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武松岂是那种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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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丹药真不赖,连武松也看出来了?
那么,还跑路不跑?
林冲心中盘算,嘴上却说:
“昨夜遇一道人,得了壶打熬力气的药酒,想来是饮得猛了,竟长高了几寸,形貌也有些变化……不说这些,且来见你嫂嫂!”
武松暗暗心惊,什么药酒如此神奇?
见林冲掉头就走,只好跟上,待他先进了门,略正衣冠,才举步入房,但见房里两个美人,一个国色天香,端庄典雅,另一个娇俏可人,见而忘俗,一样的锦绣衣裳,却不知哪个是嫂嫂?
林冲回头一看,顿时失笑,朝贞娘道:
“娘子,这就是打虎英雄武二郎!”
贞娘敛衽一礼,道:
“叔叔万福。”
武松认准了人,当下又拜下去,贞娘侧身避过,赧然道:
“叔叔怎能行此大礼?”
“嫂嫂且受礼。”
武松全了礼,这才起身,说道:
“嫂嫂有所不知,哥哥于武二有再造之恩,若非哥哥提携,武二早打死了人,落得一身官司,怎像如今……”
“坐下说话!”
林冲截住话头,自己先坐了,问道:
“往事休提,我且问你,那阳谷县令可曾与你一官半职?”
武松让过贞娘,在下首坐了,才回道:
“不瞒哥哥,那县令已参武二做了阳谷县的步兵都头,又赐了一千贯赏钱……因哥哥吩咐,武二述说景阳冈打虎之事,便未曾提及哥哥名讳,心中有愧,甚是不安……”
林冲笑道:
“大可不必,这虚名于我,有害无利……倒是你,既得了赏钱,怕是早分了那些猎户吧?怎得,他也不请你喝酒耍子去?”
武松老脸一红,讪讪道:
“哥哥怕是会读心,那些猎户因这个大虫,颇受了不少罪,武二确实散了赏钱……只因不放心哥哥,便未曾去饮……”
林冲又笑:
“也是缘分,你今日不来,我便走了!”
武松大惊,豁然起身,道:
“哥哥恁的急迫?”
林冲摆摆手,朝锦儿吩咐道:
“锦儿,先关了门。”
待她去关了门,才压低嗓子道:
“二郎,不瞒你说,我却不是游历此处,而是惹了官司!”
武松又是一惊,失口道:
“哥哥……”
“切莫声张!”
林冲抬手往他肩上一按,低声道:
“实不相瞒,我日前打死了太尉高俅的螟蛉子,怕吃官司,才携妻逃到此处,那日见二郎与人争执,怕你路走窄了,才出手阻拦,报了姓名,眼下身份暴露,却不得不走,二郎莫怪!”
武松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怪不得哥哥不肯认了那打虎之功?”
林冲笑道:
“我又不做官,要那虚名作甚?”
武松停在耳里,却似下定了决心一样,即拜倒在地,恳切道:
“哥哥不要这虚名,武二也不要了,若哥哥不嫌,不若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同生共死,保得哥哥出城,一起逍遥去也!”
“不可,不可……”
林冲大摇其头,解释道:
“高球老贼丧子,必不肯善罢甘休,再过几日,便有海捕文书传下,二郎如今有了官身,前途不可限量,绝不可与林冲有半分干系。我在此等你,也不是为别个,只不愿欺心骗你罢了!”
“哥哥说的甚剜心话?”
武松气呼呼的说:
“武二这都头,全赖哥哥提携,且若非哥哥出手,武二尚不知在何处受苦……哥哥信我,告以实言,武二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猪狗牲畜,那鸟官不做也罢,今日便护哥哥出城,往后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了,但皱一下眉头,便不是真汉子!”
林冲将他扶起,喟然一叹:
“二郎自然是拳上站人的真汉子,但你这前程来之不易,若就此弃了,岂不是枉费我一番苦心?”
见武松神色郁郁,又宽慰道:
“其实我已有了落脚之处,实是路走岔了,才到了清河县,也是缘分使然,遇见贤弟。如今一别,便要去柴大官人府上暂避,待风头过了,再来与二郎欢聚如何?”
武松直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说:
“哥哥是看不起我?”
话赶话,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还能怎样?
林冲大手一挥,道:
“锦儿,去要两坛酒来!”
锦儿甚是机灵,不过一时,已带店家搬来两坛美酒,置了一桌席面,武松面色不虞,林冲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
待小二退去,锦儿又关了门,林冲也不设香坛,不烧黄纸,就拉着武松面对面跪倒在地,朗声道:
“今日,我林冲、武松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武松顿时大喜,也依言念了一遍。
俩人拜了三拜,执手大笑,一同起身,贞娘亲手斟了两大碗酒,双手奉来,俩人一饮而尽,如是再三。
武松一抹嘴,见林冲又接了一碗,忙拦住他道:
“哥哥不胜酒力,还是慢些……”
林冲笑道:
“昨日须打虎,怕耽误了正事,为兄才有那话说,今日与贤弟结拜,乃生平第一号快事,怎能不饮?且敞开肚皮,一醉方休!”
这一饮,却到了半夜。
武松竟先醉了,坐也坐不得,“咣当”一声,歪倒在地,林冲也颇有些上头,眼里打转,头脑发蒙,才将他扶起,又一同跌倒。
俩人相视傻笑,林冲劝道:
“今日也尽兴了,为兄酒量稍逊一筹,也吃不得了,贤弟且在这店中歇了,明日一早再去阳谷县赴任不迟……”
武松却不肯,大着舌头道:
“住这鸟店作甚,哥哥莫嫌,就去我家里歇了!”
几番推让,武松就是不肯住,一番发起蛮来,扯着林冲,跌跌撞撞就往外走,林冲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忽想起那武大郎家里也不太平,不如趁这机会,劝他和离了,也免得日后惹下祸患。
遂让贞娘二人先歇了,扶着武松出门,一路东倒西歪,蹒跚而去。
武松虽醉,却还认路,想来是醉得多了,这回家的路,闭着眼也寻个一来二回,穿街过巷,终于来到一处破败小屋。
武松一头撞将过去,拍着门板,大叫一声:
“大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