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十字坡前,好大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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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到地头了?
林冲心里一动,见那樵夫又钻进林中去了。
知道他害怕,倒没挽留,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下了山,到十字坡边看时,那溪边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
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
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见了林冲,忙起身来迎,穿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鬓边插着些野花。
看这扮相,倒也惹眼。
那脸儿也媚,五官都好,唯独眉横杀气,眼露凶光,再看身量,却又不妙,辘轴般蠢坌腰肢,棒锤似粗莽手脚,竟是个金刚芭比!
林冲瞥了一眼,略觉滑稽,原来武松好这一口?
书中好汉,大多不近女色,武松亦然,看不上潘金莲,对张都监家的玉兰也不假颜色,唯独见了这孙二娘,先是言语调戏,后来动起手来,却颇有些猥琐,着实占了便宜,当时——
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
否则,以武松神力,要打便打,何须如此?
那妇人倚门而立,说道:
“客官,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林冲暗暗冷笑,那什么肉、馒头?
老子可不吃!
把脸一板,吩咐道:
“且烫了酒来,着实渴了!”
那妇人笑容可掬道:
“客官要打多少酒?”
林冲道:
“不要问多少,只顾烫来,一发算钱还你!”
那妇人道:
“也有好大馒头!”
林冲心里膈应,却不见那张青,只得虚与委蛇,便道:
“也把三二十个来做点心。”
那妇人嘻嘻地笑着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筛了一大碗,才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林冲取一个拍开看了,叫道:
“店家,这馒头是人肉的,还是狗肉的?”
那妇人嘻嘻笑道:
“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哪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上便是黄牛的!”
林冲故意惊她,冷哼一声,道:
“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却骗不了我!”
那妇人顿时叫起撞天屈来:
“客官,哪得这话,我却不曾听,怕你自捏出来的!”
林冲笑了笑,随口道:
“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
那妇人瞥了一眼他一眼,心中已有几分警醒,便笑着说道:
“自出外做客未回,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几碗了,去后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林冲却不耐烦跟她打马虎眼了,自到了这店,右掌心就痒得不行,当即跃起身来,劈手捉住那妇人一双臂膀,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扭到背后,扯了她腰带,捆了手脚,那妇人大惊,尖叫道:
“你这头陀,大天白日的就敢行凶么?”
林冲冷笑道:
“若说行凶,有你孙二娘在,这十字坡方圆百里,哪个敢称第二?且闭了鸟嘴,等你丈夫张青来时,洒家一并收拾了!”
孙二娘倒在地上,才知道害怕了,樱口一张,便要讨饶,林冲却不给机会,劈手拿了个馒头,就给她塞了一嘴,再想出声时,却只剩鼻子里“嘤嘤嘤”的呻唤,谁知道是什么?
不过多时,只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门首。
猛一抬头,见孙二娘倒在地上,身前一个凶神恶煞的头陀,顿时大吃一惊,大踏步跑将进来,不迭声的叫道:
“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小人自有话说!”
林冲扭过头,见那人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冷冷的道:
“你是菜园子张青?”
那人叉手不离方寸,恭敬道:
“小人正是,愿闻好汉大名?”
林冲也不答话,抬手就是一拳,将那张青劈头盖脸打得倒飞出去,半天爬不起来,挣扎许久,才抬起头,早已满脸的血。
林冲低喝一声:
“你二人何时开了这鸟店,又杀了多少无辜路人?从实招来,但有半句隐瞒,洒家答应,这拳头却不答应!”
张青却也圆滑,知道不敌,便挣扎着爬起来,跪在面前,道:
“好汉饶命,小人原在光明寺种菜园子,因一时间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便在此大树坡下剪径……”
林冲忽插了一句:
“只此一事,杀了已多余,你这浑家呢?”
张青听他下了判决,顿时面如死灰,看了一眼孙二娘,颤声道:
“小人那岳丈,年纪小时,也善使些拳脚,因见小人手脚活,便带小人归去到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个女婿,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
“卖酒为生?”
林冲冷哼一声,叱道:
“死到临头,还遮遮掩掩,当真不怕死么?”
伸手将孙二娘嘴里那满头取了,吩咐道:
“便你来说,洒家有言在先,谁说实话多些,倒可少受些罪!”
不料,他这么一说,孙二娘却不肯说了,只给那张青打眼色,想让他先说,张青却视而不见,急的她直瞪眼。
“倒还是仗义夫妻了?”
林冲冷笑道:
“你们不说,洒家也知道,这鸟店开了,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是也不是?”
也不等二人搭腔,抬起手来,“啪啪”两声,一掌拍在张青胸口,另一掌拍在孙二娘肩头,撂下二人,拔腿就走。
才走了几步,便听身后二人杀猪一般惨嚎起来,右掌心却仍热腾腾得痒个不休,顿时眉头一皱,又回转过来,见张青、孙二娘正自满地打滚,哀嚎连连,店里却有两三个人探头探脑,在那里张望。
当即舍下二人,冲将进去,见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四个蠢汉各持尖刀,缩在房角。
林冲闻见一阵阵腥臭,再看这场景,哪里还按捺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