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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仟玥推门而入，看便见祭音轻拍着熟睡的祭宸，他顿了顿，缓缓走到少女的身旁。
“仟玥，明日你便作法让阿宸恢复记忆。”女子微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小脸，侧过脸来看着仟玥。
仟玥他能清楚的看出祭音此刻的痛苦和挣扎，他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可这些疼痛，他已经尝过了一遍又一遍。而祭音这几天去了哪里，他已经知道了。
“阿音，你……”
“哦，对了，你只恢复他部分的记忆就够了，至于其它，便由我来承担。”女子苦笑着。
仟玥的话被祭音突然打断，她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知道，她不忍心让那些不堪的记忆来折磨祭宸，所以她只好独自备受折磨和煎熬，在万丈深渊里苦苦挣扎。
“可小殿下他迟早要面对的。”仟玥一语道破，有些事情，他希望祭音能够面对。
祭音摆摆手，神情很是痛苦。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他心里也甚是不好受。
“我只希望他能够快乐，无忧无虑的长大，将来做一个明君，我便知足了。”
仟玥也很是无奈，他只好默不作声。“舞城主一事，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他和她一同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诉说着心事。女子有些惊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烈酒入喉，忧愁浇头。
女子抬起头，猛地饮尽杯中的陈年烈酒，仟玥看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心中不忍，于是抢过她的酒杯。
“阿音，你以前，从不喝酒的。”一阵冷风吹过，少女双颊出现一抹酡红，仟玥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女子系上。
祭音摆摆手，苦笑着道：“仟玥，你有想一生所守护的人或事吗？”
仟玥摸摸她的头，眼里露出痛楚，“傻瓜，我想守护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他温柔呢喃，眼眸映出的全是她的模样。
“仟玥，你醉了……对不起，我这么久才回来。我知道你对我的关心，可是……我爱的人只有他…对不起。”她眼眸泛红，神情悲凉。
仟玥知道她这几日去找了他，他知道他们牵着手漫步在人海里，静看黄昏，知道他为她甘愿成为魔鬼的奴隶，他也明白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原来，她的心里，已经装满了他，这些他都知道。可他仟玥的心里，也只有祭音。
夜风吹过两人的脸颊，女子似醉似清醒，他们都没有说话，她看向远方，而仟玥，一直在看着祭音。
良久，仟玥几乎是用恳求的声音道：“阿音，你真的要去忘川河吗？”女子淡淡回眸，轻轻的点了点头。
果然，她为了池易是不惜以身犯险的，她明知去忘川是有去无回，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绝路。
夜半，祭音酒醒，她推开门，轻轻的离开了这里，前去冥界忘川河。
传说，冥界是通往地狱的入口，踏入冥界，必须要和魔鬼做交易方可行。此路凶险，为了他，她将会披荆斩棘，末路逢生。
“初风，帝姬殿下呢？”刚为祭宸作完法的仟玥听说祭音前去冥界，忙质问一直暗中守着竹筠苑的初风。
初风挠挠头，见祭司仟玥甚是气愤，只好如实坦白。
仟玥明白了，原来祭音是用了幻音使初风沉睡，而她手腕上戴着的银铃便有致幻功能。
进入冥界，实属不易，祭音一路斩杀恶鬼，经历艰险，才到达了鬼门关。
“来者何人？”守门的鬼差见面前的女子要闯入，于是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作战。
许久，祭音见软硬都不行，于是只好强闯。鬼差见女子如修罗一样，也不敢再有何阻拦，只好颤颤巍巍地放她进去。
进入鬼门关，她便踏上了黄泉路，黄泉路边开满了妖娆的珠曼沙华，时不时卷来阴风，仿佛置身冰窖一般，使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压抑的气氛，怪异的环境，没有一丝光的黑暗地府，恶鬼的哀叫和升起的迷雾，诡异妖邪至极。
虽说她也算是身经百战，但面前的景象也不禁使她有点后怕，不过为了尽快收集到恶鬼的眼泪，她必须一往向前。
她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站在忘川河畔回首往事，苦等一人归。
肆意盛开的珠曼沙华铺成了一条红色的道路，女子迷茫的站在奈何桥后，静看着忘却前尘的飘魂。
