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念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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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帷幔遮住男子的容貌，一袭宽大的衣袍上绣着几株朱曼沙华，一丝风吹动，男子靠在一把椅子上，简单的交代了看病的人几句话，又将手指放在了另一个患者身上。
“公子啊……不知老朽能挺过这次吗？”一个面色枯黄，瘦骨如柴的花甲老人，垂着眸子，有些失望。
据说此次突发的疫病已经导致了百人死亡，若是这次挺不过来，他便听天由命了。
帷幔之下的黑衣男子看不出有何表情，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冷意，他眉头微皱，慢慢放开了捏着老者的手指。
“按时服用，自然会好。”男子咳嗽了几声，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女子。“姑娘，是要看病么？”他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又有几分不屑。
“听说公子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不知我的病，公子可否医治？”尧音将手腕放在那人的面前，眼睛却紧盯着帷幔下的容颜。
男子笑笑，却迟迟没有将手放上去，“姑娘的病在心里……我也无能为力。”男子不再理会尧音，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疏离。
“也罢……不知公子如此仁心，到底为何？”她想要看透对方，却发觉自己终究看不清面前之人。她远远看见此人，心里便会恍惚错乱，真是他么？
不知道，他怎样了？
女子望了一眼天际，思绪不定。
近日来，妖皇的气息愈加明显了。疫病暂时出现转机，不少人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她的神力，倒是不如从前了。
男子瞟了一眼尧音，藏在帷幔下的目光深沉灼热。“为何？救死扶伤，不是医者的本心么！”
耳边掠起风声，女子似是在思考方才的话。“相思苦兮，既然思念，为何不去见他？”男子的目光穿透黑色的帷幔，语气透着一丝希望。与其在这里单相思，为何不去亲眼看看？
苦涩蔓延心头，唇齿间化开血腥。当时她坠落神崖，又急忙返回寻找过君荼的踪迹，可她找遍了整个神崖，看到的却是琉璃净火的焚烧。
于是她又回到人间，一边用神力救治苦难，一边又马不停歇的寻找那人的的身影。
突然，女子掌风化成凌厉的寒气，穿透黑夜，直逼男子。那人迅速起身，一把架住女子的双手，道：“姑娘莫不是将我错认成了你的心上人？”有些轻佻的语气充满冷嘲热讽，周身却是点点暖意。
一把掀开帷幔，一张少年的脸庞干净清秀，黑如宝石的眸子冷静的盯着她。她心里一阵失落，目光是掩盖不住地寒冷。
“姑娘掀开了我的面纱，便是要对我负责？怎么，不愿？”原本清秀的面容染上邪笑蛊惑，他反手紧逼，将尧音圈在自己的怀里，尧音用力推开那人，道：“抱歉，打扰了。”说着就要走，谁知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目光带着恨意，恨不得将面前之人生吞活剥！“尧音，今日，我便要杀了你！为阿元报仇！”她听的云里雾里，无道却已经冲了上来。
那鬼医目光凌厉，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嘴角勾起邪笑，一下子冲到了女子的面前“蛇妖？倒是可以拿来泡酒！”说着，手心已经打在了无道的心口。
无道当即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怒视着尧音，“是你杀了阿元！是你！尧音啊，你可真是伪善！”看了一眼那鬼医，又走到无道面前“此话何意？”
他大声笑着讽刺“你又何必假惺惺？若不是当日你叫阿元把菩提花交给宗门，她又怎能惨死？是你让宗门杀了她，是你啊……你本可以直截了当的杀，可你偏偏欺骗了我和上元……”
女子深思片刻，“你走吧！”此事非同小可，可一两句话又说不清，与其纠缠，索性来个釜底抽薪。受伤的男子目露凶光，起身蓄力，想要趁机偷袭尧音，“生路不走，非要挑死路，何必呢？”鬼医少年双手抱胸，阴森诡异的眸子闪出一抹碧色。
