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何为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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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乌云遮月,天空暗淡得连颗星星都没有。
“徐姑父来找过我,说元洲因为替我说话遭排挤这事儿都开始改邪归正,主动读起书,还求淑妃娘娘让她跟圣人讨了个不相干的官职,就算要去什么偏远之地也好,让他能历练历练,有个正儿八经的事情做。我听后还挺感动的,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呢。”
赵珩跟在她后头,附和道:“他虽荒唐,但心底始终是向善的,否则这么多年怎么能一直跟我们玩在一起?先前他因为一直没有发现他大姐姐被钱明远欺负,自责了许久,还因此去质问他那个小叔,为何要因几句传言便轻待大姐姐,闹了好一阵子。”
容枝意想起自己害他被赵谰打的事,竟开始自责了。赵珩听后笑了笑:“朋友之间总是互相亏欠的,他不也几次在外犯事,都给人家报我的名字?我还没找他算账,也罢。如今两清了。”
“我会叫他付出代价的。”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赵珩忽然停下脚步。
容枝意回头问他:“谁?”
“武安侯一家。”
“赵珩,当初你来康王府救起昏迷的我,就往宫中来,可你并未问过我愿不愿意将此事公之于众,要是我本身是不愿的,你岂不就违背我意愿了?”她这话也问的突然,“当初赵景帆知道这件事,劝我保全名声,不要闹大,可你却不同,好像生怕我闹得不够大,到底是为何?我想知道。”
夜色浓重,赵珩站在杏树下的这番言语,让容枝意第一次发觉,自己真的没有嫁错人。
他说:“你虽被设计陷害,却并没有让人得逞,本是可以装作无事发生,度过这一劫,可你没有,不仅没有,还去与人讨要说法,我怎会看不懂你的意愿?不过当时想到的只有这些,今日听你一席话,才真正明白你的深意。”
“若连尊贵如你,被人预谋毁去清白都不得不为了所谓名声而有苦不能言,那天底下这么多受辱的平凡女子,又该去哪里诉说不公?又怎会有去发声,去摆脱命运禁锢的勇气呢。”
泪花在眼眶打转,容枝意看着眼前郎君,分明天空无星无月,可她为何看见了耀目的光辉。她踮起脚圈住他,真好,她拥抱着天底下最好的郎君,真好,他们互相拥有。
周围人皆能退则退,不能退的也都躲了个干净,好似世间只剩下彼此二人。
直到…重重的咳嗽声打破二人短暂的旖旎,赵珩抬眸一看,竟是明黄衣裳的圣人。
容枝意躲去赵珩身后。
三人在四角亭中坐下,圣人含笑看着对座羞红了脸的二人:“我还当意儿在生姨父的气呢,就出来看看,不曾想撞见这个。既已是夫妻,便是天经地义的,不必觉得羞愧。”
二人低着头,迟迟没有回话,圣人叹气:“宴席上吃得腻味,昀升,去给我和意儿端碗茶来。”
赵珩知道这是要支开他的借口,眼神询问了容枝意一番,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告退。
他走后好一会儿,二人皆默不作声,气氛始终尴尬着,直到王内侍前来催促圣人回席,他才开口:“他待你如何?可有什么受委屈的地方?”
“劳姨父挂念,他待我很好。”
“那便好。”圣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步入正题,“这件事始终是你受委屈,事发之后我没有严惩武安侯,你可怨我?”
“意儿不敢。”
“你是不敢,可脸上写满了失落。不止你,自那事之后,昀升明显与我有了些隔阂,谰儿几次三番埋怨我没有为你讨回公道,连从不敢在我面前有任何脸色的阿谚,都问过我几句为什么。”圣人苦笑,“他何尝不知原因呢,你自幼聪慧,我想你也很清楚。”
如果当时就因为这项有些浅薄的罪名惩治了武安侯,那今日征战,又该派谁呢。
“国可一日无君,但不能一日没有武将。”圣人说道。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容枝意深知他居高位有多不易,明明重权在握,却又处处受制,看着眼前这位正值壮年,却白了一半头发的圣人,她忽然心生几分愧疚,她是不是不该,不该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可分明是他们闹出来的事情,被人污蔑,还不能反击吗?