无尽的凄凉与悲哀，她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什么堵住一般，闷的她难受。隐隐之中觉得，这便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看到，奈何桥头有一飘魂因不愿忘记自己所爱之人，拒绝喝下孟婆汤投胎轮回而甘愿跳下忘川身受万年蚀骨之痛苦。
腥红地血水发出一股腐烂的死亡味道，忘川河里的恶鬼面目狰狞，它们正在嘶咬着那些不愿轮回的孤魂。
“姑娘啊，你在寻找着什么？”桥上的老婆婆忽然转过身来看着这个擅闯冥界的女子，老婆婆的模样的确有些渗人。
她深陷地眼窝盯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想要看清来者的意图。祭音见对方没有太大的敌意，倒也稍放松了下来。
“在下因有急事擅闯冥界，既然孟婆相问，那我便直说了。”
少女抱拳，以表歉意，孟婆不语，静看女子。“在下寻找之物便是这忘川河中恶鬼的一滴泪。”
孟婆闻言，笑着继续盛汤。想要恶鬼的一滴泪，那无疑是比登天还难，况且，她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你可知，此事是要付出血的代价，你确定要这么做？”
她仿佛早就猜到孟婆会这样说，却也是淡然的回答道：“为了他，我确定这么做。”孟婆看她如此，便也不在理会。
翻滚着的汹涌的黑色河水，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不禁使人作呕。
以血为誓，召此恶灵，以吾之血，献祭永生。
女子嘴里念着咒语，看着忘川河河水不断变黑，突然，汹涌的河面出现了一个美丽的红裙女人，画面一转，那女人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狞笑。
“是你要和奴家做交易？”女人恢复了姣好的容颜，赤脚坐在岸边玩弄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河里的恶鬼嘶咬着她的腿和脚，她却嬉笑着见怪不怪。
“是。”女子冷声答道。那恶鬼闻言又变回了原来可怕的面目，她腐烂的脸几乎就要贴到了祭音的脸上。
“凭什么？”女人变化无常，仰头疯笑。
“凭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恶鬼奸笑，发出难听刺耳的笑声，祭音抬起冷眸，对上女人的狐狸眼。
“奴家想要你的半颗真心。”
她说“好。”
女人说要她剩下的三分之二寿命，她说好。
女人说要她在忘川河里忍受恶鬼撕咬的蚀骨的痛，她也说了好……
于是她亲手剜掉了自己的半颗心给了女人，现在，她只有半颗心了。女子又把自己还剩三年的寿命给了女人，她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胸口丑陋的伤疤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却似乎感到它不在跳动。因为，她所剩的半颗心只有仇恨。
她沾满血的手抚摸着那串红豆，女子露出知足的笑容。即使她的心只剩仇恨，她却还是爱他的。
“嘻嘻嘻，还有一项，你便可以得到奴家的眼泪了呢！”女人满意的发出怪异的笑声，等待着她抬脚踏入忘川河。
祭音面色苍白如纸，她施法让心口处停止了流血，毅然决然的跳进了忘川。
钻心的疼痛让河里的女子有些站不稳，那些恶鬼疯狂的撕咬着她的脚和腿，发出阵阵得意的鬼笑声。
痴情人，甘愿赴死。
世间万物，问情为何物？
仟玥终于是来迟了，他看见女子在忘川河里饱受痛苦，他看见那魔鬼坐在岸边肆意的疯笑。
“阿音！”仟玥一掌击中女人的命脉，将女子抱在自己的怀里。
看到她这副模样，仟玥他心疼啊，谁能忍受所爱之人为了他人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女人受到伤害，立即变成了恶鬼的模样，女人欲要袭击仟玥和祭音，怎知涅盘剑会突然出现，立即刺穿了女人的心脏。
女人惨叫着，她看着自己在慢慢的化为灰烬。“不，不要！不要啊！”
祭音动了动发白的丹唇，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有她自己才可以听见。“你生前一直在寻找真心，却从未真正的得到过别人的一颗心。”
女人不甘的流下一滴眼泪，化作了一缕烟雾随风飘散。
祭音手里握着那滴眼泪，就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终于，她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仟玥抱着她悲痛不已，他轻轻的将她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在她的眉心留下深情一吻。
“池易。”仟玥温柔的眼眸顿时变得阴狠，紧紧抱着女子消失在了冥界的尽头。
情，便是束缚自由的枷锁。
镜中缘，如昙花一现，梦中情，终是孽缘羁绊。
