盯着这里时,他进来藏玉,偏偏是你与玄玥去李主簿的房间搜寻,偏偏是你发现了封条。所有关于李主簿的罪证,都是你刻意引导我们,所以你暴露得太快了。”
听到玄奇这么说,张主簿勾下头,蔫头耷脑。
千如道:“还有一件事,之前没有想到的确是我的疏忽。县志一直都是你在保管,放在哪里,哪一本记载着什么,放在什么位置,你都一清二楚。当日我们到了这里,档案室里整整齐齐,完全没有翻动的痕迹,这县志边角没有任何标注,乍一看完全不知道哪本是真的。试问李主簿是怎么做到翻都不翻,就能精准地找到记载着历任知县的那一本,并且撕去滕大人那一页呢?”
“不仅如此,还有李主簿一直被你派遣做事,不在我们身边的他是很难知道我对滕知县和滕夫人的身份有所怀疑,不可能有先见之明撕掉县志的。我想,你大概是在我们来这里与你闲聊提到阎罗香的时候就动手撕掉了县志是不是?”
张主簿头垂得更低了,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千如厉声道:“张主簿,一直在滕大人身边的人,其实是你对不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或者我该问,你们是云番的什么人?玉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周秀和本案有着什么关系?李主簿又去了哪里?快快招来!”
“李主簿,是我故意派去做事,不在你们面前出现的,没想到反成了你们指证我的线索。”张主簿苦笑了一下,他揉一揉自己的胸口,艰难地站起来道:“至于其他的,既然你花千如自诩聪明,那便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正说着,张主簿的身体逐渐地不清晰起来,档案室内出现了五六个张主簿,朱启山和玄奇瞪大了双眼,接着一股浓烟迷迷蒙蒙,呛得三人喘不过来,再睁眼时哪里还有张主簿的影子。
千如挥手在面前扇了扇,无奈道:“障眼法,他已经逃走了。”转头问玄奇:“那些玉呢?”
玄奇得意地指了指上面,千如道:“拿下来吧!”
玄奇几步梯云纵,登上房梁,不一会儿抱着一口大箱子翻下来,放在案几上。千如打开箱子,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众人惊疑出声,这里面果然没了宝贝,可是明明藏好的玉又去了哪里?1600
这件事还没想明白,就有衙役来报信。
“小朱大人,千如姑娘,不好了!云霓庵出事了!云霓庵着火了!”
三人一惊,千如忙问道:“怎么可能?!小师哥不是去了吗?怎么还是出事了?有没有伤亡?周秀母亲没什么事吧?”
云霓庵在城北五里地,这捕快得了信片刻没有耽搁,一路快马而来,气儿都没喘匀,这会儿直累耳红脖子粗,大口地吸了几口气才道:“云霓庵其他人都没事儿,只有周秀的母亲把自己关在庵房里,照着千术少侠的意思,现场来看是周秀的母亲是自己放的火。”
千如和朱启山神色冷峻,道不明其中的道理。
周秀的母亲六亲已绝,丈夫早亡,今独子身死,她本人已遁入空门,按理说前尘往事尽断,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又怎么会行放火之事,自行了断呢?难道说,周秀的母亲对她和千术还有所隐瞒?那她又隐瞒了什么?
千如问朱启山道:“小朱大人,玄奇,我们去找周秀母亲的事都有谁知道?”
玄奇想了想,答道:“主子,这我们自己人自然不必说,还有小朱大人、当天一班衙役、张主簿、李主簿、沈捕头。”
千如思虑片刻,凝神道:“沈捕头,这沈捕头有问题,玄奇,快去找四哥查沈捕头的底细,家住哪里,来自何方,快给我查个清楚明白 。”
玄奇抱拳,领命而去了。
虽说这朱启山见了这千如的能耐,可如今却并不能苟同千如所说的,直接着急道:“千如姑娘,这怎么能呢?沈捕头是咱们安平郡郡衙的,这也是寸了,赶上了才跟着我们来了这武功县,他怎么能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千如盖上了那口箱子,这箱子被搁在了房梁上,落上了一层薄灰,千如拍拍手心的灰,转过身问道:“小朱大人您可糊涂了,咱们几人是怎么来的武功县?”