“姨父不必劝我,就算这样,我也绝不原谅他。”
“我并非要你大度。”圣人伸手抹去她眼角泪水:“而是要告诉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你阿爷出征前便将你交给了我,我打心底里疼爱你,你务必记着,不管今后发生什么,姨父都是信你,且一定会用最好的法子护着你。”
他是自己身边长大的姑娘,坐在他腿上牙牙学语,扎着羊角辫听他说去南边游历的故事,这些极易淡忘的往事,却是他这辈子最快乐,最真我的记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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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枝意不明白圣人突如其来的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只当是他对没有给自己讨回公道有些自责。但一想到,这辈子能得这样允诺的人除了她可也没几个人了,好歹算个没有白活的证明吧。
容媱是已经看透了潘五郎,她这件事也算的上圆满解决了,等风头一过该议亲还是可以议亲,但容茂仁和袁诗敏的矛盾始终还是要解决面对的。从郡公府回来,朱氏就一直想要带容茂仁去齐国公府与人家讲个好,但他如何都不愿,不是觉得自己无错,只是要他去跟自个讨厌的人道歉,终归撂不下颜面。还有个整日烦着她的容姝,说袁四娘的姐姐是陈璟安的嫂嫂,要是哥哥不去服软道歉,她日后妯娌相处岂不尴尬至极。
朱氏两边难做,烦得吃不下睡不好。
容枝意从这件事中得出结论:做母亲,如此操劳,事事为孩子打算,还得不到好,岂不老得更快,我还是等玩上几年再说生孩子的事吧。
“明日应能解决了吧,方才齐国公世子夫人递了拜帖来,说明日想过府谈谈孩子们的事。”照水刚从朱氏那回来,自是新鲜出炉的消息。
容枝意还真有些诧异,竟然是世子夫人亲自登门?人可是有百年根基的国公府,二哥哥得多大脸面,她还真好奇世子夫人准备如何解决。
可第二日一早,没等来世子夫人,竟然等来了提着大包小包说要搬进她们府上的赵谰。
“你来做什么?”容枝意穿着寝衣,外披了件斗篷,下人跟她禀报,她还觉着在做梦,被推攘着出来瞧竟然是真的!
“早啊表姐。”赵谰自说自话越过她往里走,指挥宫人们将东西往她院子里搬,“宫里被那个姚妃和小九折腾得,烦都烦死了,我还不赶紧逃出来避避。就跟阿娘申请了,来你这住上半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吓倒是有的。”看着这一大箱那一小箱的,容枝意是欲哭无泪了,“既是嫌烦,你放着大好的兴庆宫不去住,来我这小破院子做什么?”
“表姐这自是一千个一万个好。”赵谰已经熟门熟路坐下,甚至还反客为主让人上了早膳。容枝意洗漱出来,她已用过了,随意翻了翻她桌前那本《潜夜追凶》。
“我总觉得这个作者说话很熟悉,就像是我身边的人一样。”
看来她不知道乔楚逸便是慈言居士,容枝意坐下盛了碗粥:“所以人家才能登大瑒文豪榜啊,文字细腻平常,让人觉得就好像发生在身边,不停地想要读下去。”
赵谰放下书:“我怎么没听过什么大瑒文豪榜?谁写的?”
