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龙门决战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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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城外的劲风越来越强了。

强风刮起满地沙尘，细小的石块击打着撤退出城的整合运动，一些人的烧伤和刀伤，还有被博士撞击波及到的钝器击打伤势，在飞沙走石中越来越眼中。

然而，这支整合运动的残兵却并没有士气低落，他们的眼中带着为了某个最终目标牺牲一切的觉悟。

消灭博士。消灭那个背叛感染者的暴君。

不，博士……本来就不是感染者。

既然不是感染者，又怎么能理解漫长时间里，因矿石病引起的压迫和屠戮？

扯什么阶级，身份地位，转移矛盾，都是狗屁。

感染者被压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些健康的人没有染上矿石病。他们不懂矿石病给人体带来的病变，不懂那如同几千根钢针在体内不断地戳刺、游离、剐蹭血管和脏器的痛苦。不懂健康的家人因为看到源石结晶便吓得逃离家庭的疏离，不理解夜深人静时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天天变得像一块源石矿一样的绝望。

正因为如此，那些该死的健康者才会骑在感染者头上作威作福。那些健康的乌萨斯人，拉特兰人，那些一事无成又桀骜的种族和民族，他们纷纷与感染者划清界限，然后欣喜若狂的排斥、掠夺、屠杀那些什么都错都没有的感染者，再哈哈大笑地夺走本来属于感染者的工作岗位和宝贵财富，甚至是与感染者的亲人媾和。

我们整合运动，不过是为了在这片容不下感染者的大陆，世界，星球上——开辟一片感染者的净土而已。

在这里，没有种族，没有民族，只有感染者这一崇高的身份。疾病不应该是痛苦的根源，它是我们骄傲的勋章，是我们在这片吃人的大地上激烈斗争，苟延残喘后，见证我们活下来这一奇迹的证明！

感染者，万岁！整合运动，万岁！

塔露拉，万岁！

然而——有一些渣滓却背叛了光荣而伟大的感染者们。

罗德岛。他们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感染者。他们身为感染者，却厌恶作为勋章一般存在的感染部位，拼了命地想要治好自己，哪怕是向罗德岛这样的邪恶组织出卖人身自由，成为非感染者的鹰犬。

是的，非感染者——博士。博士这种非感染者，凭什么有那么多感染者为虎作伥！祂的存在亵渎了感染者的尊严，亵渎了伟大领袖塔露拉的路线！

更可怕的是，祂有意淡化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差别，试图用可笑的和解来消灭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矛盾——多么可笑。

如果博士的方法有用，那么我们感染者又为何在大地上经历了漫长的苦难？博士的方法是必然失败的。

必须要拯救感染者。必须要唤醒罗德岛。

必须要消灭那个怪物，必须要消灭那个诱惑感染者背叛整合运动的渣滓！

——如果你在这里，你当然会一边耐心解释罗德岛的方针和理念，一边把整合运动们砍得到处都是来巩固他们的认知吧。

可惜，你不在这里，相反，在这里的，正是整合运动最核心的成员们——

“小碎骨——你回来了~”

w小姐。

碎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入那个埋在黄沙之下的地下掩体中。身后的整合运动残部依次进入工事之中。

经历短暂的黑暗适应后，那填满掩体房间的精锐整合运动映入眼帘，他们的兵刃在开门的那一刻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如他们的决心与士气。

为了消灭你，整合运动这次的投入，远比历次他们进攻龙门要多。

w在门口迎接着碎骨的到来，她戏谑的神情带着对于残部的嘲弄，勾起的嘴角裹挟着对博士的蔑视和对于计划未能顺利推进带来的意外的乐趣，在人们不同的目光中，w拉起碎骨的小手走到了指挥室内。

白发的佣兵推门，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龙门城邦的沙盘地图，再就是那围着沙盘站满了的——指挥官们。

伊内丝、弑君者、霜星——梅菲斯特和浮士德已经死透了——还有刚进门的碎骨、w。

以及那个，在不久前的切城溃败中，以一己之力为整合运动残部断后并奇迹生还的英勇感染者。她的源石技艺在极端的危局中爆发而出，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矿石化。然而，病变的部位与她觉醒的源石技艺珠联璧合，原本一步步吞噬感染者的病灶，居然在那一刻与她产生了美妙的共鸣！

整合运动在溃逃中看到了那个从罗德岛追击者身上长出来的源石结晶花，他们体内的矿渣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神秘的力量挤出了躯壳，从他们的皮下穿刺而出，带血的源石结晶刺将他们钉在了地上！她的双眼被源石技艺唤出的重度结晶所蒙蔽大半，然而追击者也因为她的技艺而不能前进！

虽然也有罗德岛在当时的高层战力都被塔露拉和霜星大人牵制的缘由在里面，但她的身姿已经深深烙印进感染者们的脑海之中。很快她就被推举成了一个新的义军领袖，并率领着一直能够给予你这个罗德岛超人重创的新建部队。

约书娅。英雄的姓名，天使的外貌，洁白的光圈染上了猩红的矿石病，秀气的脸庞上始终漂浮着血红色的结晶，病变的结晶被她驯服成了漂浮在背后的结晶骨翼，而她也终将如同古老的萨卡兹传说中叙述的那样，和感染者的救世主一起击垮强敌，为大陆播撒感染者的福音！

