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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回忆些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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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帆站在不远处,看到二人相拥时,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气,转过身看向那五个被五花大绑塞着布条以防咬舌自尽的黑衣人。

他面无表情,打量着手中的利剑:“谁先说?第一个开口的,也好少受些折磨。”

其中一名男子发出呜呜声,似是想要开口说话。赵景帆眼神示意下,已有护卫上前送了他口中布条。

那男子大笑起来,看了看不远处紧紧相拥的男女,又看了看面前神色冷冽的年轻男子,带着不屑与困惑:“郡王殿下,心爱的女子被别的男子抱在怀中,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赵景帆嘴角一凝,与他对视良久后,又笑开了:“你怎知我是郡王?”

黑衣男子神情变幻,咽了咽口水。“郡王殿下!”他声音格外洪亮,“是您让我们来刺杀郢王世子的!我们怎会不认得您呢!”

赵景帆震怒:“你胡说什么!”

“郡王殿下这是敢做不敢当吗?您对南川县主爱而不得,知道县主与世子两情相悦,便想借机杀了世子好抱得美人归。”

“你住嘴!”赵景帆转头看去,容枝意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

“若他因喜欢我,便要将赵珩赶尽杀绝,那他又何苦受累来这一趟难江,还亲自救下了他?容枝意逼问道。”

“自然是做戏了。戏做足了,才能不惹人怀疑不是吗?”黑衣男子不甘示弱。

“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照你这么说,他方才大可扯乱把赵珩杀了,可是他没有,不仅费尽心血救下他,还留下了你们几个祸害想将你们带回皇城大内。你觉得是留下你做什么?留着你亲自指认他说他是凶手吗?”容枝意咄咄逼人,实在气急了。

奈何黑衣男子也是牙尖嘴利:“就是因为知道你们会如此想,他才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况且,他留世子一命,不过是因为你在!你若不在,他早将世子杀干净了!”

“你这是狡辩!”容枝意气得说不出话。

赵景帆拉住她:“意儿,罢了。”

轻云已将两位郎中带来了,赵珩靠坐在树旁清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见状,也虚弱地宽慰了一句:“回长安再审,满墙的刑具,总得派上用场。”

他满脸是汗,都疼得面无血色了。容枝意担忧地点点头。

郎中们看着这遍地的伤员发愁,照水也会些岐黄之术,跟在一旁打下手,做些简单的包扎。容枝意去马车上翻箱倒柜,找了些吃食和轻云一块儿发给了众人。而后又给赵珩拿了干净的冬衣,替他面上简单的擦洗了一番。

他还是爱干净,哪怕再疼也咬牙忍了,跑去溪边接了些山上流下来的清泉又进马车里擦了一通,这才肯换下都黏在身上的里衣。他换衣裳,容枝意就等在外头给他端水,他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又从里头接过一盆盆血水,看的担惊受怕。

赵珩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试图解释道:“不是我的血。”

她才不信呢,方才他那个手臂上的伤口,她都瞧见了,那么长一条,险些都要把手臂分成两半了。总算换完衣裳,容枝意扶他下了马车在树旁坐下,又端了糕点果子到他身旁,他的手不宜动,容枝意撕下自己裙边衣衫,将他散落的发丝捆了个高高的马尾,如此忙活了半日,总算是像个人样了。她就这晨光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若有所思道:“瘦了不少。”

赵珩低低笑出声,还想伸手摸摸她脑袋,奈何胳膊刚上了药,疼得浑然没有知觉,只能坐在一旁笑看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也算恢复了些往日的神气。

容枝意掰了块糕点给他,忽然又想到,这趟回去也不知道是何光景,她保不齐就要嫁去嫁给齐昌了,该珍惜眼下时刻才是:“我送你的生辰礼,还喜欢吗?”

“喜欢,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他言语真诚,如同眼底一般澄澈,“听说,你给它取名今宵?这是何寓意?”他单手拿起剑,这才有空将它细细打量了一番。

画的分明是龙,这样看,为何有些呆萌可爱。

容枝意咬了口手中果子,回想他不在长安的这两月里,每日夜里给他写信,这把剑都躺在案几上陪她,取名今宵,便是想纪念这段时日,因为日后她再也不想与他分别这么久了。

这般想着,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没什么,好听罢了。”

“依我看不如叫小狗剑吧,哪有人在剑眼处刻小狗的?”

