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走马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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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成了！成了！有了这毒，这天下谁能与我敌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客人笑了……
他好像很高兴……
太好了……
等恢复过来，就可以回到主人身边了……
一次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千次的买卖，一次平平无奇的试毒，又一次的被毒药所折磨，这些本是三九八再日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又一次的身处于雪地之中，和以往不同，他这一次没有力气起来了。
看来是客人以为他已经死掉了，所以就把他给遗弃在外面了，看来现在只是回光返照而已……想到这里，三九八艰难的翻过了身子，扭曲了半天，终究也只是将身体放平。
好像……回不去主人的身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看到有两个人走在这冰天雪地上，像是看到了他一样，缓缓向他走来。
“是主人来找我了吗……”
那两人就这么站定在他的面前，像是看什么展示品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怎么？想救？别了吧，这荒野雪地的，而且他还身中剧毒，万一是哪个族落搞的计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半响，见同伴没有开口，那人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也好给族里面的长老们一个交代。”
“生辰礼物？”
那人的同伴终于开口了，声音听上去是个女人，冰冷刺骨，有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对啊，你两千七百九八岁的生辰不是要到了吗？这孩子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哎哎！你别脱衣服啊！”
“可……”
“哎哟，我的姑奶奶呀，这孩子就是冻死了，你也不能把衣服脱下来呀，这冰天雪地的，你要是吹着冻着伤着了，你让我怎么回去和你那帮眷属交代？光是蓝灵那家伙都不会轻易放过我啊，你想给他披衣服，你跟我说一声，我脱我的就行了，你可别着凉了。”
言语之间，三九八感觉到身上一暖，随后身体一阵悬空，似乎是被人直接从雪地里抱了起来，动作很粗鲁，但是一直被毒药所折磨的他已经习惯这种痛楚，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人影。
“虚闾，抱过来。”
“行行行，你可别碰到他，这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估计是被毒师拿来试药了。”
“无妨，一些杂质而已，算不上什么。”
隔着衣裳，一股暖流渐渐进入了他的体内，三九八心里有些惊奇，那些长久以来折磨自己的疼痛，和服下客人递给他的那瓶药时，所引发的痛苦，全部都随着暖流的进入而消失。
似是没有想到一个孩子体内的毒素如此的复杂，这让原本还淡漠的白凌都有些震惊，像是石头落进平静如水的湖面，激起了阵阵波澜。
白凌收回手，重新汇聚力量，再次将能量传输到三九八的体内，感受到力量二次的侵入，原本没有任何生气的三九八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甚至一口将黑色的鲜血吐了出来。
见三九八如此反应，他赶紧后退了几步，离白凌远远的，顺势还将披到三九八身上的斗篷捂住了他的嘴，可即使如此，还是弄脏了白凌的衣袖。
纯白色的衫袍被黑色的鲜血染色，本就身着整身素色的白凌，如此站在雪地之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哎呀妈呀！姑奶奶啊！你你你你的衣服！”看到白凌的衣服染上黑色，那可比自己的宝贝不见了还糟糕，虚闾权吓得差点就将怀里的小孩丢了出去。
“……冷静点。”
同样是千年大妖，白凌有些不解的看向虚闾权，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历经千年，还跟个孩子一样？
被驱散了毒素后，失去的五感跟知觉逐渐回来，当三九八的眼睛从赤黑色变回金色，他终于能够再次的看到外边的世界了。
只是这一次，三九八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白发披肩如瀑布的女人，白衣胜雪，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却肤若凝脂，冷艳如月拂晓面，即使是在这样与天地浑然一色的雪天，也依旧无法掩盖住她的惊鸿一瞥。
三九八想要抬起他的手来，却发现自己被一张青色的棉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再度抬头，一个面容清秀俊俏，那张脸完全不比眼前的女人差，亮闪闪的头饰和衣裳，却妖而不俗，一眼就看得出来面前的是只雄孔雀。
而且面前的这两位身着华贵，衣裳的勾丝用的都是金线，这让三九八本能的露出了看似乖巧无辜的笑容：“您好，主人。”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足够在这寒冷的天气让两个人同时听到，也让原本还在担心毒血有没有侵染到白凌皮肤的虚闾权全然愣住了。
一向喜欢嬉皮笑脸的虚闾权此时竟然有些呆滞，呆呆的指了指怀中的小孩，不可思议的望向了白凌：“姑奶奶哟，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布灵布灵”的，那种闪光点哎。”
“孤亦是。”
素来就喜欢闪闪发光，亮晶晶的东西的虚闾权，高兴的将三九八高高举起，完全不顾小孩身上除了中毒以外，还有其他的伤口。
“这小家伙我喜欢，姑奶奶，你那生辰礼物我改天再送给你呗，这小孩就归我吧？”
“送给孤的，便是孤的，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姑奶奶你又不会照顾小孩子，而且你们那管控那么严，是不会让你随便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回去的啦，圣雀族有的是仆人来照顾他，我座下的眷属也有不少已经成为母亲了的，她们的经验肯定比战斗种族多，你就给我呗！”
“氏族也有母族，依照尔之言，孤的族群是凭空诞生的吗？简直笑话，此子归孤，不必再谈。”
“唉唉唉！姑奶奶你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呗！”
看着已经远行的白凌，虚闾权只得赶紧加快步伐跟上，只是在他们争议的时候，那小小少年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
