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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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八月中。
连着闷了半个月的恪城，终于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柴月拉开阳台玻璃门，窝到秋千椅上。
手机叮一声响。
划开手机屏，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是张小柴犬晒太阳的照片。
发送人：喻司尧。
喻司尧走的那天柴月给他发了条短信，拜托他帮忙照顾喻乐儿的狗，原本只是为了喻乐儿象征性走个过场并不打算多做游说，可没想到他秒速回一个“好”字过来，且围绕这个字迅速展开行动，他说跟冷羿讲好把泽泽暂养在他家，还主动提出每天发泽泽的动态给她。
柴月说不用。
但他一意孤行，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给她发来照片，内容不限于狗狗照，还有他各式各样的日常，比如拉开环的汽水罐，碎成片的玻璃杯，空荡荡的篮球场，夜幕下的涂鸦墙……事无巨细样样分享，她从来不回，他却依然会发。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把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养成习惯，能把习惯培养出一点含糊不清的情愫，到目前为止，她才真正认识到喻司尧这个人多有本事，哪怕他人不在这里，照样能无声无息地在她的生活里占据一席之地。
柴月望着手机出神，指腹在输入框上方游走，有一股冲动在脑子里到处窜。
点开输入框的下秒，一条新消息蹦出来。
顺手点开。
是林梓萱发来的一张照片，附带一句：【这是不是喻司尧？】
这张照片非常的女友视角。
背景在某间餐厅，正对面坐着的男生在低头看手机，面前放着一份意大利面，右手边一杯橙汁，左手边还有一份薯条，而照片的右下角有两根涂着橘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比着小爱心的手势。
柴月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淡笑一声。
回：【是他】。
三秒后，林梓萱的语音电话打进来，开口就是一声靠，紧接着一连串愤怒发问：“你不说他在追你？那他怎么跟这女的搞在一起？玩我宝宝呢这混蛋！”
“照片谁拍的？”
“这说来就很扯了，拍照片的这位姐姐可有意思，家里开航空公司的，闲来无事就在飞机上泡着，以泡帅哥为目的，只要看上了下飞机就跟人走。之前我哥去纽约，被她盯上了，上来就疯狂示爱，酒店房间也开我哥隔壁，每天早上就在我哥房门口蹲着，走哪儿跟哪儿，比私生饭还执着，我也是很服气。”
“那她成功了？”
“当然没有！”林梓萱说，“我哥找人查了，说这姐姐还有那么点道德观念，不碰有主的人，完了我哥让我冒充正宫，加了那姐姐微信以后，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怼了她好几个小时，晒了十几张合照才成功把她劝退。”
柴月一边听，一边返回聊天页面，点开照片，放大。
“手指旁边那团红色是番茄酱？”
“什么？”林梓萱怔了下，旋即炸，“姐妹你清醒一点！管什么番茄酱！管管你男人吧我的天！”
半夜，手机屏再一次亮起。
闷。
有雨后没带走的热，还有心头止不住的烦。
闷得睡不着。
有听过一句话，不要在晚上做决定，但指尖仍然不受控地敲下三个字。
零点零一分，更新一条朋友圈。
零点一刻，心事辗转一个来回。
那条朋友圈消失在下一分钟，取而代之的是一首歌曲分享，而在那首歌的下面，有这样一条评论。
——天性难改，无一例外。
心情谈不上好，说不上遭，充其量算个矫情，在容易感性的夜晚，为情绪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没什么大不了。
……
雨下了一整夜，仍未停。
柴月今天没心情看雨，窗帘拉得严，不透一丝光线，像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只剩她自己。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一声熟悉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心尖也惯性般颤一下，但她今天没划开屏幕，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可越装作无所谓越是要命，心口隐隐有种被蚂蚁啃咬的感觉，烦躁不已。
她坐起来，按住语音对讲，带着极其浓烈的个人情绪发出一句：“喻司尧你有完没完，有大把女生等着跟你分享照片，你爱和谁和谁，别来烦我！”
语音“咻”一声发送。
喻司尧的电话风驰电掣打过来。
她挂断。
接下来的几通，全被干干脆脆挂断，喻司尧还在打，柴月挂烦了，拇指摸到手机侧边的按键，长按关机，把手机掷到床头，蒙头大睡。
从白昼睡到黑幕，睡得头昏脑涨，她从床上爬起来，进浴室洗澡。
那场连绵不绝的雨终于停了。
柴月擦着头发走到床头，将手机重新开机，除了林梓萱的两个未接和几条广告短讯再没别的了，找也烦，不找也烦，头一回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手机啪地扔回桌面。
恰时，一阵铃音响起，手机屏幕跳出来电显示——喻司尧。
她的指腹触到红点，按下。他不死心，很快一条短信进来：【下来，我在你家门口。】
柴月表情一凝。
三秒后：【不信到阳台上看。】
从房间的阳台看出去，的确能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大门口，信息一条接一条发过来，完全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犹豫片刻，她还是下楼了。