“我和可儿嘉夕。”
“美食榜、美男榜便罢了,怎的还出了个文豪榜?你三人当真是闲。”
“那还能去找点什么事儿做呢…”她为这事苦思冥想了半日,剥了半日的指甲,容姝身边的丫鬟就来请人,说请她和公主一道去用膳。
她换过衣裳,带着赵谰一道去饭厅,路上还提醒她:“如今我和朱氏关系有所缓和,我打算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你一会儿在饭桌上可别说什么过分的话。”
赵谰吊儿郎当晃晃脑袋:“她不惹我,我便不惹他。”
容枝意笑出声:“谁敢惹你这个小阎罗。”
除了出门去给老姐妹过寿辰的容老太太,容府的女眷都到齐了,赵谰的脚一进门,全都跪了个遍,姿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给嘉平公主请安。”
赵谰摆摆手:“是谰儿冒昧拜访,惊扰各位长辈和妹妹。今日便罢,往后我在表姐院中小住,几位见了我可不必行此大礼。”
今日她还算给面,这顿饭吃的虽谈不上其乐融融,但也安安静静,没起什么争执,不过可能还是因为朱氏今日嘴格外严实,拢共没说三句话吧。
用过午膳,姑娘们陪着念儿玩了一会儿,递过拜帖的齐国公世子夫人就按时上门了,朱氏安排在花厅见客,带着容姝和容枝意过去。赵谰眼看有热闹瞧,几句话便让念儿去找两个哥哥玩了,自己则快步跟上容枝意。
世子夫人见到到她也下了大跳:“冒昧拜访,不知殿下在这。”
“宫中烦闷,来表姐家做客,夫人不必拘束,该说什么便说。”话虽如此,有赵谰在,总是要不自在些。
一番寒暄过后,世子夫人看着朱氏,竟然红了眼:“其实我今日来,是为了小女和令郎的事,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于他二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小女顽劣,三番两次欺辱了令郎,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得代她来向您和令郎表句歉意。”
“夫人哪里的话,我家二郎也有错,本该带着他上门与您和敏儿娘子道句歉的,没曾想您先递帖子来了,实在失礼。”朱氏面对着国公府的夫人,那是什么话也不敢乱说的。
“所以这回,我就是想了了这事儿,也让两个孩子少遭些诋毁。”世子夫人一步又一步试探着,“您家二郎堂堂榜眼,总不能因这事,日后得不到个好前程,娶不到好娘子吧?”
朱氏忧心的也是这个:“您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夫人说个法子,能配合的,咱们一定配合到底。”
不知为何,容枝意突然觉得这事儿似乎没那么简单。
这些话要世子夫人说出口实在是不好意思,可一想到袁诗敏那个样子,不说也得说了:“容夫人,不如咱们两家,给两个孩子定亲吧!”
“咳咳咳…”朱氏瞪大着惊恐的双眼,跟见了鬼一般,“世子夫人,您这话可当真?你怎的就看上我家这个混小子了?”
世子夫人料到了她这个反应:“自然是真的。他们一订婚,什么流言都能摆平了,再让几个说书的写话本的去传传不打不相识的故事,这事就翻篇了,还能讨个人人称道的说法!再说了,夫人,这么多年了我和世子也为四娘这婚事操了不少的心,她就没一个瞧得上眼能好好坐下来与他说几句的。可你家二郎不同,我第一回见到能把我们敏儿气成这样的郎君。”
容枝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准备和赵谰容姝学一学。前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后者满脸写着支持,她该学哪位?好似哪位都不成。
“这…兹事体大,世子夫人容我与我家阿郎商讨一番吧…”朱氏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拒绝,总归先能拖便拖。
“这是一定的,婚姻大事关乎儿女一辈子,哪个做娘的不得好好考虑的。只是夫人,咱们需得尽快了!”
朱氏绞尽脑汁,总算想到该如何解决了:“世子夫人可问过敏儿娘子意见了?她恐怕不会愿意嫁给我家这个混小子吧。”
结果被世子夫人一口回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做不得主。”
“这…但若咱们一口咬定了,孩子们不愿意,那可怎么好?就算嫁过来,估计也不愿意好好过日子。夫人还是先与敏儿姑娘知会一声吧!”知会过后,估摸再也不会上门了,反正是你家姑娘名声差,我家郎君再不济也是榜眼郎,朱氏这算盘响得,都打到容枝意耳朵里去了。
世子夫人一想也是:“那咱们说好,三日时日,与孩子、阿郎,好生商讨,三日过后,我再来拜访!”
当晚饭桌上,容枝意看朱氏脸拉的比板凳还长,与大伯父和二哥哥说了这件事。
“有什么好犹豫的,那可是重权在握的国公府,郢王妃母家!这样门第的小娘子能嫁来咱们家,二哥哥便知足吧!”容姝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这门亲事的人。
她赞同的原因很简单,那齐国公府的三娘子跟她日后是妯娌关系,自然想讨得她的好,亲上加亲咯。
“你知足你去娶,关我什么事?不娶,倒八辈子血霉了碰上她!阿爷阿娘若要逼我娶她,我便去投江!以身喂鱼。”容茂仁急得浑身发抖,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当阿娘想让你娶啊!”面对这么个媳妇,当婆婆的也受不住啊,她可还想好好活完下半辈子呢,“可这拒绝人家,总得寻个由头不是,人又是公府门第,我也不能直说你家姑娘我不喜欢看不上啊啊。”
“咳咳,都少说两句吧。”容大郎一声咳嗽,给底下人使了几个颜色,“别让公主看笑话了。”
赵谰笑了笑放下碗筷:“无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本公主倒觉得,大人和夫人不必为此太过忧心,毕竟这袁四娘也未必就瞧得上府上二郎呀。”
倒是说出了容枝意的心里话,他们在这担心半日,不晓得人家袁诗敏可压根瞧不上二哥哥呢。公主所言,朱氏是想反驳也反驳不了,硬生生吞下了这口气。
用过膳眼看时辰还早,容枝意便带着赵谰去容府院子里闲逛。容府养了不少的白玉兰,虽不如宫中匠人们精心打理过的,但胜在开得自在皎洁,如天上的朵朵白云。
“谰儿,你觉得我二哥哥和敏儿能成吗?”
