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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积在信箱的明信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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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3日,周二。

曾瑜给萧潇打电话,先致歉,后又开口说:“太太,先生之前给您邮寄了一些明信片回来。

我让高彦给您送到学校去,您看成吗?”

整整13张明信片,有几张是同一天写的,有些日期间隔大。

从澳洲到c市最快也要几天才能抵达,有些可能还在路上,尚未送到山水居。

当今社会,邮寄明信片的人,多是拥有几分怀旧和浪漫情怀。

我妈在地里睡觉一条冷冰冰的短信,一封隔着屏幕的e-mai,又怎么能与亲手书写的明信片相抗争?你也在呀。

周二这天,萧潇和高彦约在了学校外的咖啡馆里,临窗位置。

坐在那里可以晒到温暖的阳光,窗外是人来人往的学生和c市市民,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

那是一个午后时光,一杯茶在眼前飘浮着热气。

同时还有最舒心的背景音乐,一张张来自澳洲的明信片翻越了山和水。

终于在这天被高彦送到了萧潇面前。

明信片正面多是风景照,后面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傅寒声的字。

10月8日,晴。

往来墨尔本多次,却不曾有时间外出行走过,夜间本有应酬,难得任性一次,诸事推给周毅去办。

周遭人来人往,街道错综复杂,犹如掌心里令人感慨万千的生命线。

你我十岁年龄相差,在你眼中阴险狡猾如我,除了每次逼你直面痛苦,迫出你的坏情绪,其实偶尔也会隐隐恐惧年老未知。

潇潇,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如果有一天我糊涂地忘了回家的路,不管我在哪里,你都一定要带我回家。

年轻时,我照顾你;等我老丁,换你照顾我。可好?

10月10日,晴转多云。

这些年陆陆续续去了很多国家,走了大半个地球,却没有相交满天下。

我和你一样,几乎没什么朋友,最好的朋友是自己。

有人说我诡计多端,有人说我居心叵测,不管旁人如何道尽我的不是,你都要坚信你丈夫本性并不坏。

今天有外商同我交谈,好奇我婚后会如何对待我妻子?

你比我小,凡事我要让着你。如果吵架,我甘愿落败。

对你,我还能怎么样呢?

10月12日,阴。

今天在外谈工作,中午在一家中餐厅吃饭,这里的菜色很可口,如果你在就好了,说不定你会喜欢。

你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 21岁,如果身边没有大人时刻叮嘱日常,至少自己也要学爱惜自己。

10月15日,中雨。

之前在悉尼,你用我电脑写论文,论文没删,我看了一下,注释和结构都很严谨规范。

就是小标题不够精准,以后论文发表在期刊上,一定要事先多检查几遍。

该给你打通电话的,但打了之后呢?

你不说话,如果我说话你又不愿回应,倒让你我之间的通话因为这份静止变得异常尴尬。

如此一来,倒是我的罪过了。

潇潇,世界不该是静音模式。

我们这一辈子,每天都会患得患失,每天都在和自己较量。

所以受了伤,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伤。

那伤,需要你自己愈合,即使我是你丈夫,却也只能袖手旁观。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帮你伪装成幸福色?

这天午后,萧潇看着他的一言一语,表情柔软,眼里却有着清澈的水光。

10月23日,温暖的风里夹杂着尘世平淡日常,空气里飘浮着太多的人世喜悲。

萧潇闭上眼睛,额头贴着玻璃窗,伸手平贴,试图触摸阳光余热。

有一张明信片静静地平躺在她的面前,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潇潇不喜阿妫,但阿妫却对我说:她把潇潇当妹妹。”

再见傅寒声是周五,那天是10月26日。

周五一大早,邢涛就找人一起帮萧潇打扫礼堂,甚至扯上了横幅:

传奇投资者傅寒声将与c大金融院校研究生浅谈金融投资。

初闻消息,萧潇还有些恍神,她竟不知他已经回国了。

像这样的金融演讲在c大倒是很常见。

有时是c大讲师,有时是c市或是其他城市请来的名商,

他们和c大渊源极深,多是在接受邀请之后,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现身说教。

今天是傅寒声,说不定明天就是唐瑛了。

傅寒声登台之前,邢涛曾放话给研究生,有关于傅寒声作的演讲和答学生问。

研究生事后必须整理出来,名字都拟好了,叫:论傅寒声金融投资观。

礼堂里人满为患,傅寒声登台的时候,萧潇抬眸看他,看来澳洲饮食不错,连带他的气色也很好。

他这日穿着白村衫,袖子习惯挽起,领口解了两颗红扣,穿黑色长裤,深棕色手工皮鞋。

这是傅寒声的一贯穿着,虽简单,但重面料,重品质,别人能穿出洋气来,他却能穿出贵气和性感来。

萧潇意识到,一个男人长得太好看,难免会成为焦点。

就算他此刻讲的不是金融投资,而是大白菜价格,想必也会让一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无论男女,容貌是必杀技。

傅寒声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来,低沉悦耳,很有辨识度。

萧潇知道自己今天有些走神了,她本该聆听他的讲话,但她却不期然想到了他给她写的那些明信片。

一时间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听傅寒市讲话。

她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

在萧潇看来,傅寒声是一个跟 “无商不好”挂钩的人。

“无商不奸”这个词并非贬义讽刺,事实上亡在萧潇眼里更是一个褒义词。

一个成功商人,他带来巨大财富的同时,转身回望来时路,哪一个不是披荆新辣,历经坎坷?