他捏住来人的脖子，掐的无道喘不上来一口气，“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动她！”鬼医少年像地狱修罗一样，突然闪现到一旁，抓住那人就向地面砸去，而硬邦邦的地面却被砸出一个大坑，无道血肉模糊，心里生出恐惧之色。
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想到出手却是如同魔鬼一样。
尧音立在一旁，回想起少年掐着无道脖子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在混沌之境中，那人一脸邪笑，魔瞳闪着碧色的光，满是不屑，眉宇间是睥睨众生的妖孽。
“君荼！”女子跨步，走到少年面前，看着地上的人，眸子冷了下来。“滚吧！”少年意识到女子站在身后，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清秀的脸上闪过戏谑的笑意，抬起狭长深邃的眼眸，不屑的看了尧音一眼。
“姑娘，我不是你那心上人！你多次将我错认成你的情郎，难道……”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嘴角的笑意愈加诡异，“还是说？你有其他目的！”忽然，清秀的面容变得冷漠凶狠，他用力的掐住女子脖子，凑在她的耳边想起丝丝妖魅蛊惑。
“我见公子面若桃花，宛若白玉美好，不曾想，原来公子的修为竟然如此高。”女子扯起一抹笑意，深深的盯着鬼医少年的眼睛，“若我说，我对公子一见倾心了呢！”她微凉的指尖摩挲着少年的眉心，丝毫不怕面前这个如同魔鬼一般的修罗少年。
奇怪的触觉突然点上心尖，他浑身一颤，仿佛触电一般的酥麻，目光深沉，不由得握住了尧音的手指。
情起，心便乱了。
“公子！”女子一笑，那人立马松开手，将女子扔了下来。“哼，一见倾心？怕不是姑娘别有用意！”他背着手转身离去，心里却是更加慌乱。
尧音跟上少年的步伐，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苦笑。
夜风一吹，满树落花铺路，落在两人的肩头，青丝上……他黑衣飘动，宛若开在黄泉路边无比灿烂的朱曼沙华。少年突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他。
天庭辰霞宫
风澜看着命格轮，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担忧。如今天界都在传言，尧音上神违反天规，暗中勾结魔族，试图挑起三界大乱，为祸六道，颠覆四海，摧毁八荒！
阿音，你还好吗？
白衣男子收回思绪，正要离开上界时，却被雷山拦住了去路。“司命神君，帝君邀您到天宫一叙。”
面前的人一脸黑线，显然是没有亲自杀死混沌之魔，心里气愤，又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又不好发作，只好憋在心里，黑着脸。
“风澜……你一早就知道了君荼是混沌之魔？”烬衍冷峻的面容染上怒气，呵斥道。
司命神君动了动嘴唇，又看到烬衍如今红着眼睛的模样，道“是。”“为何不告诉我？他是混沌之魔！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如今外面的流言你已经听到了，说天界勾结混沌之魔，说尧音要毁灭天地？本座如何给三界六道一个交代？诸神各仙又怎会再信任本座？”
男子大怒，指着风澜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如今的天界，想要彻底收服三界六道恐怕会难上加难。
“君荼不死，众怒难息！”烬衍看向下界，声音激动“若你不能杀了他……”那人嘴角上扬，又看向了神域。
风澜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衍哥哥！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那魔头蛊惑了尧音姐姐，却要姐姐来背负骂名……唉，可外面传言，都说尧音姐姐心高气傲，是要颠覆三界要称帝呢！只说是当年她功不可没，她做天地之主也是理所当然……衍哥哥，可我不相信姐姐是那般的人，还望衍哥哥，能为姐姐做主啊！”
岚漪瞪着无辜的眼睛，仿佛真的不忍心听到外面对尧音如此的恶语。