“成不了,”赵谰很是笃定,“他二人见面就打见面就闹,如若成了婚,岂不房瓦都得给掀了。”
“但话本里不也有很多不打不相识的故事吗,我倒觉得敏儿挺适合二哥哥的,强势、直白、武艺出众,家世又是一等一的,只有她这样的姑娘嫁进咱们家,才能压制住我那糊涂的大伯母和一根筋的二哥哥,旁人都不行。”
赵谰捻了一朵兰花把玩:“话本是话本,话本跟真过日子能一样吗?”
“话本来源于生活,怎么就不能比了,多少话本里写的公主爱上书生,某些人从前嚷嚷着荒唐荒唐,最后还不是被书生给收服了,才见了人家一面便要以身相许了。”容枝意这话意有所指。
赵谰停下脚步:“表姐当真觉得,我是因为看脸,才喜欢他的?”
“难道不是?”
二人顺势在角亭坐了下,赵谰放下那朵玉兰:“我先前说希望能嫁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表姐觉得,这满长安,我能嫁与谁?”
容枝意细想了一下,好似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没有,我朝…许多年未再出过诗文中的少年将领了。”
“是啊,那我退一步,不嫁将军,嫁武将世家,表姐觉得,有谁能配得上我?”
武将世家,报的上名号的,几乎都没有什么年龄合适且能与她相配的郎君,真是奇了怪。汉阳郡公府上两个嫡郎君年岁还小,齐国公家是四个小娘子,说来说去,竟只有武安侯府有个年岁相当的世子。
“没有,对吧?要么没有合适的,要么都是不着调的。以至于派人出征,竟除了武安侯,再找不出能扛大梁的人选。”赵谰满脸都写着忧心忡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武将世家,要么开始弃武从文,要么便没落了,许是这些年过于太平了吧。”
容枝意想起乔楚逸那并不平凡的身世:“所以你选乔郎君,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依照他的出生本不用科考的,依靠父母便可吃穿不愁再得一不低的官职,可他还是选择了只身一人来长安参加科考,除了脸长在那,平日行事也丝毫不张扬,根本看不出他出自高门显贵,说明他这个人十分可靠且低调,这是其一。”赵谰饮了口亭间茶水,继续为容枝意分析着:“其二,他是家中独子,阿爷是扬州刺史,阿娘是节度使的嫡女,这两个官职可不一般,是有实权的。”
如果真的有一日,他们要与赵诚和武安侯兵戎相见,那么只要多一个兵,就多一分胜算。
乔楚逸只要做了驸马,那便自动归到赵谚的阵营,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是如何都撇不下他的,必须站出来与赵谚共同迎战。
说到这,赵谰莞尔一笑,“我能为阿兄做的只有这些。”
“谰儿…”
总当她还小,总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意,可每一回她荒唐且出乎意料的行事做派下,都是舍却自己顾全大局的盘算。
“表姐别拿这副眼神看我,我还没说其三呢,其三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确…俊美世间无双,配我也绰绰有余!”
“这世上哪有人能配得上你啊…”容枝意心和口吻一块儿软了下来,“可表姐想问你一句,你当真想清楚了,要嫁给乔楚逸?”
