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诺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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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晓却在驾驶舱里待着，半天没摘干净传感器，望着漆黑的舱顶，她满脑子都是诺刚刚包容她的要求，对她展露出的真颜。
林晓在一片漆黑中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淡淡微光映入眼帘时，她的第一瞬遐想竟也是少年眼中的光芒。
「你的学校在x市吗？」
拙劣的提问，愚蠢的话匣，裸露的意图。
林晓还是点击了发送。还好这个等待过程并不难耐，诺很快地回了一条信息。
「Z大。」
林晓关闭手机，激动地蹦出驾驶舱，仿佛自己是个刚见天日的石头泼猴。从少年的口中得到一个已知答案的回复，竟然是如此激动人心的事，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然后林晓钻进了卧室快速化了个淡妆，挑了件观感温暖的亚麻色连衣裙，迎着午后的暖阳迈出公寓的大门。
搭乘地铁抵达Z大靠近理学院的南大门时，林晓低头看了看手机，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分钟。林晓没有将自己来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诺在内。
但她也不打算打搅诺——前脚问完别人就读学校地址后脚就出现在别人学系相关的教学楼内，这可是相当变态的跟踪狂行为。
林晓在来的路上就反复在内心辱骂自己的无耻与流氓和管不住脚，很明显这些自责并制止不了她到来这里的脚步，某种意义上可能还起到了反效果。
在这样纠结的心理战中，林晓不知不觉步行到了Z大理学院。
这栋建筑主楼占地面积极长，作为这块校区最显眼的长建筑，散发着一股历史悠久的气息。
林晓就跟领导视察一样围着这长长的理学楼左走一圈，右走一圈，然后一无所获地停下脚步。
林晓倒不是想在这个地方偶遇诺，尽管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可围着这大楼走上两圈后林晓认为自己几乎一无所获。
Z大的理学楼附近不但没有学生宿舍，还没有小卖部与食堂，甚至距离Z大图书馆还有着五分钟起步的脚程。她围着这楼走上两圈什么也不干没被人当迷路的小羊羔对待就不错了。
林晓只好继续在内心苛责自己，看着手机导航挪动步子朝着离理学楼最近的食堂而去。当然这个点已经不是午餐时间，就连食堂附近都没几个学生走动。
只有食堂附近的小卖部门口还有学生顾客在走动，于是林晓靠近了那间视野范围内唯一存在的小卖部。
“啊，烦死了，我也在想下学期要不要搬去隔壁的单身公寓住。一到十一点就拉灯断网，受不了。”
“得了吧，咱们这宿舍能放得下蛋就不错了，我哥们在x大连蛋都放不下，只能去网吧租蛋玩。”
小卖部里头有两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日常，林晓听出了他们在聊的是噬魂驾驶舱的事。
噬魂现在虽处于内测阶段，可毕竟是目前唯一一款面市的VR网游，游玩条件比内测名额苛刻，不过还好对应的游戏舱在许多和官方合作的网吧会有部分配备，应该有挺大一部分大学生会选择去网吧玩。
“等会儿还去图书馆不？周六有点难找包间啊，全是在熬论文的兄弟。”
“有位置就写，没位置就回宿舍呗。想那么多干啥，能过就行，咱们导师又不是牛魔王。从牛魔王的课室里走出来的一个两个都是Emo脸，嘿嘿。”
“阿姨，我想买Riky的薄荷糖。”林晓装模作样地扫视了一会儿货架，最终装不下去准备买点东西撤退。
“没得。”
“那……Riky的橘子糖？”
“没得。”
“那……那阿姨你这有女士烟吗？”
林晓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放得很轻了，可这声轻轻的提问，还是被刚挑好零食走到林晓跟前的两个男生听进耳里，他们俩用看珍稀动物的眼神打量着林晓，与小卖部的阿姨一起。
“没得，小妹妹看不出你还抽女士烟哦？”阿姨愣了愣，这下只能一问三没有。
林晓现在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尤其是身后两个男生还等着她挪开位置让出付款空间，结果人家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全听进去。这下从x大丢人丢到了Z大，只能说还好小卖部阿姨没在她问烟时要求她出示学生证。
林晓只得尴尬地让出位置准备撤退。
“小学妹，校内这几个小卖部都没女士烟。”其中一个男生见林晓这副委屈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从南大门出去拐个弯，进那条小吃街，那里就有小卖部是会卖女士烟的。”
“……谢谢学长！谢谢！”
林晓猛猛地点头致谢，然后小跑着离开了小卖部。
按照好心男生的指示，林晓走出了Z大南门，贴着街沿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了Z大小吃街。
这条街内除了有一小部分的服装店与小卖部之外，其他全是各色各样的餐饮店，是大学生们最爱的夜宵烤串胜地。x大也有类似的街道与这边成分相同。
林晓没走几步就找见了一个规模很小的私营小卖部，店主是个面相看起来有些凶还留有胡渣的中年男人。
“请……请问……这边有……女士烟出售吗？”林晓被店主的面相吓得有些无法好好问话。
