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要求娶南川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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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珩近日明里暗里都能感觉到自己被人尾随,因此在张家拿到证据后并未立刻去金尤当铺,而是带着人在益州街头盘旋了好几日,当晚去爬沙刺史书房时,还听他与幕僚说起:“这郢王世子看来是真查不出东西了,上回去了趟张府一无所获,这几日在街头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转悠,恐怕过不了几日,他那皇帝伯伯见查不出什么,也该下旨喊他回去了。”
幕僚劝他不要掉以轻心,沙刺史冷哼:“没见过风浪的无知小儿罢了,就算是他阿爷亲自来,本刺史也不带怕的!”
赵珩心想,他巡街几日分明收获颇丰,哪就与他说得那般一无所获了。就说昨日,他正疑惑为何益州不少铺子的物价比长安还要高时,铺内便来了一群闹事的官兵,伸手管东家要孝敬,赵珩不明白“孝敬”是什么,和刘大东背着身听了一会儿才知是来要钱的,美名其曰快要入冬,来管各个铺子要“炭火费”。他和刘大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惊讶,他们在长安那么久,从未听过官吏们能向管辖坊内的铺子收“炭火费”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再看周围,不论是顾客还是铺子里的伙计都习以为常,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等官吏们走后,赵珩暗示刘大东跟上,又借着付结账的空档,悄声问掌柜的:“今年收了多少?”
掌柜给他使了个眼色,伸出了五个手指。赵珩愕然:“五十两?”这条街起码有十几家铺子,一家收个五十两,那便是五百两,这些银两去了哪儿…赵珩不敢深想。
“可不是吗,比去年多了一半!”掌柜的看上去也颇为不满,“再这样下去,我这铺子也别开了,赚得全给他们送去了,回老家耕地去算了。”
后头排队结账的路人也凑了上来:“我看啊,不如再添些银两,去买个官做,还开什么铺子!去做收钱的官老爷,那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真是骇人听闻,便是在权贵的中心长安,要做官也不是光有钱和权就能办到的,要么自己考,要么等门荫。卖官鬻爵,招权纳贵,益州官场真是比想象中还鱼龙混杂。
“这哪是说说就能成的?又不是几十两几百两,起码添个上千两!”掌柜的收了赵珩钱,又道,“还是安心做生意吧,能混一日是一日。”
见他们闭了嘴,赵珩又故意问:“没准哪日长安来人,将那群豺狼全收了,咱们日子就能好过了。”
“这话哪是能说的!客官,咱们做些小生意,您别害死了我们才是!”掌柜的低声叱骂他,“你瞧那张大人,不就是长安来的,被那些人玩得团团转,死得那叫一个凄惨哟!”
莫非掌柜的知道些什么?这家秋竹轩离案发之地不远,要是真被他看到点什么也不奇怪。正想问呢,身后的路人也悄声问:“不是说是意外么?”
“诶,傻子才信是意外呢!张宁自来了咱们这,那帮人何时给过他好脸色?”后头人话匣子移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味,赵珩此刻已付完钱站在屋外了,装模作样看似在等刘大东,实则注意力全在后头。
“我那贱内的表弟在流芳酒楼做事,那帮人隔三差五都在那,但凡是张大人在,那是合起伙来羞辱他一个,轮番灌酒都是小场面,更可怕的还多着呢。”
“这时候你还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呀。”
那人笑了,让他们凑近些:“听说,张大人一旦喝醉,便轮流拿尿滋醒他,醒不来,便将他头浸到酒桶里去,有一回险些就咽气了,酒楼掌柜的看不下去,怕闹出人命往后生意难做,偷摸着请了大夫,后来还被那姓鲁的臭骂了一遭,赔了好些银钱才将此事揭过!”
“竟有这样的事?!真是天杀的,活生生一条命啊,由着他们糟蹋!”围观人皆震惊不已,“张大人可是长安来的,他们竟有这样的胆子。”
“那你便不知道了,他们在上头,有人!不然怎么敢啊?”
“谁啊谁啊?”
“那我可不好瞎说,总归你自个想想,当朝权贵,哪位是从咱们这发的家?”
赵珩一愣,武安侯就是从益州发家的。
正说到兴头上,外头恰好有官兵路过,眼睛那叫一个尖,拔剑便指着他们:“诶诶诶,你们聚在一块儿说什么呢,散开散开!”