她上回是画了只小白狗刻上去,可那又怎样,她反问道:“你还说我,哪有人引路标记画葡萄的?”

他好似还有些骄傲:“随意画个是人都能看懂的,引来敌人怎么办?自然得画个我独创的。”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景帆走了过来,略显焦急:“意儿,咱们该走了。”

赵珩有些奇怪:“这么急作甚?等郎中看完伤一块儿走吧,不急这一时半刻了。”

“是,”容枝意站起身,想要扶他,“咱们该走了”

再晚,就赶不上马球赛了,赵景帆这长安第一高手不去,球赛该如何收场。

“出什么事了?”赵珩显然意识到不对了,没让她扶,自个撑着树干站了起来。

“燕谯五皇子齐昌,殿前求娶意儿,”赵景帆说到这一顿,忽然有些心虚,“阿谚气不过,与他争吵,他说要与我们比一场马球,我们赢了,便不让意儿跟她回燕谯。所以咱们得在马球赛之前赶回去,否则…”

容枝意脑袋埋得低,错过了赵珩脸上风云变幻的神色。只觉得他好似比想象中平和一些:“上车!咱们先走。”

容枝意跟在身后小心翼翼问了句:“你不生气吗?”

赵珩停下来诧异看了她一眼,似是用尽了全身气力问了句:“你觉得呢?”

容枝意顿了顿,这下看出来气了,都把他气得说不出话了!

马车虽颠簸,却也比骑马好了不少,容枝意整日没合眼,上了车后一晃悠就睡着了,头靠在车壁上一点一点的。赵珩换了个位置,让她头枕在自己没受伤的那边胳膊上,好睡得舒服些。

赵景帆本在闭眼养神,此刻也睁开眼看着赵珩解下了自己的氅衣给她盖上。

“她听闻你出事,急火攻心晕了过去,醒来后便跪下求我,央我一定要带她过来。我带她骑了一天一夜的马,一句苦都没喊。眼下见你平安,总算是放下心了。”赵景帆坐在一旁看着她,语气平和。

赵珩给她理理身上盖着的氅衣,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景帆,何时喜欢上她的?怎的一直没与我说过。”

赵景帆愣了愣,旋即笑了,也没想瞒着他:“也是冬日里,你还记得我父王刚去的那年,我被娘娘接进东宫读书吗?”

赵珩点点头:“你那时,实在瘦弱。”

“是,我那时瘦弱,大多人都不愿跟我一块儿玩,也只有你和阿谚不嫌弃我,”他目光再次看向容枝意,“还有她。”

“那时母亲日日以泪洗面,不大过问王府事宜。我被些刁奴怠慢,冬日里仍旧穿的十分单薄。有一日,我至今都记得,是十二月初四,正巧落了雪,你们都在外头玩,她穿了一身红衣,在雪地里打滚扑腾。我看着开心,便也想出去跟着你们一块儿,奈何实在太冷了,又怕衣裳湿了,遭几个奴仆责骂。”

“正苦恼着,她突然跑了过来,问我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怎么穿的这样少,我没答话,她便把身上那件红色的氅衣解了下来,说她玩得热了,让我帮她先穿着…”

赵珩也低眉笑了:“她一直这样好。”

赵景帆点头,继续道:“我就穿上了她那件大氅,然后她说让我陪她一起玩,尽管用雪球丢她砸她,她不生气。我就真的陪她玩了一会儿,对那时的我来说,许久没这样开心过了。后来那日,她也没把衣服要回去,我穿着大氅回去,还有好些人笑话我,说我穿女儿家的衣裳。”

“第二日,娘娘知道了这件事,给我送了衣裳。我便想着,去把大氅还给她。去的时候看到她在廊下与一人有说有笑地玩闹,身上已经有了新的氅衣,我恰好认得——”

“是你的。”

赵珩一怔,他自问记性极好,但这样的小事,如今早没半点印象了。

赵景帆仍在低声说道:“这件事我记了一辈子。后来她家里生了变故,面上也再没了笑容,很快就离开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她回来那日,宫中重遇,看她又恢复了从前神采,天知道我有多高兴,高兴得夜里就没忍住向她求亲了。然,这丫头记性不好,早就把我忘了,以为我太过随意,认识她第一日就求亲,还对着我一顿宽慰。我便想着不急,慢慢来,总有一日她能接纳我的。”