心里被扯到痛处，却被人往上面一遍一遍的撒着盐，丑陋的伤疤露出狰狞的沟壑，露出层层血肉白骨。
当年众神各仙拥护的是那人骑着白泽，手握涅盘，一剑砍下恶之主头颅的战神殿下。
反观自己，是那个带着妹妹不断逃亡的人间少年。被亲生父母丢弃，遭受人们的白眼和嫌弃，那年，人间长街，他背着濒死的妹妹被一伙儿强盗拦住，就在强盗挥下有着无数冤魂的大刀下时，他遇见了那个下凡历练的少女。
她说：若想保护自己和妹妹，必须变得强大，那样，就不会有人会欺负他们了。
于是，他挺起胸膛，一路带着妹妹逃亡，一路修习仙法……终有一天，他飞升成神，去寻找当年的少女。可再见时，她是神域的上神，是天地的战神，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神，于是他拼了命的往上爬，努力成长……终于，他有机会成为了少女手下的一名小将……
又过去了无数个春秋，他来到神域菩提树下，远远望着那个神明一般的女子，他终于有机会，配站在她的面前。再次重逢，当年的少女却不记得他是何人……
后来，他和尧音一同去万恶桥斩杀邪祟，那女子一招制敌，如神明降世……
自卑在骨肉里疯狂撕咬，撕扯着光鲜亮丽之下的灵魂。
为何，他永远也比不过尧音？
男子深陷往事，眸子猩红一片。
岚漪凑到男子身边，媚眼如丝，“衍哥哥？你才配做这，天地的帝王啊……”一股媚香刺鼻，男子眼神呆滞木讷，不由得，缓缓闭上了眼睛。
女子坐在屋檐上，灌下一口冷酒。
她眼神落寞，像是藏着无数心事。一旁的少年侧过脸深沉的盯着女子，看着酡红爬上她的双颊，突然一把夺走了尧音手里的酒坛，“你都已经喝了我这么多坛酒，赔的起么？”
女子一听，不在意的飘出一句话“那公子，敢不敢和我打赌？”她像是醉了，又像是清醒一般，反复在现实和幻境中穿梭，“赌什么？”少年没好气的抓住女子的手腕，生怕她从屋檐上掉下去。
“赌你我，谁会先动心！”女子忽然凑到少年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温柔的眸子染上笑意，“公子的这幅眉眼，生的真是好看。”她轻轻的摩挲着少年的脸庞，手指却滑向了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那人身子一震，立马抓住尧音的手，“姑娘倒是有趣，既如此，不如我们来比比。”
少年忽而揽住她的腰肢，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抚着女子的发丝，凑在她的耳边，看着她沉沦的眼睛。另一只手又用力的抱着她，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看着两人如此亲密的动作，少年清秀的脸上出现笑意，“我们这样，是否像是耳鬓厮磨的爱侣呢？”
蛊惑妖孽的语气，使她瞬间清醒了几分，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君荼那张妖孽的容颜。
碧色的眸子带着杀戮和无情，看向她的眼睛却唯独多了几分温柔和爱意。
抬眼，面前那人眼睛黑如宝石，面容清秀，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突然，她似乎看到了少年的眸子闪过一丝碧色，“君荼……”女子忽而闭上了眼睛，怀里的温度却让她有了几分安心。
“我的酒，可不是之前的寡淡无味……”
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过月下，他抱着女子，嘴角微微上扬。
软榻上的人熟睡，他看着熟悉的面容，忍不住摸摸你女子的脸，“阿音，我回来了！”少年扯开一张面皮，碧色的眸子出现点点欲火，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喉头滚动，隐忍不发。
终于，他极力压下欲火，静静地看着尧音。妖孽的面容出现一抹温柔的笑意，发自内心的，温柔充满爱意的宠溺。
男子俯下身，在女子眉心落下一吻。
她手指动了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少年的脸庞干净清秀，回眸望着那人，却是多了几分温柔。他转过身去，帷幔下的容颜染上喜色。
合上门出去，软榻上的人却忽然睁开眼睛。
她望着关上的门，难平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