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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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怪物威伦清了清嗓子，用爪子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
一只盛在篮中的大型陶酒罐，从已经空了的玻璃酒瓶旁凭空出现。
威伦用牙齿咬开酒罐塞子。
“不用说，你也注意到了。”他倒满酒，开始讲述，“这儿是个相当偏僻的地方，离最近的人家都要走上好远。
部分原因在于我祖父和我父亲，在他们活着时，不怎么讨邻居和过路商人的喜欢。
如果我父亲在了望塔上发现，有人误入我家的地盘，那么此人最起码会被抢去钱财，而且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附近几个村落，甚至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因为我父亲认为他们缴税太慢。没人喜欢我父亲，当然，除了我。
有一天，我父亲抢回来一辆马车，结果被车里蹦出来的家伙一剑捅死了。当时我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哟！
我祖父从不参与抢劫，因为……大概是被流星锤砸过脑袋吧，他有很严重的口吃，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流口水。
我呢，后来便继承了他们的事业。
“那时我很年轻……”威伦接着道，“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帮会里的小子们，动动指头就能把我掀个跟头，我被大伙儿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们很快就开始做些父亲生前绝不允许的勾当，细节就不说了，直奔主题。
有一天，我们跑到一个大城市，洗劫了一座神殿，里面有位年轻的女祭司。”
林枫：“威伦，你说的是哪座神殿？”
“鬼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祭坛上摆着头骨和散落的骨头，我记得清清楚楚，上面还燃着绿色的火焰。那里面的臭味，叫人没法忍受。
还是说重点吧，那帮小子被女色冲昏了头，剥光了女祭司的衣服，然后说我该成为男人了。
就这样，我成了个拖着鼻涕的男人。在我展示男子汉气概的时候，女祭司朝着我的脸吐口水，高声尖叫着什么……”
林枫：“叫了什么？”
“大意是说，我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我终将披上怪物的皮囊，还有什么爱和鲜血之类……记不太清了。
当时她肯定把一把匕首藏在头发里，叫完之后，突然自杀了。
后来……我们逃离了那里。林枫，我跟你说，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逃走的。唉，那神殿真不是个好地方。”
林枫：“继续。”
“随后，一切就成真了。几天后，几个仆人看到我起床，当场尖叫起来，然后拔腿就跑。
我走到镜子前……你知道的，林枫，我当时惊惶不已，却又产生了想打人的冲动。我记不清当时的感觉了，就像踩在云端一样。
简而言之，最后留下的只有尸体……好几具。我随手拿起什么，就砸向他们，我已经变得异乎寻常的强壮。
房子也很配合，大门猛地关上，家具飘浮在空中，火焰盘旋如龙。
能跑的，全跑了……我姑妈和堂弟，跟我一起厮混的那帮小子。我那只叫‘饭桶’的猫，也跑掉了。就连我姑妈的鹦鹉，也因为恐惧，踢开了笼子。
我一个人站在房里，大吼大叫，近乎疯狂，将手边一切东西都砸个粉碎，尤其是镜子……”
威伦停下来，深深地呼吸几下。
“疯狂结束之后，”他叹息着，继续道，“一切都太晚了，只剩我一个人。
谁也不信我的解释，谁会相信呢？
谁会相信这恐怖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傻傻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屋里，伏在仆人的尸体上，抽抽搭搭地哭泣。我一度担心他们会回来，在我开口解释前，就杀了我……但没人回来。”
怪物再次沉默下来，用袖口使劲儿擦着鼻子。
“最初几个月，我根本不敢回想。只要一去想，就痛苦难耐。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就这么坐着，像只老鼠一样安静，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我的注意。
如果有人出现了，尽管很少发生，我都懒得出去看一眼。
我告诉屋子，关上所有门窗，然后冲着滴水嘴的孔洞，朝外面大声咆哮。
通常来人听到声音，就会匆忙跑掉。
事情就是这样，直到我在某个苍白的黎明，向窗外望去……
我看到了什么？有个入侵者，竟然在偷我姑妈花圃里的玫瑰！
那可不是普通的旧花圃，那是珍贵的蓝玫瑰，是我祖父买来的花种。
我狂怒地冲到院子里，那个胖家伙一见我出来，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最后颤巍巍地解释，说他只想摘几朵花，给他的女儿。
我可以原谅他的，饶过他的狗命，放他安全离开。在我还保持清醒时，我只想把他一脚踹出大门。
但我忽然想起，那个王子变青蛙的童话，我的保姆曾跟我讲过……
该死的，我想，如果一个漂亮女孩，真能把青蛙变成王子，或把王子变成青蛙，那么也许……也许这些童话也能成真……
于是我跳起来，足有四尺高，咆哮声震得墙外的藤蔓都连连发抖。
我喊道：‘你或你女儿的命，你自己挑！’
那时，我想不出更好的词了。
那个商人，哦，那家伙是个商人，开始哭，最后坦白说，他女儿才八岁。
你说好笑不？”
林枫摇头：“不好笑。”
“我这狗屎运啊，我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对吓坏这个老商人，感到很内疚，再一看他浑身发抖的模样，心里更不好受。
于是，我请他进来坐坐，热情地招待他，临走前还往他的袋子里，塞满金子和宝石。
地窖里有我父亲留下来的一大笔财产呢，我不太清楚该做什么，所以只能做到这些。
那个商人满脸堆笑，说‘谢谢’的次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走之后，肯定到处吹嘘了他的冒险经历。因为不到两周，又有一个商人跑来了。他带了好大一个袋子，还有他的女儿，年龄刚刚好。”
威伦在桌子下面伸伸腿，直到椅子发出嘎吱声，才恢复原来的坐姿。
“我很快就明白了那人的意图。”他继续道，“他把女孩留在我家一年，我呢，最后得帮他把袋子放上骡背，他自己都抬不动了。”
林枫：“那个女孩呢？”
“我看她蛮顺眼的，对她很好。刚开始，她很害怕，以为我会吃了她。但一个月后，我们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了，偶尔还到附近散步。
她很善良，而且异常聪明，我跟她聊天时总显得笨嘴拙舌。
林枫，跟女孩子在一起时，我总会害羞，总成为大家的笑柄。就算天天在牛棚里翻牛粪的乡下姑娘，都能随意调笑我。
她们总爱拿我开涮，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拖个怪物皮囊的我了。
我不晓得，自己为啥要花这么高的代价，只为与她相处一年。
时间飞逝，最后，那个商人回来，带走了她。
接着我把自己锁在屋里，自暴自弃，几个月没再搭理那些把女儿送来的商人。
但过去的那一年，让我深深地意识到，没有人陪伴的生活，会有多么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