朱启山道:“那自然是‘鬼船案’的线索牵扯到这武功县的周家,我们才……”
说到一半,朱启山就说不下去了,怎么呢?与武功县周家案同时发生的,还有安平郡官道上死的几个官差和鬼船案,沈捕头或者真与此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千如又道:“请小朱大人仔细想想,鬼船被毁的那夜,沈捕头在哪里?”
朱启山叹了口气道:“鬼船案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的,当时衙门里乱哄哄的,哪里记得这事儿呢,千如姑娘您提点。”
“罢了,此事按住不提。”千如道:“小朱大人,您是仵作,又提了官位,出了这么大命案需要您写这命格,跟着我们来武功县此乃合情合理。可郡衙这六班衙役,十二位捕头,怎么偏偏是他沈捕头跟着我们?您可仔细想想了,到底怎么回事?”
(命格:大概就是验尸报告吧!记载死尸的情况,在哪里发现,现场状态、身高、年龄什么的。)
“千如姑娘,您怎么糊涂了,那不是他才来禀报事情,韩大人这瞧摸了眼,这才……”
千如道:“当日沈捕头当差么?”
朱启山沉默了,其中的缘由瞬间也就通了。他虽还是仵作,可由千如作保,提了司狱,这六班衙差的排班都是他管着。沈捕头是六班衙差,当日当差的是谭捕头、厉捕头领着的二班捕快和另外两捕头领着的三班捕快,四班捕快待命,怎么也轮不到他沈捕头。出现在这里,必然有缘故。
千如道:“咱们也莫要再说这些闲话了,其中还有许多故事哩!”
朱启山道:“咱们去云霓庵吗?”
千如摇摇头道:“不去,那里自有小师哥,我们就在这里等玄奇和小师哥的消息。”想了想,千如又道:“小朱大人,您还是得去一趟云霓庵,命格还得填呢,劳驾您。”
朱启山郑重其色,道了一声好便策马奔向云霓庵而去。留下千如一人望着这档案室,几步来到左边的百宝格,随意地翻阅着几本档案。1300
……
次日,玄奇回归,对着千如耳语了几句,千如点点头,心道:此事果不出她所料,这沈捕头确有古怪。
话说这玄奇又在四堂主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呢?
千烨查到这沈捕头是韩瑁拜安平郡郡守后才来安平郡的,由武功县知县滕励保举,韩瑁亲见其文武兼备,六班衙役均败在其棒下,这才点头应允纳入其郡衙。适逢六班捕头因病暴毙,韩瑁便命这沈捕头暂代其职。韩瑁乃中郎将出身,素来爱惜武才,这沈捕头又勇猛过人,领班有一套,才几日便盖印成文,定沈捕头正式为六班的捕头。
彼时,鬼船案突发,韩瑁一众人都忽视了他,如今千如才发觉不对劲来。把这前因后果想了想,千如想明白了安平郡鬼船案的前因后果来,可这周府的事儿却套不上,便对玄奇道:“玄奇,你想不想去吃好吃的?我请你!”
玄奇原本严肃得紧,听千如说请着吃东西,顿时眉开眼笑,差点蹦起来:“主子,您可是想着玄奇了!咱们去哪儿呀?主子,咱们吃啥呀?”
千如笑了笑,抓起悬着的佩剑道:“走,去了就知道了。”
那么说,千如要去哪儿?
周府的事情,还要听周府的街坊评说,哪里?殷老汉的面摊。
殷老汉面铺没人光顾,一人坐在灶边的杌凳上揣着手丢盹儿,千如挑着旗子进来,殷老汉还没醒,千如轻咳了一声,捡了一个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
听到叫唤的殷老汉猛地点了下头,醒了过来,见是千如,打么打么身上的土,鞠上一个憨厚的笑来,叠声道:“呦!女娘,今儿怎么没在衙门,闲了来老汉这里光顾。”
千如道:“老汉您客气了,这周秀的案子我有些地方想不通,寻您打听打听。再一个,我可惦记着您那手艺,这就来了。”
殷老汉道:“哎哟,女娘您抬举!”