“证件。”店主的表情没多大波动，他只是例行公事地要求核实林晓的年龄。
林晓交出了x大的学生证，店主确认过后，给她指了指一边的玻璃橱窗。
“黑加仑，红樱桃，恶魔之吻，要哪个？”
林晓咽了咽口水，店主提的这些她完全听不懂。
“那个……lights。”
男人显然对林晓提出的品牌名感到惊讶，他一成不变的脸部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呃，我，我自己是不抽烟的，因为我一个朋友抽，我是……帮朋友买，这些我也不懂。”林晓甚至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准备花钱去买包烟。
“lights现在挺冷门，没什么人买，你找对人，整条街只有我家会进lights的货。”男人马上恢复淡定，指了指橱窗角落的烟包：“要黑的还是白的？”
林晓又想挖个坑再次把自己埋了，这同样是个她不可能回答得上来的问题。
“嗯……有推荐吗？”
“推荐？看个人口味的吧，我不抽女士烟。不过黑的卖得比白得多，有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小鬼每周都会来找我买两包黑的。我不是第一次见抽女士烟的男客户，但他只买这个黑lights。”
店主介绍完后坐回位置上等待林晓决定是否购买，林晓则怔怔地盯着那小小的黑色烟盒发呆。
“哎呀，你的烟熏到我了，换个方向嘛。”
一声带有浅浅撒娇意味的女音打破了这个沉默的氛围。一男一女自声音的来源处出现在这间狭窄的店铺门口，走在前面的少年叼着根新点的烟，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因为不满香烟飘浮的方向正对着自己而从男生的左侧换到了右侧。
“以情，你可真是无情。”少女低声抱怨了一句，而这声抱怨在这间小小的店铺里却清晰可闻。
林晓将目光从橱窗中解放出来，下意识地望向来客的店门。穿着黑色休闲衣的少年左手执烟，淡淡地吐出烟雾，然后在朦胧的雾气中，两人的目光在这一瞬交错。
诺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少女轻轻撞上他的手臂。
“哎呀，怎么了？”少女只能探头，与诺一起望着站在柜台前的林晓。
诺没有开口，林晓也没有问好。两人注视了约莫三秒的时间。
林晓当即收回了目光，沉默地低头并让开了柜台前的站位。
诺走到林晓身边面向柜台，站在林晓的右侧，左手执烟的动作也换到了右手。跟在诺身后的少女见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换手，只能跟在林晓这一侧后面避开烟雾等待。
“两包lights，两盒Riky橘子硬糖。”在耳侧上方响起的近距离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让人感到惬意与舒适。
“哟，怎么不是薄荷糖……等我找找。”店主说着背过身去翻找货架。
林晓全程低着头，以那黑色的长发遮蔽自己害羞的侧脸。
她现在就像是个被揪出来的跟踪狂，诺此刻要是反问一句x大的学生为什么能隔着20分钟车程的路线瞬移到Z大小吃街的小卖部买东西，林晓很难编得出像样的借口。
而两人都沉默地并列站在收银台前，没有任何眼神交集，也没有任何动作暗示，就像过路的陌生人一样稀松平常。
“以情，叶伯母邀请我下周过来玩，你怎么看？”
“随便你。”
“那我完成小组作业再去吧？我可不想挨叔父骂。今晚不一定能续得上图书馆的位置，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校门口那家新开的咖啡店试试看？我记得你也喜欢喝咖啡的。”少女在林晓身后心情愉快地罗列着今日计划。
“我累了，不想写一天。”
“哈哈，你又开玩笑，那两千字的‘数据博弈分析’不就是你一天完成的？”
“今天没什么干劲。”诺掏出了手机，林晓在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手机屏保画面，上面是两个巨大且相互咬合的齿轮。
“哎，行吧，确实写一天也会效率低下。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搬去哪个公寓了呢，几栋啊？”
店主已经在谈话间把两个橘子硬糖铁盒放在桌面上，在诺扫码付款的过程中，他拿出手提袋将这两包烟与两盒糖放进袋子内，推到诺跟前。
“再说吧。”少年敏锐地一言以蔽之。
“以情，你果然还是好无情啊。”少女长长地叹息一声，再一次说出了那个名字。
诺从手提袋里抽出一盒橘子硬糖放回桌面上，然后提着袋子头也不回地往店外走。少女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铺子。
林晓双手捧着诺留给她的这盒橘子硬糖，直至手掌心的温度包裹住本应冰冷的金属铁盒。
坐在回程的地铁上，林晓始终没有把这盒糖果放进手提包里，她在反复地抚摸着糖果盒身，轻轻地念着那个崭新的发音。
“以情……”
林晓没有收到来自诺的新私聊，他没有提这件事，林晓也没有主动地去追问。
她唯一记住的，只有这个全新的名字。
——“以情，你可真是无情。”
——“我是这么无情的人？”
陌生少女的抱怨与那天月色下少年的自嘲拼合在一起。是因为身边的她总爱这样哀叹，才让他有了这样的烦恼吗？
林晓越脑补越难受，拆了颗橘子硬糖扔进嘴里，但还是把铁盒小心翼翼地放进手提包内。走出地铁时，她更是无法判断自己这趟出门是否算是有收获。
她可能知道了很多不想知道的事，而这些细枝末节只会让她纤细敏感的内心更为辗转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