若是没有这些经历,那他必定称不上是成功。

萧潇总觉得,只有经历过商战残酷,才能让一个人不管立身何处依然处变不惊。

演讲台上,傅寒声眸子漆黑深遂,他并非侃侃而谈,他讲话语气始终都是淡淡的,字字珠玑,举手投足优雅得体。

这样一个男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吸引台下学生全都屏息注视着他。

金融系学生毕业后若是能到博达上班,自是前途光明。

部分男生想的是事业,部分女生心里或多或少都会心存幻想,比如说被傅寒声看中,麻雀变凤凰。

这些年博达深深影响着c市经济,而被誉为c市金融传奇的他。

想必没有男生不崇拜,没有女生会不喜欢吧?

临近中午,演讲才结束。

当傅寒声最后一个字落定,现场学生纷纷起立鼓掌,他站在演讲合上,也许是错觉。

萧潇竟觉得他的眸子在望向她这边时有短暂停留。

萧潇低头。现场那么多的人,他是不可能看到她的。

讲台上,傅寒声慢慢地扬起了嘴角,那笑更像是留给全场学生的告别礼。

傅寒声离场时间,正是午饭时间,学生很快就离开了会场。

下午研究生还有一个临时讲座,上完课正赶上双休。

若是往日,萧潇可能会选在午饭后打扫会场,但课程时间紧,打扫只能提前,午餐怕是没时间吃了。

经商议,黄宛之回宿舍拿四人上课课本,谢雯和张婧去快餐店打包午餐到会场。

到时候一起帮萧潇,这样的话时间也就节约出来了。

那日阳光灿烂,却不似夏日炎热干燥,会场里流动着清凉的味道。

c市秋天虽说姗姗来迟,好歹还是在10月未浅露秋容。

打扫会场工作,萧潇早已驾轻就熟,很多事情其实一个人就能迅速有效地完成。

但谢雯她们若是不赶论文或是赶课的话,多是会留下来帮萧潇。

这份情,萧潇不能不领,也不能拒绝。

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都好处理,除了悬挂在演讲台上方的横幅。

萧潇踩着移动梯子上去,行至半空,便听到了会场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会场太静,所以显得脚步声尤为清晰响亮,萧潇手扶着梯子,站在半空中回头朝声源处望去。

正午阳光穿过树影斜斜地照进会场,随者他的脚步行走。

明晃晃的光线落在了他的同上,落在了他冷峻的眼角眉梢。

萧潇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竟是心跳失常,难以控制。

2007年10月26日中午,金融系会场里空无一人。

不,还是有的,比如说:他和她。

萧潇站在梯子上低头看着傅寒声,傅寒声站在梯子旁仰脸看着萧潇。

深秋中午,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飘浮,有一种静默无声游走,弥漫在他和她之间。

“来,你下来。”傅寒声说。

他背着光,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但声音很低,也很温和。

温暖的阳光打在萧潇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体曲线。

她抬眸望了一眼上方横幅,随后又低头看他:“横幅还没撤换下来。”

“你下来。”傅寒声再次说。

萧潇退着下梯子,离地面还有几层时,他伸手抱住了她,萧潇惊了一下。

脱离梯子的那一刻,身体似是瞬间失重,但他的怀抱仿佛可以承载她的所有不安。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朝会场正门和后门望去,她极力维持镇定,却难掩内心深处的战栗。

找些话说吧!

离得近了,萧潇才发现他的眼睛里竟有血丝,是疲惫,还是没休息好?

萧潇不问他怎么去而复返,而是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样的精神状态,倒像是刚回国,还没回山水居好好休息过。

傅寒声确实是刚回国。

晨间抵达机场,他回了一趟博达,跟几位高层简单开了晨会。

连山水居都没回,在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里换了备用的衣裤,这才直奔c大。

c大10月中旬跟华臻发出邀请区,华臻打了越洋电话给周毅,周毅再转告给他,也算是一波三折了。

行程太赶,他也不能保证10月26日那天是否能赶回国,他起先直接回绝,“推了〞。

却在周毅准备打电话给华臻时改口了,他念了两遍:“c大,c大…”稍作沉吟,微微抿唇,“应了。”

如今,萧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自是不愿道出实情。

如此迫压时间,怎说得出口?