那几人浑身一抖,反应快的立马赔笑:“官爷,我们再说这块玉的种水呢!您老要不也来瞧瞧!”
“呵!少来这套,仔细下回别被我抓到,否则我就告你们一个聚众闹事!”官吏冷笑,回头时,方才倚在铺门边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刘大东跟了那帮官吏一路,愤恨不已:“大人您没瞧见!这帮人简直跟强盗没什么分别!天气热了要收冰费,天气冷了要收炭火费,逢年过节要收节礼,过生辰、升职、调动都要收礼,东家赚点钱全给他们收去了,怪道这益州的米面都要比长安贵一倍!”
赵珩叹了口气,这益州贫富差距悬殊,富人有使不完的银子,穷人拼了命也赚不了几斗米,问题是出在这了。
“大东,让你派人去武安侯的老家,可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没什么特别的,只说他家以前是在村里穷出名的,他有个妹妹,比他小了十几岁,从小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有一回偷钱被抓到,被人一顿毒打,村里赤脚大夫去看了都说救不回来了,后来没过几日便举家搬走了,也不知那妹妹是死是活。”
“看不出来啊,姚妃小时候这么皮?”
“是啊,我让人打听了好几家,说辞都大同小异,想来这里头应当没什么问题。”刘大东垂头丧气,似是在担忧能否在未来一个月内启程回长安。忽见他家主子浓眉微挑,嘴角挂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每逢这样的表情出现…他忽然为益州署那几个老油条捏了把汗,好日子到头啦!
果不其然,甫一回到益州署,赵珩便将目光放到了沙刺史送来的两个侍女身上,他笑眼盈盈望着她们:“二位姐姐,这些日子你们费心了。”
他那张脸是老少通吃,还一口一个姐姐,下一瞬刘大东便在两个侍女脸上看到了春心萌动的神色:“奴婢们侍候大人本是分内之事,何来费心一说。”
赵珩架着腿,斜斜靠在圈椅上,挥手一扬:“大东,还不快把我今日上街买的首饰分给二位姐姐,感谢她们这段时日的照顾。”
刘大东愣了愣,咬牙切齿看向赵珩,这可要好几两银子呢!
后者递给他一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眼色。刘大东只好将东西默默递上,两个侍女可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簪子,纷纷乐开了花:“谢过大人!”
“我这也差不多要走了,送你们一份礼,给二位姐姐留个念想。”他摆摆手,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行了,我也该收拾收拾,姐姐们先下去吧。”
“啊?大人这么快便要走了?”侍女们面露不舍,“奴婢们可舍不得您啊。”
“是啊,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他忽的站起身,朝二人逼近,“姐姐们若是我舍不得我,不妨——跟我回长安。”
刘大东暗暗咬牙,世子这招美男计是把自己都赔上了,回去后他必要将此事讲给弟兄们听!不对不对,该讲给未来世子妃!
侍女们嘴角就没下来过,跟了这位那必然比跟沙刺史那头猪有前程多了,露出副欲拒还迎的羞赧模样,赵珩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暗骂自己不如直接将刀架人脖子上得了,何苦整这出。
“姐姐们不愿意么?”
姐姐们怎会不愿?第二日,赵珩便去与沙刺史提出自己要走,后者脸上的神情可谓是风云变幻,又是高兴又是嘲讽又是惋惜又是舍不得,握着赵珩的手默默抹泪:“还想着袁少卿能留在这过了年再走呢…也罢,少卿公务繁忙,沙某也不久留了,现下便去安排,今夜流芳酒楼,让署内众人给少卿送个行。”
却见赵珩面露难色:“袁某还有一不情之请。”
“刺史送我的那两个婢子…”
沙刺史顿悟,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少卿喜欢直说便是!沙某与少卿一见如故,两个婢子而已,送您了便是!”
“刺史果真是个爽快人!”屋内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派和谐氛围。
晚间从流芳酒楼回来,他便又去翻了沙刺史家的高墙,这回找了一圈,姓沙的没在书房,只好又翻去他那卧房,屋里一阵怪声,他下意识掀了瓦片去看,好家伙!要不是他定力好,险些脚一滑从屋顶上摔下去!
他昨日让那侍女去朝沙刺史哭诉说不愿意走,套他些话,谁知这侍女这么拼,竟直接以色侍人了,这这这…这就是一幅会动的春宫图啊!