“是,不瞒表姐说,我的确很喜欢他,在他那回揭穿了卖身葬父的谎言后,更喜欢了。”赵谰坦然道:“那日这么多人,只有我和他发现了端倪,能与我一样聪明,观察入微的,世间少有,他算一个。”
“也好。前日二哥哥还与我说,过几日休沐,他邀了乔郎君和几位年岁相仿的新科进士来家中做客。你且在府中住着,还能与他见上一面。”
赵谰点点头,殊不知,她就是为了这才来的啊,不然为何放着兴庆宫不去住,来这芝麻大点的容府呢。
二人相携往玉槐院里走,才走到那棵槐树下,院中清扫的小丫头们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没两句便连活都丢下了往外跑,迎面碰上了容枝意等人,丫头们吓得跪了一片。
倒也没撞上人,只是公主在,多少让人觉得她院里丫头没规矩又冒冒失失的。
照水横眉:“出什么事了?”
“奴婢…方才去打水,听看门的六子和他娘丁婆子说,齐国公世子夫人又上门了,这回带着个小娘子,手中拿着长剑,嘴里喊打喊杀的,要砍…咱们二哥儿的脑袋!”
啊?
“这是敏儿气急了上门来了…快快快,蒋枞!娴如静姒!你们先去将人拦下,别让他们真动手了!”容枝意掉头就往外跑,连赵谰都给她丢下了。
“真是好大一出热闹啊…”赵谰感叹着,让跪地的丫头们赶紧起来:“还不赶紧跟上去瞧?”
果真如看门的六子说得那般,袁诗敏提着把弯刀,一路从齐国公府纵马到了容府,没等一声通传直接举起弯刀扬言挡我者死,硬生生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往那儿一站:“让你们二郎君出来见我!”
起初容府的护院和小厮们并不知道这位娘子是谁,也纷纷抄了家伙将她拦了起来:“大胆贼人!竟敢擅闯容府!”
“少废话!赶紧去把容茂仁给本姑娘喊出来!”袁诗敏虽孤身一人,但这气势,当真是半分不输的。
“我家二郎是当朝榜眼!岂容你说喊就喊!”
直到世子夫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敏儿呐,好敏儿,不嫁便不嫁了赶紧跟阿娘回去…”
护院们这才反应过来,哦,这是今日上过们的齐国公世子夫人,竟是这贼人的母亲?那这贼人便是袁家的小娘子了。有眼色的护院已经冲进内院去寻主人家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等容枝意跑到前院,袁诗敏已和容茂仁干起来了。原本一个提把弯刀一个拿根长棍,可袁诗敏手起刀落把容茂仁的木棍砍得只剩下半截后,她二哥哥也死不服输,丢了木棍拔了身边护院的佩刀:“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的姑娘,竟还妄想让我娶你,现下告诉你!别白日做梦了!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娶你!”
“骂我做梦?分明痴心妄想的是你吧!我嫁条狗还能朝我摇尾巴还能看你不爽咬死你,嫁你能做什么?竖根棍只晓得装晕看门都不够格的!谁家姑娘嫁了你都是倒八辈子血霉,我劝你赶紧剃了头出家去吧!还议什么亲呐净祸害人家姑娘!”
“袁娘子,您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些…”朱氏都听不下去了,这一声声骂的可是她宝贝儿子啊!容茂仁一把拉住她:“阿娘你跟这泼皮有什么好说的!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袁诗敏扬起手中那把胡人见了都要抖三抖的弯刀直指着容茂仁脑门:“就你读过书是不是,少给我拽这些诗文,别当我听不出来你在咒我死!好啊,我今日便给你个痛快!省的你活着辱了翰林院门楣辱还要糟蹋别家姑娘!”
“敏儿!阿娘求你了!咱们回去吧!”世子夫人跪在地上抱着袁诗敏的腿被她拖着走,袁诗敏扶起她娘,“阿娘!他容茂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不准我给他点眼色瞧瞧了?”
“你是天鹅肉我就是活见鬼了!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出去大街上打听打听谁家郎君愿意娶你!仗着自己是国公府门第见人就打见人就骂,我今日不如就替天行道收了你!”容茂仁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十几个护院加上蒋枞都抓拉不住他,“来呀!你尽管放马过来使出你那些招式与我干一架!”
“表姐,你怎的不去劝呐?”赵谰走到院门口,见先她好几步的容枝意扶着院门呆着,不知在想什么。
容枝意扶额:“我…这一时半会,有些不知该从何劝起啊…”
“那且再看会儿吧,不急,蒋侍卫不是上去了吗。”
倒是,蒋枞办事一向牢靠,和娴如静姒两个人生生的将干架的二人拉开了距离:“二郎君、袁娘子行行好吧,前日的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了,好容易平息了些,今日要是再闹起来,那可真就又成大笑柄了!”