长途飞行,来回周转奔波,在见到她的这一刻,悉数如烟飞散。

她在学校里看起来还不错,看来唐瑛出面效果斐然,至少校方减轻处分,只让她打扫礼堂。

其实,打扫礼堂也不算什么,只当是锻炼身体了。

他也觉得她这是活该,倒也谈不上快意,适才罗立车等人邀他共进年餐。

他颇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她一人打扫礼堂,一方面气她,却又忍不住心疼她。

那种疼蔓延速度很快,它能迅速遍及全身。

最后……

最后,他还算平静地道了声 “失陪”,并不理会罗立车等人面对他突然反身离开时诧昇的目光。

自有周毅留在现场找借口善后,而他……不能把她一人丢在那里。

之前没有看见,不在国内倒也罢了,可他如今回来看到,就不能无视。

打扫卫生可以,但爬梯子总归有些危险,他看她爬那么高就忍不住皱眉,她一个人爬梯子取横幅,这是第几次了?

他把她放在演讲台下方第一排的座位上,然后双手撑着座位扶手。

把她的身体困在他的臂弯间,深黑的眼眸里有笑意焠映,柔润如水。

“你坐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到梯子前,接替了她之前的工作。

萧潇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睬着梯子撤下长长的红色横幅,当红幅从他手中坠落。

带动的风令萧潇微微眯眼,横幅宛如红色的湖水褶皱叠加在地,阳光夹着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

傅寒声站在半空,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温暖的光。

他下了梯子,把横幅随手一卷,动作倒是利落优雅得很,却不忘叮嘱萧潇:

“以后不要一个人爬梯子,身边必须要有人,危险。”

萧潇听着他的话,宛如久违的亲情温暖,她坐在那里看着忙碌的他。

觉得突生的情绪像是游走在那片红湖里的小鱼,那般自在安然,也是第一次令她不愿再闪躲。

萧潇忽然在想,当初若不是傅寒声找到千疮百孔的她,现在的她又会有怎样的际遇呢?

若是还活着,必定一个人茫然度日,迷走一座城,不知该等谁,又不知会遇见谁?

南京已无家,她若是继续攻读研究生,双休日又该去哪里?

也许,她还是有地方可去的,站在昔日萧家楼下,安静地缅怀一场曾经,一场只剩下她自己的曾经。

那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生不如死。

她很清楚,傅寒声很清楚,若非利益捆绑,10月未的c市,不会有一个萧潇。

萧潇在南京,她或许早已成了一把灰,一片云,一阵风……

她用漠然来抵挡尘世薄凉,她最该怨愤的他,却也是目前为止最懂她的那个人。

她妥协在他的毁约里,触动在他的语言和日常点滴里,周五这天迷失在他的体贴温情里。

空荡荡的会场犹显寂静,窗外偶有学生匆匆走过。

若不是隔着花圃,但凡隔窗望过来,一眼便能惊觉会场里还有一个傅寒声。

算算时间,谢雯和张婧打饭也该回来了。

萧潇离开座位,她少言惯了,自是说不出催他离开的话,她从他手里接过折叠好的宣传横幅,看着他欲言又止。

傅寒声岂会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终究还是不愿她为难,更不愿她在这所大学校园里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以至于事事受制,于是他看着萧潇轻描淡与道:“我走了?”

萧潇点头,却见傅寒声站着没动,他扫视会场一圈,对萧潇道:“正好要出去,我帮你把垃圾给倒了。”

闻言,萧潇垂眸笑了。

傅寒声倒垃圾?画面违和,难以想象。

萧潇甚少对傅寒声做出亲呢之举,但这日她伸手挽着傅寒声的手臂,

也不答他的话,直接带着他往会场后门走。

傅寒声失笑,他是被萧潇罕见的小别扭给逗笑了。

他先是按连说了“好,好”两字安抚萧潇,再然后握住她的手说:“我这就走。”

谁知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隔着几米 远的距离看着萧潇,她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眸,带着特殊的魔力。

那目光像是父辈人担心子女在学校吃苦受累,最表面无谓要离开,却因不放心,所以才会几步一回头,频项回望。

这种感觉之于萧潇是异常珍贵的,那是一种强烈的情感翻涌,宛如绝望时光里再次被她有幸邂逅亲情。

傅寒声离开了,但他的声音却缓缓飘进萧潇的耳朵里,他叮嘱她:“记得吃午饭。”

在萧潇的心里,世上任何情话都不及日常叮嘱要来得贴心。

幽静的会场过道里,傅寒声挺拔的身体被阳光拉得修长,她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一步步走远,越走越远………

终于,会场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却恍然末觉她似是在他的背影上投注了过多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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