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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神游万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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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活得从容不迫,希望活得深刻,汲取生命中所有精华,把非生命中的一切都去溃,以免在我临终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活过……

————梭罗《瓦尔登湖》

梭罗还说,“他要像毛毛虫一样来用身体丈量广袤的土地。”

……

南方是人间,

北方是远古时代,

而大海是天堂。

我在南方的人间游历,

曾经也从北方的远古穿越而过,

只为了心里的那片海。

孤独的酒入了口,

寂寞地思念封住喉,

我已无法对你言语!

……

老头又回家里取了一趟轴承,他说:“做好了你就放我女儿家里,我有时间了到她们家里取。”

他把他女儿家里的地址告诉了白鲨。

于是白鲨就认识了这家地地道道的华亭本地 人。

车好轴,白鲨送过去了,自此结识了这样一家人,男人在煤矿上下井,女人在家里带两个孩子,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叫小龙,一个九岁的女孩子叫英子,小龙和英子在华亭街道上的一次摸奖活动中,小龙用二块钱摸了一颗白菜,英子用二块钱摸了一辆自行车,小姑娘的运气爆棚,兄妹俩高兴的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这一天白鲨刚好去了他们家给他们送车好的轴。

当地的方言没有一年半载的是听不懂的,那一年,地里的麦子黄了,还没有来得及收割,就连着下了二十几天的暴雨,麦穗上又长出了绿芽,远处望去,黄白色的麦秆上又长出来绿油油的麦苗,田野里像油画一般,华亭人是在这样说的:“黏黏,麦子上面的丫丫,长地长基目长及。”(意思是,麦子上面的牙,长的很长很长。)

安装公司家属院大门口有一个小卖部,开小卖部的是公司里面退休的一个老头,开始他是一个单身汉,后来经别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带着一女孩子的单身女人,两人一见钟情,当下决定一起过日子了。

女人平时骑自行车去华亭县城调货,男人一边看大门,带的给厂里烧锅炉,这天,天气不热也不冷。

女人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因为今天是老头的生日,他们三个人把吃的摆满饭桌,红酒打开,蛋糕点上蜡烛,老头闭着眼睛许愿,就在这时候,安装公司的一个酒疯子,把车开进了小卖店的饭桌上,女人后来回忆说:“妈呀,一个车头咚的一声就从房间里面开进来了。”

快别许愿了,蛋糕一半被车头撞掉了,一半上面还亮着几颗蜡烛。

还好人没事,女人当场就报了警。

警察来了,驾驶人员还在醉酒的状态下,那时候还没有开始酒驾的制裁。

被教育了之后,就放回了公司。

女人晚上就住在这个失去了一个斜角的商店里。顶棚上塌陷了一个洞,能看见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事后,撞坏商店的人说:“他其实就想买包烟,谁成想车开到门口刹不住闸了。”说完哈哈一笑,“来,给我拿包云烟。”

递给钱,这边递给烟,这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个厂上班就想一家人,大灶上有一个做饭的大师,此人和白鲨沾点亲戚。

就是大姑家里大女儿的老公。

白鲨叫表姐夫,平时对白鲨和白德成都特别照顾。

每次吃饭都多给一块肉。

……

煤矿,煤城,到处都是黑色的,一下雨地上流的是黑色的水,怎么洗都是黑,仿佛这座城市的血液就是黑色的,空气里漂浮着煤粒煤粉,地上是煤渣,煤沫,地下也是煤,大型选煤炉,一天24小时轰隆隆的响,演奏着煤城的脉动,有人这样说:“没事做了就去洗炭。”

整整一代人在煤城里度过他们的一生。

说到下井挖煤,白德成也下过井,头顶上带着一顶矿灯,带着安全帽,坐着塔吊下去两个小时以后,井底发生了瓦斯爆炸,惠兰跑到井口去看,下去的是十二个人,上来了七个人,身上脸上全部都是黑色的,只看的见两只眼睛在动,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女人们不敢哭,惠兰大喊一声:“ 白德成!”,黑乎乎的人群里有一个人答应了一声,“哎”,惠兰绷紧的情绪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她瘫坐在地上,白德成从井里上来了,又逃过一劫。

像在这种瓦斯爆炸事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每次都会有人受伤或者被掩埋地下,事故发生以后过几天,工作还得继续,因为日子还得继续,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的。

在惠兰 的强烈要求之下,“可以少挣一点钱,人必须要安全。”

白德成:“不好调,人人都想在地面上工作,那谁来挖煤?”