客厅只剩装饰鱼缸散出的微弱蓝光，因此看不清脚下的台阶，膝盖与栏杆相撞，疼得她骂了句脏话，憋着这股无名火走到门口，见到人，张口就是一句。
“喻司尧你有病吧！”
骂完，视线才慢慢放到他身上，看得出他走得匆忙，身上连个包都没背，倒是没忘了烟，这会儿指头正夹着一根，烟气环身。
“为什么不接电话？”
说这话时，他把烟掐了，踱着步子过来，一直没停，柴月被他逼到大门栅栏上。
“什么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回来就为了跟我算账？有够无聊的啊你。”
喻司尧抬手撑在她两侧，偏头扫一眼表，“我七点的飞机，所以没多少时间，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
“那番茄酱什么意思？”
柴月抿唇。
“删了以为我没看见？”
喻司尧的眼神透彻锐利，像是把她心里的小九九全部看穿了，把她整个人掰开揉碎不剩一丝一毫。
柴月头皮发麻。
两人目光逐渐接近，他侧过脸打了个喷嚏，她这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太正常。
“你不舒服？”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不在意，依旧很执着地要一个答案，柴月的良心没办法让一个生病的人和她站在冷风中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握住挡在身侧的手，带他进屋。
喻司尧的冷汗打湿了上衣，柴月带他回自己房间，推他去洗澡。
一刻钟，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把桌上的药吃了。”她进浴室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衣服我拿去洗了，你走之前应该能烘干。”
喻司尧看看身上这件宽大的浅蓝色衬衣，“这件是你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前男友的？还是哪个炮友的？”
“我没那意思。”
人不过随口一问，她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把他一通怼，理亏，身上的戾气收了些，说：“你睡会儿吧，到点我叫你。”
凌晨三点，喻司尧在她房间的沙发上睡着了，柴月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先前睡了大半天，这会儿亳无睡意，开着电脑看电影。
可是压根看不进去，跟前躺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没办法不多看两眼，从他垂着的头发看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鼻尖的小痣和瘦瘦的下巴。
时间过得好慢，无聊到什么地步呢，无聊到拿手机拍下两张照，一张熟睡的脸，一张从被子露出来的手。
后来浅浅眯了会儿，睡到闹钟响，她把喻司尧叫起来，看他脸色仍不太好，不由问：“你这样赶飞机行不行？”
“不太行。”
“那你……”
她话没说完，喻司尧伸手一环，把人抱进怀里，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柴月愣了一秒，刚要有所反应，听到他在耳旁说：“让我抱会儿就行了。”
“你这是借机耍流氓。”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来找你，总要让我尝点甜头。”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你吃醋吃得太明显，不回来哄哄怎么行。”
“鬼才吃你醋！”
“好，你没吃，是我想你了，想回来见你。”
温热的呼吸在耳边烧，烧得她心口直跳，把那一点点死灰也烧得复燃，可她并不喜欢这种心情被左右的感觉，吸口气，把声音压得平静：“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那我跟你说点别的。”她什么脾气喻司尧算是摸透了，没半秒就转口风：“那个女生是队友的朋友，拒绝过了，和她对话不超十句，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根本没时间干别的。那张照片，是她来找队友吃饭偷拍的，我不知情。还有，番茄酱是她自己挤的。”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柴月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她想听的，准确戳在她每一个在意的点上，可她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会纵容自己对这个渣得明明白白的男生动心，到底是感情洁癖不够重还是道德底线不够高。
在她脑子一团乱麻时，喻司尧总算有了见好就收的觉悟，手从她腰上放开，脸由交错转为相对，嘴上说着要走了，眼睛却扎扎实实放在她身上，某种情愫在他眼里明晃晃。
“你是单纯地想睡我还是想我给你生孩子？”
问得又直又白又赤裸，但的的确确令她困惑已久。
喻司尧被她问得哭不是笑不是。
“我看起来有这么饥渴？”
“你看起来有那么渣。”
他将前一秒的笑意敛了个干净，神情变得真挚，“看起来渣不代表真的渣，我上半身和下半身不会分开使用，不是想睡你也不是要你给我传宗接代，只是想和你谈恋爱。”
“那我就不懂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未对我表示过好感，怎么就突然对我有感觉了……”
“我要说不是突然呢。”
他看着她，稳稳讲出这句话。
柴月一怔。
时间在他们无声地对视中悄然流逝，直到他抚上她的脸，看到她眼里的不确定，很多不确定。
而他说，不要紧。
你现在不信我的话，不信我这个人，不要紧，日子还长，你慢慢看，看我究竟想做什么，看我究竟是个什么人，时间会不会证明一切我不知道，但我会给你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