分明快要入冬了,赵珩却热得有些喘不上气,汗水从额头滑到下颚,眼睛虽不敢看,耳朵却始终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显然,两人也不是第一回办这事了。
末了,二人汗如雨下,躺在木榻上说些闲言碎语,沙刺史搂着那侍女淫笑:“那少卿大人,可有我这般英武。”
“刺史这话说得,”侍女抱着那坨肉笑得花枝乱颤,“若那少卿有您这般厉害,奴婢此刻哪还用得着来求您留下奴婢呀。他光长了张为祸人间的脸,论旁的,不及刺史半分!”
赵珩胃里一阵翻腾,眼神狠戾,恨不得直接一刀子飞下去送这对男女上西天。
沙刺史笑声震天响:“可你来求我也没用,我都答应了那袁少卿了,你不知他真实身份,他可是皇室宗亲,圣人的亲侄儿啊,纵使处处不及我,有这层身份在,等他日后袭爵,没准你还能捞个侧妃做做!”
“管他是什么柿子石榴的,奴婢就是想跟着您!”这番忠心表得沙刺史都开始犹豫了,他是不是该把这姑娘留下?可他今日才答应人家,给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多没面子啊!
“要不…您换一人送他?”那侍女眼珠子一转溜,从榻上坐起,“我跟着他这些时日,鲁司马也常来向他献殷勤,怎的她不问鲁司马要,偏生问您呢!”
“鲁光中?”沙刺史大骂,也从榻上坐起,“他那个孬种去找他做什么?你快将知道的通通告诉我,我一定留下你!”
侍女便将赵珩让他说得那些话一口气全说了个干净,说鲁司马这人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却一个劲地在说刺史的坏话,说这些年在他手底下难做,得知赵珩要走后,还送了不少礼,希望他回了长安能在圣人面前多多替他美言…
沙刺史当下便气得头顶冒烟。赵珩见得逞了,也没再多留,从沙府回到署内,刘大东已将东西理得差不多了,一见主子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了一跳:“大人,您这是跟人打起来了?”
“一不小心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赵珩双眼迷离,复而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便能出发。”
天光一亮,益州署大门外的赵珩一行人便整装待发了。沙刺史委婉提出要换个婢子送与他时,赵珩脸色一下就变了:“刺史,这…昨日才说好,今日就变卦,可不是君子所为呀。”
沙刺史也面露难色:“少卿您有所不知,那婢子昨日知道要跟着您去,高兴地一夜没睡,今早起来染了风寒,实在上不得路了。”语毕又唤来一个侍女,“这姑娘乖得很,比前一个差不到哪去,就送给少卿当践行礼了。”
赵珩勉为其难收下,便与众人一一惜别。
他这一走,益州署内可越发不安生了。署内官员皆知,鲁司马一向为沙刺史马首是瞻,那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人身后拍马屁,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可就在袁少卿走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将鲁司马骂了个猪狗不如,还当着众人面将他从大门口轰了出去,整条街的人可都来围观了,后是让人去鲁司马府中砸了个稀烂。大多数人不明所以,支持谁的都有,而鹬蚌相争,自有渔翁得利。
赵渔翁一身黑衣在夜色里穿行,身形如同鬼魅。面上乔装打扮了许久,不仅抹了一圈的黑泥,还沾上了比自己脸都大的胡子,就算是他爷娘此刻站在他面前,恐怕都认不出来。
他假意离去,实则在出了城门后便翻下了马车,趁着沙刺史与鲁司马斗得不可开交没人注意他时,亲自去了一趟金尤当铺,顺利拿到了张宁存在里头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除却一份沙刺史卖官谋利的铁证,其余东西都与鲁司马有关,他当下来不及细读,只知是他与人勾结时来往的信件,期间多次提到“解药”、“续命”赵珩不解,鲁司马看上去不像病了的样子,为何要多次与人密信讨要解药呢?