惠兰:“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再下井了,你可以不给家里钱,但是必须上井面上,不然就离婚。”

白德成提交了地面工作的申请,最后领导批准了,白德成被调到机修厂里来了,工资没有井下的一半多。

惠兰带着白鲨回了老家。

而白鲨并没有被带回老家,而是被寄养在亲戚家里,是因为惠兰快要生孩子了,怕带着白鲨影响计划生育,回到村里人们已经忘记了 白鲨的存在。

白鲨被留在了白德成大姐家里,这是一个有着四个大姐姐的姑姑家。

白鲨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有了惠兰,她从床上爬起来哭着找惠兰:“妈妈,妈妈,妈妈……”

一个白头发的满脸布满了雀斑的慈祥的老奶奶说:“你妈给你挣白馍馍去了。”

白鲨:“我要上山玩去。你是谁?”

老奶奶:“我是你大姑,你以后就是我们家里的孩子了,你爸爸把你送给了我们家。”

白鲨:“你骗人,我爸爸不会把我送人的。”说着白鲨就大哭起来,哭有什么用呢,白德成听不见,惠兰也听不见。

在大姑家里度过了两年,惠兰定期送来毛衣毛裤,好吃的,新鞋子,她的心里还记得白鲨是她的孩子。

她的玩伴就是大姑家里看门的大黄狗,和小姐姐放学后一起去放羊的那段时间是她一天之中最快乐时光。

白天白鲨就和大黄狗聊天,对视,然后就是眼巴巴的等着小姐姐放学回家来。

下午四点以后,小姐姐背着书包回来了,等着她吃点东西之后就可以赶着羊群出发了。

姑父是个赌徒,摇宝,直接押大押小,在庙里去赌钱。手里有钱就去押宝,没钱就去卖羊。

长大后隐隐的听说姑父喜欢押宝是因为大姑没有给他生下儿子,姑父郁闷才去押宝的。(当地人把喜欢赌博的人叫“咕噜子”)。

当地有一部秦腔折子戏,《张连买布》里面有这样的对白。

张连媳妇:“强盗呀!”

张连:“咋了嘛?”

张连媳妇:“你能掷?”

张连:“我能掷!”

张连媳妇:“你能押?”

张连:“我能押!”

张连媳妇:“黑红宝儿你能掐?”

张连:“我在那碗里丢川花!”

张连媳妇:“你能赢的发了家?”

张连:“我和那轱辘子才冒碰呀!”

张连媳妇:“我问你把咱家……?”

张连:“我看你婆娘可说啥呀!”

张连媳妇:“房背后的枣儿圆,上结枣儿,下种田,吃不了来,送不完,担到街上能卖钱,一卖能卖几十钱,赚钱能赚几串串,粮食能打几十担,叫人见了发眼馋,强盗呀,我问你,为啥卖了枣儿园?”

张连:“哎嗨吆,有,有,有有有,娃你妈,你坐下,听我给你可说呀,年前有个四月八,咱村里唱戏呀,接你妹子和你妈,你姑你姨她都来啦,你妹子十七八,擦的粉,带的花,穿的红袄绿褂褂,又穿黑鞋白袜袜,人家花我钱一吊,你妹子花了我吊八,拿的银子和票子,割了那猪肉一吊子,又割羊肉揽臊子,清早吃的是臊子面,午间荷包打鸡蛋,十三花往上端,外加火锅摆在中间,烧肘子,氽丸子,猪蹄子,甜盘子,你妹子吃 的高兴的,我张连一旁眼瞪的,你妹子吃的撒欢呢,我张连一旁眼翻呢,你妹子没神还要喝,恨气不过买了个锅,思思量量气不顺,把你绊倒谍了一顿,你妹子回家传了个信,你妈听见心发闷,寻不见拐杖拉了个棍,走进门,啥都没问,迎面抡了一闷棍,我张连呢不服她,假装死了爬地下,眼不睁话不答,把你妈吓得啪啪啪,娃你妈,你忘啦,这些东西买的钱,都招呼了你的娘家!”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白杨树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长的高不结求啥!”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大涝池卖钱奏了啥?”