玄奇跟了千如八年,深谙千如脾气秉性,虽有些窜乖弄俏,倒也是至情至理,嫉恶如仇的人。至于说朱启山,玄奇实在是看不上他那阴沉沉的性子,这朱启山又瞧上了自家主子,玄奇见了才不上眼。现在见千如和殷老汉如此对话,也跟着千如坐下,笑道:“老汉,您劳驾,这里都有什么吃的?我和主子可麻烦您了!”
殷老汉立马连珠炮报菜名,两人齐声笑,千如道:“我们就两人,没那么麻烦的。老丈,你给我们来两碗混沌,一碟鮓脯,一碟肉咸豉,好么?”
(这两个小菜,自己查吧~)
殷老汉叠声说好,快速系上襜裳,手里忙活着。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混沌已经端了上来,兼两碟小菜,还有一壶梅子姜。
殷老汉道:“老汉一见女娘您投缘,这梅子姜您当是老汉送您的。”
(襜裳:古代的围裙,不知道写得对不对,有看客朋友查明不对的,我来改。)
千如忙欠了欠身,连连说好,将几个吃食向旁边挪了挪,四下打量了打量面铺,关切地问道:“殷老丈,您这手艺这般好,怎么今日到了饭点了,也没有街坊来呢?”
殷老汉叹了口气,坐在离千如不远的地方,无奈道:“女娘您是不知道啊,自从这周秀家出了事儿,讷们这巷子可冷清了!家家户户都怕得要死,老说这周秀的府上邪性得很。出事时那门上的封条贴着贴着就掉了,官老爷怎么也贴不上,连着几天了,每天晚上他家里都有女人哭声,女娘您说奇怪不奇怪?”
千如和玄奇相互一望,千如点了点头:“确实奇怪。”
玄奇忍不住问道:“老丈,那你们街坊有没有去瞧瞧的,看怎么回事儿?”
殷老丈道:“嘿!这种不干净的事儿,谁去了谁不晦气?!”
说到这里,殷老汉见千如和玄奇听得出神,也没动筷子,忙道:“哎哟,您看老汉我,说个事儿就上了瘾呢!越老越不知礼数!女娘您二位先吃,老汉收拾收拾灶台,等您二位吃完了,想打听什么,老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千如和玄奇倒是真饿了,呼噜呼噜地吃完了桌上的吃食,殷老汉也已经收拾妥当了,将点心捡了捡,收在竹笼子里,盖好了盖。殷老汉见千如他们也吃完了,过来要收碗筷,千如笑道:“谢谢老丈招呼,老丈这些先不急,我还要跟您打听点儿事儿!”
殷老汉哎地答应了一声,解了襜裳,坐在一边。
千如问道:“殷老丈,想跟您打听打听,您见没见过这周秀的正头娘子?”
“周秀有正头娘子吗?倒是没见过,只是见他带回来好些个勾栏地儿的姑娘,还给赎了身,她们哪个做了正头娘子,那可就不知道了。”
千如轻哦了一声,玄奇问道:“老丈,那这周秀还没出事时,他们家后院可曾闹出过什么动静没?或者是有什么人被周秀请出来过?”
千如去找周秀母亲时,玄奇就在旁边,听得真真的,周秀把滕夫人的婢女,也就是他的正头娘子赶了出来,这才有此一问。
殷老汉想了想道:“呦!您二位这么一问,老汉倒是想起一些事儿来。大概五年前吧!有一天冬夜,那周秀家后院可闹得很着呢!一更天吧,讷正要收摊,就听见周秀打打骂骂的声音,说什么伺候过人的,也配和他睡一块儿什么的。大概一刻钟吧,一个女人就被他赶了出来。女娘,您说这是什么事儿啊!他周秀从勾栏里找来的姑娘,又嫌弃人家服侍过别的爷们!这勾栏地儿有几个清白的姑娘,您说是吧?”
千如听了直摇头,玄奇忙道:“好了好了,老丈,我们知道了,您不必说的那般详细,我们主子清白之家,听不得这些。”
殷老汉哪里都好,就是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玄奇这么一说登时涨红了脸:“哎哟,老丈该打嘴了,说这些污了女娘您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