虚闾权很高，足有八尺，而被他举在头上的三九八更高，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是生活在笼子里的，被买卖的过程也是全程被拴着，从未到过如此高的地方，见过高处的景色。
微弱的太阳光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漫天飞舞的亮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借着太阳的照耀，雪花竟然发出了亮光，小小的冰晶飘悬在空中，是那般的璀璨夺目。
尽管因为他穿的实在是单薄，寒风吹在脸上的时候，着实有些寒疼，但是……他依旧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片从未见过的美景。
身处在缓缓飘扬的发光冰晶之中，时间似乎也为此停滞，只不过是点点碎花，却仿佛像是照进黑暗的星点，让他那原本死寂的内心仿佛重新苏醒了过来。
走在最前边的白凌，宛如星辰一般的雪花飘散在她的身边，银白色的长发在雪花的衬托下，看起来像极了晚上看到的月亮，虽不温暖，但也足以指明方向。
他的希望……他的生命……他的救赎……他长达三千年的温饱……全是白凌给于的，这条命本就是她给的，所以为了白凌而逝去，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一切以黑暗为止，世界如同镜子一样，变成了一块块的碎片，在这个破碎的世界中，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每一块碎片中倒映。
秦贝贝双眼迷离的看着这一切，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幻觉，自己无法干涉，无法迁入其中，可是看着那些明明可以坐在一起喝酒痛饮，观花赏景的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这让身为人类的秦贝贝无法理解，从一开始，蓝灵和隍蔚泉的目标就是这颗，在她身上的——白凌的心脏。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都不见隍蔚泉？操控着身体完全悬浮起来，秦贝贝环视着四周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依旧在播放着当时的情景，可是除了共饮的时候以外，其他碎片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难道说……诱发那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隍蔚泉吗？所以他才会不清楚实际的情况，才会认为只是小偷偷取了白凌的凌虚青玄珠而已？”
拭去泪水，秦贝贝越发的肯定自己的想法，只是没有等她细想，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是因为，蔚泉他被禁足在了族中，黄氏仙家的族人冠来知道他与白凌要好，所以在知道争端爆发的时候，就以蔚泉犯了族规为由，禁了他的足，足足十年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瞬息而已，可是这个瞬息却也让他失去了我们这些友人。」
赤裸着双足走在虚无的空间之中，冥姫羽灵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可是这一次，冥姫的表情显然要比上一次见面显得忧愁许多。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秦贝贝蹙眉看着站在下面的冥姫，按理来说，她本来不需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反正时间一到她必然也会死亡，所以当年的真相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可是冥姫只是继续看着碎片之中，那个因战争爆发而重伤的白凌，并没有直接回答秦贝贝的问题。
「我们需要那颗心脏，不单单是为了白凌，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当年的争端究竟是谁发起的，还尚且未知，也是那场争端之后，我跟伙伴们失去了联络，当白凌的心脏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所以你就偷了那颗心脏？你要真的只是为了让白凌可以轮回转世，早半百年前你直接把心脏还给她不就好了？何必又搭上你一个……鬼？”
「若是能够只搭上我一人……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虽驻守于轮回道前，但是我没有白凌那般强悍无比的力量……」
“什么意思？”秦贝贝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一样，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冥姫，毕竟从一开始，她也就只是知道，得将心脏送回白凌身边而已，可是冥姫的话却让秦贝贝觉得，整个事情似乎并没有隍蔚泉说的那么简单。
「……秦贝贝，我的散魂，未来的我，我很抱歉，这可能是一条十分极端的道路，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年的争端所爆发的不是普通的战争，它摧毁了妖界近乎一半的生命，这是神的选择，我没有能力抵抗，但是我的灵魂力在所有的友人之中是最强的，若是能配合上白凌那极致强大的妖力，或许能有那么一线生机。」
“冥姫，你……和白凌，真的就只是想要转生吗？我到底该怎么做？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打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我不是你们选择的承载体吗？”
「你是，但你也是人类，秦贝贝，在最后面临抉择之前，我们是不会干涉你任何的决定，因为你有资格，也有这个能力去选择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你是我，你也是白凌，你更是秦贝贝，所以，拜托你，为我们……寻一道生机吧！」
“生机？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好好把话讲——”
面对这些一言两语不肯好好说清楚的谜语人，秦贝贝瞬间火气就上来了，但是下一刻，冥姫却抚上了她的脸。
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母亲在看着自己幼小的孩童，却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和她讲话的方式一样，是那样的混沌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