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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万丈,唯有他刺痛了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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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8月末,夜间起风,微风拂过,满院树影摇曳。

这里是唐家。

主卧室外面,徐书赫端了一杯牛奶,象征性地敲了敲门,这才推门入内。

唐瑛还没睡,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抹着睡前妆。

人到中年,化妆品这时候显得尤为重要,那是她的脸面工程,一个女强人用来掩饰憔悴和疲惫的补救剂。

徐书赫来了,唐瑛知道,但她没有回头看上他一眼。

萧靖轩的死,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斗志,以至于她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待人接物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

徐书赫站在她身旁道:〝我帮你热了杯牛奶,记得喝。”

“放着吧。”

徐书赫把牛奶放在梳妆桌上,随后站在那里看妻子涂抹乳液。

几秒之后,他抬手落在唐瑛肩上,言语中掺杂着些许期待:“我今晚……”

唐瑛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堵住了他的话,她在镜子里对徐书赫轻轻一笑:“离开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徐书赫像石礅一样杆在那里,嘴唇抿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你早点休息。”徐书赫缩手回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唐瑛,她没有挽留他。

也对,她连萧靖轩都不曾挽留过,又怎会挽留他呢?

唐瑛拉开抽屉,把梳妆杂件放进去的时候,目光凝滞了,手也僵了。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曾被她愤怒撕碎,后来又被萧靖轩亲手粘好的合照。

c大校园,他曾对她说过,只要她考试达到他预期的分数线,他就接受她。

为此她整天埋在教室里学习,后来她没有达到他预期中的分数线,面对沮丧的她。

他只是温和地笑:“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她在难过了几秒之后,忽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

她没把话说完,因为她看到了萧靖轩伸开的手臂,也看到了他温暖的眼眸。

她尖叫一声,什么千金大小姐,她统统不要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她感动得想哭:“靖轩,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笑:“旁人听了会笑话你我,这话应该男人说。〞

她哭得颤不成音:〝随便他们笑话,我就要好好照顾你。”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春日芳菲,男子眉眼温和,凝视唐瑛的时候,仿佛能够跟她厮守一世,永不相离。

林荫大道上,他和她紧紧相拥,于途经学生来说,那可是大新闻。

但她不管不顾,任他如何轻声哄她,她都抱着他不肯撒手。

她傻傻地说:“靖轩,我怕一撒手,你就不要我了。”

他无奈轻笑。

有同学路过,嬉笑着拍下这一幕,阳光下的她,泪水晶莹。

但她知道,那些泪是幸福的眼泪。

后来,父亲语重心长地跟她说:“瑛子,情爱害了你一生。”

情爱是有毒的,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日子如水流逝,2007年8月末,唐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贵的化妆品也无法掩饰她眼角的皱纹。

唐瑛合上抽屉,一步步朝睡床走去,她对自己嘲讽地笑了笑:那人已逝,而她……早已在结冰的回忆里慢慢变老。

…………

这天晚上,徐书赫在书房办公,他和唐瑛分居多年,卧室归她睡,至于他,书房成了他的另外一个卧室。

这一晚他的工作效率很差,手中文件在一个小时时间里,才翻了不到两页。

后来他点燃了一支烟,离开书房,独自去了佛堂。

唐老爷子生前,在独居庭院里有私人佛堂,商人供奉神佛本无可厚非,但那里却是禁地。

老爷子不喜家眷随意进出。

徐书赫在唐家生活多年,也只去过数次而已,但他现在能去了,因为老爷子已经死了。

活人,没有惧怕死人的道理。

佛堂两侧悬挂着好几任唐氏掌权人的照片,其中唐老爷子、唐瑛赫然在列。

原本唐瑛不该挂在那里,挂在那里的,该是一个小女孩。

徐书赫想起童年、少女时期的唐妫,不管他这个继父怎样谄媚讨好,她都不为所动岂止是难缠?

他扯唇笑了笑,将烟叼在嘴里,从桌案旁抽出三炷香点燃,然后插在了唐老爷子的灵牌前。

袅袅烟雾,却不是悼念和尊敬,而是讽刺和挑鲜。

老爷子生前虽处处打压他,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就算老爷子生前器重萧靖轩和唐妫又有什么用?