男子握着女子冰冷的手指来回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榻上的人呼吸很微弱。
仟玥看着祭音心口少了的东西，带有怒气的眸子冰冷深不见底。
两天后，祭音终于脱离危险，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初风看着泛着病态的仟玥，心里很不是滋味。
初风知道祭司大人爱帝姬殿下爱的卑微，为了帝姬殿下能够苏醒，祭司大人不惜耗尽自己半生的修为，只是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
“祭司大人，您真的值吗？”初风目送着仟玥远去的背影，在长廊里久久伫立着。
“祭司大人。”侍婢行了行礼，男子挥手示意她下去。
仟玥推开门便看见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光着脚从床榻上起来，身形不稳，神情甚是焦灼不安。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将地下的女子抱起放回到榻上。“你刚恢复，不可受凉。”说着，就端来一碗汤药亲手喂少女。
女子红着眼眸，一手打翻了药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不小心撒到了他的手上。男子沉默不语，俯身拾起地上的碎片。
祭音已经昏睡了两日，所以耽搁了一些时辰，她现在得尽快拿回鲛人泪，留给池易的时间所剩无几。
可当她醒来便发现，整个屋子已被仟玥设下了结界，没有他的解封，旁人是无法解开的。
“阿音，乖，来把药喝了。”男子忍着心中的伤痛，喂给她备用的汤药。看样子，仟玥是想将她软禁在这里。
女子的眼里含着泪，她的眼睛很红，很愤怒。男子细心的把一勺热汤吹了吹，才放到女子的唇边。
“对，对不起……”女子看着仟玥红肿的手背，心里生出愧疚之感，她深知自己欠仟玥太多，这辈子可能也还不清。
可是池易，她也不能不救。
“仟玥，你让我回去吧！在耽搁下去，他是真的会死的！”祭音央求他道，可男子冷下心来目光悲凉的看着女子。
他温柔的蹲下身来摸了摸少女的头， 就像是千年之前一样。“阿音，我是不会叫你以身犯险的。乖。”
女子红着眼眶，冰冷的看着白衣男子 “滚！”祭音怒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恨意，女子扬起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很重，仟玥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男子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他只是温柔的将药放在桌上，语气柔和，“既然阿音不愿见我，我出去便是了。”
“仟玥！”女子冲着他的背影吼道，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水啪嗒滴落。
她知道仟玥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但是这样，池易他会死的啊。
她的身子因为愤怒剧烈的颤抖着，剜心的疼痛不禁让她猛烈的咳嗽起来。
“照顾好殿下，有事及时汇报。”温润如玉的男子交代了几句，不舍地看了看屋里的女子。
祭音痛哭着，可房间里除了她的回音，在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恨啊，她恨仟玥囚禁她，她恨他不让她救池易，她恨仟玥为何要对自己好， 她更恨的是自己对不起对她好的人。
窗外忽然刮起了风，仟玥正在看着那烫红的手出神，突然，便听见有人着急忙慌的喊道。
“祭司，大事不好了。”来报的侍婢惊慌失措，说是祭音不小心打翻了药碗。
男子进入竹筠苑，便听见一阵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仟玥担心祭音有什么事，于是健步如飞的踏进屋子。
满屋狼藉，就在他不注意之时，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仟玥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深沉的望着祭音。
女子用剑指着他，他感到自己的心是那样痛，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终于，涅盘剑划伤了他的右臂，鲜血溅出，结界受损，他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她还是逃离了他。
“阿音，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男子任由血流出，他的白色衣衫，终是成了她最喜爱的颜色。
多少年后，仟玥站在血色花海中，就那样望着她，而她，始终看向的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