“但现在想来,一切好像从小时候起就注定了,她的目光永远都在你那。”赵景帆终是叹了口气。

赵珩听后并不好受,若他非局中之人,定然觉得可惜,会鼓励他再争一番,可偏偏他也是故事里的人,是他口中的第三个人,且跟他一样放不了手。

赵景帆看他面上神色变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垂下视线,似乎做了个很大的决定,沉声道:“放心吧,我放弃她了,从今天开始。”

赵珩不可置信抬起头。

“没有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他看着容枝意安然的睡颜,“而她在你面前,才是最自在的。”

他早该放手了,若再争下去,只怕会闹得更难看。何不就此潇洒放手,成全了他们,也成全自己。往后面对彼此,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你且安心,”他看向赵珩略显担忧的神情,“她跟我说,我身边已有了更好的人,她也是个好姑娘,我会试着与她相处看看的。”

赵珩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是谁:“阿谦最后定了张娘子,陈娘子家中应该也颇有怨言。”

“我母亲催的急,若无变故,这趟回去,我也就定下了。”

平王府人丁单薄,赵景帆年纪已到,平王妃催的急也实属正常。只是…赵珩忽然有些感慨:“日子过得真快,印象里昨日咱们还在一块儿念书呢,这转眼间,就都要娶妻了。”

“景帆,谢谢。”他该道谢的,放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他们二人一定能两生圆满,“等回去赢了马球赛,咱们一块儿去喝个痛快,到那时我再好好地敬你一杯。”

赵景帆彻底释然了:“咱们兄弟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你们开心就一切都好。”

来的一路还觉得极为漫长,回去的路上容枝意睡了整整一夜仍觉得不够,还是被人叫醒的,下了马车竟发现天都快要亮了。

她伸了个懒腰,总算是睡饱了:“回来的路上没碰到什么事吧?”

“碰上了几个不入流的刺客,我和景帆都解决了,后来阿谚派人来接我们,我们赶着进宫,自有人善后去了。”赵珩说得轻松,容枝意却愣住了,听得茫然:“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跟头猪一样,在你耳朵边喊都喊不醒,能知道什么?”

容枝意撇撇嘴,仍然不大相信:“是吗…”

不管了,眼下总算安全回来了,她该丢下一切琐碎之事,投身到午后的马球赛才行,这可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啊。也不知那齐昌长得是什么模样,最好别是丑得不堪入目,这样若是球赛输了,她迫不得已嫁给他,也不至于去寻死觅活的。最好也不要太难说话,不然嫁了过去人生地不熟,还要整日里对着个说不上几句话的,她不疯谁疯啊。

思来想去,还是赢了马球赛最为妥当。就说这齐昌,再好看能有她表哥好看吗?再有趣能有身旁这个有趣吗?她才不要放弃如今舒坦的好日子,孤身一人嫁去那种荒蛮之地呢!便是封她做公主也不值当。

脑海中胡思乱想之际,前方忽然有人在唤她的名。容枝意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身影跑来,而后不由分说抱住了她。

“你去哪了你!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做什么去?你吓死姨母了知不知道!你若是有事,叫姨母怎么跟你娘交代啊…下回再偷跑出去不跟姨母说,我立马就把你送去嫁人…”

原来是姨母,容枝意本听着前几句还有些感人的,听到最后那句把她送去嫁人的威胁实在是哭笑不得,抱住她安慰道:“姨母放心,意儿往后再也不出去了。”

容枝意又看向皇后身后的赵谚,他后怕极了,此刻总算松口气:“回来便好。”

“你还有脸说?”皇后仍旧搂着容枝意不肯松开,“若非我逼问你,你还不打算告诉我,有你这么做哥哥的?让弟弟妹妹去赴险,你在这宫里享太平!”

赵谚又挨了几句骂,惹的赵谰在一旁偷笑。

“还有你!笑什么?你也是帮凶!帮着他们瞒我!我生你们两个没心肝的出来不如生两只耗子。”语毕又抱住了容枝意。

“姨母,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就别怪表哥和谰儿了,是我求着他们去的。”容枝意可不能凭白叫他们替自己背锅。

皇后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你放心,姨母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叫你远嫁燕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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