她撑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趴在沙盘上喘气，还是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周围的地形。w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

“嘿，我们救世主的得力助手，看出些什么来了吗？”

w小姐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挑衅，而那个叫约书娅的萨科塔，听到这句话，却是带着欣慰的笑容抬起头来道：

“w小姐，感谢您这次站在整合运动这边。我代表感染者群体发自内心地感谢您的援助。”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向w微微鞠躬。背后的霜星伸出手来想要制止，却被伊内丝拦了下来。

她知道，约书娅是认真的。

惊愕仅仅是一闪而过，w继续笑着说道：

“那就继续感谢我吧——好了好了，整合运动的大人物们，来看看龙门的地图吧。”

白发的佣兵不再嘻嘻哈哈了。

她能感受得到，约书娅……的决心。她这次完全是抱着死之前从博士身上能咬多少肉就咬多少肉的心态来参加会议的。

她根本不想活，只想死。所以活人在乎的脸面，尊严，她都不在乎。她可以舍弃一切，甚至是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伊内丝神色肃穆，她悄悄地使用源石技艺洞悉了在座每个人的内心。

全都是坚定地，纯粹的决心。不管是爱国者的女儿霜星，还是年轻的碎骨，弑君者也报以渴望刺杀君王一样的决心，那个叫约书娅的萨科塔……

甚至是……玩世不恭的w。

伊内丝震惊于w内心那极度悲哀的溪流，缓缓灌溉着心底那缅怀某人的思绪。

讨论的声音将伊内丝拉回现实，她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只有自己是局外人了。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整合运动开出了难以想象的价码，而且那个萨科塔少女也恳求自己的协助。博士那个怪物她不是没有交过手，上次勉强打了个下风平手，这一次如果不被卷进去，只是协助的话……

“——以上就是初步的计划。”约书娅沉声道，“这个计划十分粗糙，我虽然在指挥部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参谋，但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只是从塔露拉大人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实际操作和计划方面，还请各位大人斧正！”

w摆了摆手，此时此刻她的神情已经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小家伙，就不要这么说了——你的计划严密得让人震惊。”

碎骨低声道：“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计划只是为了杀死那个罗德岛的怪物。”

弑君者闷哼一声表示赞同。

“但是——”w拉了个长音看向约书娅，“越是精密地计划，越是会被那个怪物以蛮力撕碎。你们发现了吗——博士甚至在诱导我们以为祂只有蛮力。”

作战室陷入了沉默，只有约书娅点头道，“您说得对，这份计划面对博士，恐怕难以顺利施行。”

w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如果是你提出的计划，一定可以顺利执行，我说的没错吧？约书娅小姐——”

“——你一定会，把一切都献给这个计划。”

她冷眼看向背后带着呼吸面罩参加会议的霜星，总感觉能从这些人身上问道类似的……疯狂。

寒气一瞬间蔓延开来，霜星揭下了氧气面罩，嘴巴张了几次试图说出些什么。

但尚未痊愈的伤势和日益严重的矿石病，把霜星变成了，就像爱国者那样的说话方式：

“很好的，计划。但是，不要以死亡，为目的，去，执行。”

约书娅沉默不语，w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的意思是，抱着死亡的觉悟，就真的只能死亡，连计划也不能顺利实施。”

约书娅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坚持活到，属于我的战斗的终点的。谢谢你们！”

弑君者和w对视一眼，w又看向伊内丝。

佣兵可以理解这种觉悟，但无法践行。可伊内丝和弑君者却看到，w眼底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就这么执行。”w一拍桌子，双臂撑起自己的身子倾向前方，指向龙门外环的某个城区：

“这里靠近贫民窟，而且由于大火烧毁了很多房子，这里聚集了大量的流民，龙门和罗德岛即便加强防御，这里也不可避免地成为薄弱环节——我就不信那个怪物还真的能做到对平民开枪！”

“祂当然可以！博士就是个嗜血的——”

碎骨激动地发言被房间内冷彻的目光打断了。

w点了根烟吐了口气道：

“祂想要的……远比砍人更多。祂将彻底解决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矛盾，软硬兼施。所以我们才打这次决战，不是吗？”

“不要因为仇恨而把对手看贬了啊，孩子。”

霜星也一字一句道：

“博士的，可怕，远不止，在战场。”

会议随后结束了。一些细节被完善，然后整合运动的上上下下两个师的人马调动起来。他们在并不宽敞的掩体内搬运着需要的物资，进行着战前的整备。

夜色之下，属于整合运动的驮兽和运输车辆将缺少的补给运送过来，他们走的是一条崎岖的小道，即便罗德岛的侦查再完善，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现。而那个时候，早已胜负已分。

“w小姐。”

运输队摸黑前进屏蔽灯火，祈祷你这个怪物不会单独出来打击整合运动并不坚固的后勤。夜色下唯一的火光便是w点烟的火光，她回头看向走上沙丘的约书娅。

“你那个光环居然能不发光。”w笑道，徒手掐灭烟头往前一丢。

“w小姐……身为佣兵，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帮我们呢？”

一上来就是这么直接的问题啊。

白发少女又续上了一根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点火。

就像把记忆闷在枕头里一样，w回想起伊内丝透露给她的源石技艺，想起伊内丝嘴里说出来的那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认真对待的真相，她幽幽道：

“因为，那不是博士呀。那真的是个……吃掉了博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