至于张宁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更无从得知了。
离开当铺后,赵珩又跑了几个在益州做生意的掌柜家里,威逼利诱下让他们说出了这些年来益州署众位是如何打压商户和农民的,那些人起先如何都不愿开口,生怕惹来杀身之祸,可后来赵珩言明:“我没空与你们浪费时日,只是如今刺史与司马闹得不可开交,不久后你们这些商户必然要被殃及,此刻说了,让我早早将证据呈给圣人,那你们便还有命活。”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商户们通是人精,谁也不想被殃及,看到他手里亮出的鱼符,便知道这是朝廷终于看不下去了。
此趟还算顺利,第二日天亮,他便已与刘大东等人汇合,纵马疾驰在益州城外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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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年关,容枝意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有燕谯皇子公主带着使臣来我朝觐见,赵谰非要拉着她排演什么歌舞。她原话是这样的:“那个燕谯,每回来都叫他们那几个公主郡主跟我比试跳舞比试抚琴,我每回都比得吃力,今年据说前头两位公主出降,来的也是四公主,我当然要一雪前耻了。你必须陪着我,给我想想比试些什么。”
容枝意点点头,总归不要她表演就好了,在府里琢磨了好几日,想起第一回见楚七娘跳过的《春雨慢》不错,就把她带进宫里去教赵谰了。赵谰看后也觉得合适,和楚七娘一块儿将舞重新编排了一番,改的不那么柔弱动人,加了些显现女子之苍劲有力的动作。又说还缺一个弹琴之人,隐约记得他们从前学过这首曲子,便喊了容枝意来弹。最终却被皇后否决了。
“此次燕谯来访,有想与大瑒联姻之意,意儿如此美貌与高超技艺,不可在燕谯人前透露半分,不然嫁去那蛮夷之地可就不好了。”
容枝意听了觉得娘娘未免太高看她了,明明赵谰比她容貌更甚,怎的还让她去表演跳舞。圣人笑着跟她解释:“区区战败国,还敢求娶我朝嫡公主?”
于是,自打容枝意把楚七娘引荐给赵谰后,就说身子不适在家闭门不出。很快,外头便传来了消息,说燕谯使臣带着大礼来了,圣人下旨由二殿下招待燕谯皇子,嘉平公主招待燕谯四公主,并且在欢迎宴席上表演了一曲《春雨慢》,被燕谯皇子夸道是神仙下凡。
两月的期限也快到了,赵珩生辰在十一月末,容枝意闲来无事,特意给他在长安最好的刀剑铺子打了把剑,上绘的图案更是她精心挑选后临摹的。
验货那日,掌柜的亲自将东西送到了容府,掀了两层盒子,一打开,容枝意便觉金光闪过,没忍住惊叹了一声,身旁的丫鬟小厮也紧随其后,这剑近乎四尺长、宽一指,通身用金描边汇着一只生龙活虎的三爪龙。她手握飘扬着红绫剑穗的剑柄小心翼翼地将剑抽出,锋利无比的剑刃上透着淡淡寒光。
她愣愣说了句:“给掌柜…奉茶。”
如此便是满意了,掌柜的松了口气坐下。
她单手一时还有些拿不太动:“剑柄雄金龙栩栩如生,龙爪直指剑锋。实乃好剑!照水,去拿银子。”
掌柜一脸骄傲,不紧不慢饮了口茶:“不过,此剑尚有一处还未完善。”
“哦?是哪?我瞧着已是剑中极品了。”
“便是这剑眼之处,寻常剑器都会在此处再做装饰,通常是刻些剑主人的名字或身份象征,县主之前没有吩咐,小人不敢擅自做主。”
容枝意摸着剑眼那处点点头:“刻什么都可以吗?”
“字或图案都可。”
容枝意又派人给掌柜送上糕点,说要琢磨琢磨。掌柜的也不急,悠然自得,已经开始欣赏起府中景色。
直到容枝意拿来笔墨纸砚,在纸上随手画了两笔,将纸递给他一看,他才坐下一惊:“县主,您确定?”确定要在这么气势如虹的剑器上刻这种图案?
刁蛮县主一挥手:“你只管刻了便是,刻好了,再来拿你的赏钱。”
好容易日子挨到了明日燕谯要走,赵珩估摸着也快到长安了,她心情大好,正与容府阖家在饭厅里坐着用膳,刚让照水给她盛来了第二碗饭,娴如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还被门槛绊地摔倒在地,全家人都停下来盯着她看。
容枝意没见过娴如慌成这样的时候,忙问她怎么了。
娴如跪在地上大哭:“娘子,燕谯五皇子方才当着一众大臣和圣人娘娘的面,说要…”
“说什么?”
“说要求娶南川县主!”
“啪”照水手中的饭碗砸在地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