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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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叹息一声，但听起来更像打嗝。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后来，来了个叫做芬妮的。她个子很小，欢快活泼，像只黄莺，一点儿都不怕我。
在我的束发纪念日，我们喝了太多蜂蜜酒，后来……哈，哈，完事之后，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镜子前。
必须承认，当时我心里五味杂陈，失望和绝望，一起涌上心头。
咒语还是一如既往，如影随形，我甚至看起来更傻了。
他们说，故事里蕴含着经年的智慧，简直胡说八道！不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么！
芬妮试图缓解我的伤心，因为她是个开心果。
你知道她怎么想的？让我们一起，吓唬那些讨厌的不速之客吧。
想想吧，陌生人走进院子，东张西望。
这时，一声长啸响起，我四脚着地，朝他冲去，而芬妮就骑在我的背上，吹响我祖父的狩猎号角！”
威伦边说边笑，椅子都跟着晃悠起来，白花花的牙齿，在他嘴里也闪烁着开心的光芒。
“芬妮……”他继续道，“跟我待了一年，然后带着一大笔嫁妆，回家了。她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客栈老板，一个鳏夫。”
林枫：“继续说，威伦，你的故事很吸引人。”
“你真这么觉得？”怪物用刺耳的声音问，“好吧，下一个叫瑞拉，是个贫困潦倒的骑士的女儿。
她也没被我吓到，哈哈，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比起她的父亲，我已经算标致了。她的脾气很好，而我那时已经在吹号角的日子里，找回了一些自信。
两周后，瑞拉和我走得很近了。
她喜欢扯着我的耳朵，喊：‘咬死我吧，你这怪物！’
或者，‘把我撕碎吧，野兽！’
这类傻乎乎的话。
我有事没事，就会跑到镜子前，但都白费。
林枫，我越看自己，越觉得焦躁不安，后来越来越不想恢复原形。
你想啊，我曾经弱不禁风，现在又高又壮。
我以前总爱生病，爱咳嗽，鼻涕流个不停，现在却百病不侵。
还有我的牙，你想象不出，我以前的牙，烂成什么德行！
现在呢？我能咬碎凳子腿。嗯，要我给你演示一下么？”
林枫笑着摇摇头：“不，不用了。”
“或许，不看也好。”威伦干笑两声，“我过去常为取悦女孩而炫耀，所以屋里已经没几张完整的凳子。”
他打了个哈欠，舌头绕成一个卷。
“我说累了，林枫。
长话短说吧：瑞拉之后，又来了两个女孩，一个叫伊尔，一个叫莱妮。
唉，两个都让人厌倦。
开始是恐惧和抗拒，一段时间后，会夹杂一点同情，然后是‘咬我啊，吃掉我吧！’
随后他们的父亲来了，最后是个感人的道别，加上我宝库的缩水。
于是，我决定花更长时间独居。
当然，我早就不相信，‘处女之吻，能改变我的外貌’的这种鬼话了。我认命了，甚至觉得这样挺好，完全没有改变的必要。”
林枫微笑：“真的，威伦？你不想变回去了？”
“真的！首先，变成这样之后，我像马一样健康。其次，我的与众不同，对女孩来说，就像催情剂。
别笑！要知道，如果我还是人类，那几个女孩，随便哪个，我都追不上。
比如说莱妮吧，她可是个绝色尤物！我敢保证，就凭画像里那家伙，她绝对不会看上第二眼。
第三，这样很安全。
我父亲有好多对头，其中不少，还存活于世。那些因为我糟糕的领导能力，而进了坟墓的手下，其中有些是我的亲戚。
地窖里金币成堆，要不是怕我，早有人来抢了，甚至是那些举着草叉的农夫。”
“看起来……”林枫把玩着空空的高脚杯，“你很确定，你变成这样后，再没有冒犯过任何人。那些父亲、女儿、他们的亲戚，还有女孩未来的丈夫……”
“够了，林枫！”威伦有些生气，“你说什么呢，那些父亲正偷着乐呢！我告诉你，我可是相当慷慨。
至于那些女孩？你是没看到她们刚来时穿的破裙子，她们那因为长期劳作而擦伤的小手，因为背重物而佝偻的肩膀。
瑞拉来这儿两个星期，肩膀上还有筐绳勒出的印子，大腿上还有她那位骑士父亲打出的伤痕。
她们在这儿，可以挺胸抬头，像个骄傲的公主，除了扇子，手里不会再拿其它重物，甚至连厨房在哪儿都不必知道。
我让她们穿绸裹缎，从头到脚挂满首饰。只要动动手指，我就能命令锡制浴盆装满热水，那是当年我父亲抢来，送给我母亲的。
你能想象么？锡制浴盆啊！就算是领主，哦，不，就算是国王，都很难弄到一个。
对她们来说，这房子就是童话里的恩赐。
林枫，我连床铺都给她们准备好了。
当然……该死的，如今处女比岩龙还稀少了。但林枫，我绝没有强迫其中任何一个。”
林枫：“但你起先以为，是有人付钱，来让我杀你的……会是谁呢？”
“一个没有女儿，却觊觎我地窖里财产的恶棍。”威伦十分肯定，“人类的贪欲，永无止境。”
林枫：“不会是其他人？”
“不会是其他人。”威伦用力摇头。
二人盯着摇曳的烛火，沉默不语。
林枫突然问道：“威伦，你现在是一个人住么？”
“林枫……”怪物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我该羞辱你一顿，拎着你的脖子，把你从台阶扔下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把我当傻瓜。
哼，我看到你的耳朵竖起来了，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住，对吧？”
林枫：“的确，实在抱歉。”
“你见过她了？”
林枫：“是啊，在森林里，院门旁边。她就是这段时间，其他父女空手而归的原因吧？”
“这你都知道？对，她就是原因。”
林枫：“你是否介意，我问问……”
“我介意。”
沉默再次降临。
“好吧，我不勉强。”林枫站了起来，“感谢款待，尊贵的主人。再见了，我该上路了。”
“很好。”威伦也站了起来，“很明显，我不能留你过夜，但也不赞成你在森林里露营。
自从这院子被遗弃之后，周围一到夜里，就非常恐怖。你最好在夜色降临之前，返回大路。”
林枫：“谨记于心，威伦。你当真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
怪物疑惑地望着他：“你确定，你能帮我？你确定，你能解开这咒语？”
林枫：“我说的，不只是这类帮助。”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也许你的确做得到，但这次不行。”
林枫直视他的眼睛，沉声道：“你确实走了霉运。其实，你还是想变回原样的，对吧？”
“现状好是好，但也许还能更好。咳，我担心……”
林枫：“担心什么？”
怪物停在门口，转过身：“我受够你的问题了，林枫。你一直在提问，却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
听着，最近我经常做噩梦，或许用‘恐怖’这个词，会更恰当。我是不是应该担心？麻烦你解释得简短点儿。”
林枫：“你从这种梦中醒来时，脚上是不是沾着泥巴？有没有松针钻进你的被子？”
“没有。”
林枫：“那是否……”
“没有！请你长话短说。”
林枫：“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怎样才能阻止这种事？还是请你长话短说。”
林枫：“没有。”
“那好。”威伦叹口气，“走吧，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