“你们别拦着我!便说出去让满长安人笑一笑又有何妨,也好断了他容茂仁这点子念想!”
“我?我念想…”容茂仁哭笑不得,“我要是能对你有念想,那便是我瞎了眼了!我看破红尘自请出家!”
“我求求你赶紧去吧!省的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们提心吊胆生怕哪日被你看上!那跟吃屎有什么分别!”
“被我看上咋了?总好过被你看上!你个粗陋张狂厚颜无耻蒙昧无知满嘴秽言污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市井泼妇!”
“你住嘴!我今日非得砍死你!”袁诗敏气得头发都翘起来了,眼里冒着火光,“你说我粗鄙,那我还说你身为男子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比起天底下所有女子都不如!”
“可别说…这么一骂,还挺相配的,性子一柔一刚,多互补啊。”赵谰感慨。
“行啊!那我就跟你比一比,到底是我先定亲还是你先定亲!你敢不敢啊!”
这怎么就还赌上了?
“比就比!谁怕谁!两月内,输了那个人便当着全城人的面食鸡粪,你敢不敢啊!”
赌…赌这么大啊!鸡粪都来了…
“我若是与他们相看的,就不嫁,就不娶,等着看二人一块儿食鸡粪。”赵谰这话惹得后头看戏的女使们都笑了。
容府的护卫到底不比郢王府的,上回去做客,主人家一有点要闹起来的趋势,下人们躲得比谁都快,撇得干干净净的。不像她们府里,一个劲儿就晓得看热闹。
照水许是看出容枝意不乐意了:“都干活去,今日事儿一个字都不准瞎说,别让我听见你们在背后嚼舌根,否则有你们苦头吃!”
可惜袁四娘都一路拿着刀来容府了,瞒是如何都瞒不住等我,都不用等到第二日,当晚这则消息便传遍了。容茂仁也跟打了鸡血似的,让朱氏给他张罗相看的姑娘,朱氏甚至算盘都打到容枝意头上来了,问她有没有合适的。容枝意想了想:“我身边相熟的娘子几乎都结亲了。”就算没结,高门里的,也没人想落到她家这烂摊子里来,只能往低处看看了。
说来也可笑,二哥哥世家子弟榜眼出身,妹妹一个进王府一个进国公府,照理来说娶哪家娘子都成,是怎么被他弄成这副田地的?还是与袁诗敏脱不开干系,折腾来折腾去,这俩人凑一对得了。
容家人在饭厅里七嘴八舌就此事商议对策时,咱们嘉平公主在做什么?容枝意回院里的时候看到满屋子的衣裳首饰不由叹气,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公主也不例外。她这下是真信了谰儿实打实喜欢乔楚逸了,之前那个萧朔可没见她发这样的疯。
旁边的女使还端着饭菜呢:“殿下,好殿下,多少吃两口吧!”
“罢了罢了,你家殿下今日挑不到件合适的衣裳是如何也吃不下饭了,放着吧,一会儿总知道饿的,又不是小孩儿了。”
“表姐!”赵谰捧着两幅头面和衣裙来,“快替我选选,是这个配这个呢,还是这个配那个,还是那个配那个?你觉得呢?”
容枝意打了个哈欠:“就这件合欢团花纹的,配那个铃兰步摇,穿上一定大杀四方。”
“那不成,”赵谰将衣裳丢给知怡,“明日是你的主场,我不能抢了你的风头呀,再去换两件。”
容枝意乐呵笑出声:“明日是我二哥哥的主场,我只是个凑热闹的,再说我都定过亲了,传太招摇,难免被人说三道四。”
“既是宴会,自然要好好打扮了,谁说许了人便不能嫁给别人了?你明日好好瞧瞧,说不准还能遇上第二春,后日我便陪你去退婚,把堂哥一脚踹走。”
容枝意一时语塞,往窗外看了眼:“…你信不信,你堂哥明日便能杀过来把你带回去。”
赵谰赶紧闭了嘴,提着衣服拐进木质屏风内,小声道:“真不知道表姐看上堂哥什么了,”
容枝意懒得理她,明日且还有的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