张连:“我嫌他不养鱼光养蛤蟆!”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五花马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性子蛤爱踢娃娃!”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狸花猫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吃老鼠不吃尾巴!”

张连媳妇:“你把咱红公鸡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不下蛋是个哑巴!”

张连媳妇:“你把咱狮子狗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不咬贼光咬你妈!”

张连媳妇:“你把咱牛笼嘴卖钱奏了啥?”

张连:“即没牛又没驴给你带呀?”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 大风箱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烧火起来噼里啪里!”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做饭锅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打搅团爱起疙瘩!”

张连媳妇:“你把咱炭掀子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播火起不如柯叉!”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小板凳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它坐的低不如蹲下!”

张连媳妇:“你把咱的大水缸卖钱奏啥?”

张连:“我嫌你舀水去把沟子撅哈!”

……

每当大姑一问姑父羊卖的钱干啥去了,姑父就把录音机放在窗台上张连卖布的磁带一插,来回全天回放。

门口的大黄狗被姑父牵出去卖了钱,狗卖了,钱也没见上。

大姑开始还吵架,后来就不吵架了,大姑就自己干活去。

大姑活了八十二岁,而姑父一辈子不操心,活了九十六岁,走的时候也没有受多大的痛苦。

小姐姐不让白鲨跟着去,白鲨哭闹着要去,一个在大门外,一个在大门里面,僵持了有半个小时,天空飘来厚重的乌云,漫天卷起了黄风土雾,小姐姐赶快把羊圈进了羊圈里,

天黑地暗了,白鲨被大姑抱进了窑洞里,点燃了蜡烛,蜡烛的光亮就像纽扣一般大小。

寂静的村子里,狗叫鸡鸣都被收了音,看着鸡扑腾,就是没有声音,狗跳来跳去,也是哑口无言。

那个傍晚不知谁布下了迷魂阵,没有回家的牛羊被迷惑的走下了悬崖绝壁,晚回家的孩子走下了沟壑,夜半时分,终于有人在大门口敲门了,一边敲一边喊:“姨夫,姨夫,快开门。”

姑父去开了门,是他的大女婿在门外,叫老丈人去给他帮忙抬孩子,天黑地暗的时候,他家的两个孩子正在沟里抬水去了,不小心踩空,掉水狗里去了。

那一夜村子里有十二头牛,因为天突然黑下来,失去了方向,走下了悬崖。

而姑父去救的那个孩子也摔断了腿。

入了阵的人一直等到第二天有太阳了才看清楚,自己就在村子里转圈,就是出不去。

这是一场大自然灾害,当地人叫“天黑地暗”,大姑说:“要是白鲨不闹着要去放羊,小姐姐一个人赶着羊出了山,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道那时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白鲨好像从小不是寄养在这一家,就是寄养在哪一家,从小居无定所,以至于她后来到那里都感觉不是在家里。

在这之前她被寄养在二姨家里,听她妈妈蕙兰说:差点让猪吃掉了,刚学会爬行的白鲨被二姨放在院子里,二姨让她到大儿子看着白鲨,大表哥看了一会就出去玩了,然后来了两头猪,一边一头就嗦住白鲨的耳朵,白鲨两只手乱抓,不停的哭,做饭的二姨听见了哭声,跑出来赶走了猪。

人类幼崽在动物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每个小动物都自身携带武器装备,随便一个动作就可以要了人的命。

你看蛇是即没有脚也没有手,但是它牙齿上携带毒液,一滴就能致命,野狗可以撕裂人,狼直接就吃掉人。

狮子,老虎,豹子就更不用说了。

大表哥晚上回家二姨没有给饭吃,大表哥抗议:“为啥不给饭吃。”

二姨:“让你看白鲨,你为啥跑出去玩了。”

大表哥:“她自己又会爬着玩,为什么要我看着她。”

二姨:“她差点让猪吃了。”

大表哥:“啊,不会吧,猪能吃娃娃!”

二姨:“还不信,我听见她的哭声,跑出去,两头猪在吃她的耳朵,再晚一点,还不让猪吃了。”

自己的小孩子还是自己看着比较安全,因为他的心会时时刻刻在孩子身上。

寄养在别人家里的孩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不会饿死,更别提什么精神上的照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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