现如今萧靖轩死了,唐妫有家归不得……

呵,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

郊区,独栋私宅别墅。

各取所需,利益使然。

萧潇和傅寒声纵使撕破脸,却无法为彼此关系画上最圆满的句号。

他们在无言中彼此心照不宣,将所有的意外惊叹号维持成了省略号。

萧潇在郊区住了五天,前三天一直在昏睡着,后来的两天时间里,她开始逐渐进食,身体虽然虚弱,但已能独自走动。

也无须旁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候在身边。

傅寒声白天上班,晚上会过来,他不强迫她说话,他有太多事情要忙,比如说:处理文件、看报纸、看晚间新闻,或是小睡片刻。

早晨上班前,天还没亮,他会去花圃里转一圈再回来。

那时他必定会带上一大束沾满晨露的鲜花,插在萧潇床边的花瓶里。

这种生活,是傅寒声内心希冀的田园生活,也是最为简约的晨昏共醒,守着一处宅院,似乎已然度过炊烟四季。

在他眼里,他妻子纯净美好,21岁正值好年华,也理应独享一场独一无二的青春盛宴。

他知道她是喜欢这个地方的,尽管她什么也不说。

博达总部,傅寒声工作间际,偶尔会拉开抽屉,那里放着一个白色信封,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五千块钱,那是她在南京试药赚的钱,给萧慕雨的治病钱。

她那天在会所拿走的五千块钱现金,是周毅重新给她取的,他收集她的心意,哪怕这份心意是她留给其他男人的。

七夕夜,他对唐瑛说:“唐董,春末夏初,我去南京办事,倒是和你女儿很有缘分,她在路上晕倒,而我刚好路过。”

不是“刚好”,也不是“偶然”。

那天南京微寒,她试药离开,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他走得慢,等待着被她发现。

如果她发现了他,他会上前自我介绍,他会微笑都对她说:“你好,我是傅寒声。”

她没回头,她晕倒了,他抱着她去医院,她抓着他的手臂,意识在沦陷。

却请求他不要把她送到萧慕雨的医院,她怕医院里的人会看到她,怕他们会把她晕倒这件事告诉给萧慕雨。

那一刻,他幡然醒悟:萧慕雨是长在她灵魂里面的那个人,而他……无力抗争。

但怎么办呢?他这个人不信命,不到最后,绝不言败。

…………

8月最后一天,也是开学前一日,傅寒声抛下公事,先是蜗居厨房特意煲好了汤,方才开车前往郊区亲自接萧潇回山水居。

抵达山水居,他立身车外伸手牵萧潇下车。

这日阳光温润,连带削减了他眉眼问的冷漠,多了几分可亲和随和。

这手,萧潇不得不车。

山水居不同郊区别墅,这里人多嘴杂,何必招人私下议论,看笑话?

牵手进屋,餐桌上早已摆好厂饭菜,曾瑜正在布置碗筷。

傅寒声催萧潇去洗手,等萧潇从盥洗室回来,傅寒声已经盛了一碗汤放在萧潇面前。

她在郊区那几天一直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如今回到家里怎么说也要好好地补一补。

是芋头排骨汤。

“尝尝。” 他说。

萧潇拿着勺子,看着那汤却迟迟没有尝一口的打算。曾瑜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开口:

“太太,先生煲汤费了不少功夫,您尝尝,汤味很鲜。”

萧潇在心里跟自己较劲,她心里明明有火,偏偏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做人怎会这么难?

萧潇感冒还没完全好,汤味鲜不鲜,她实在是尝不出来,喝了小半碗汤。

傅寒声又夹放在她的碗里,两人在餐桌上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一顿饭下来,傅寒声多是给萧潇夹菜,看着她吃,他自己反倒是没吃上几口。

吃完饭,萧潇离席上楼,傅寒声让曾瑜眼着一起上去:〝等太太睡着了,你再下来。”

傅寒声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萧潇在郊区这几日,午饭后通常会午休,不睡到下午三点左右是不会醒的。

山水居,婚房。

在这间婚房里,萧潇除了拥有自己的书房,其他一切都将和傅寒声共享。

午休之前,她去更衣室换衣服,不过一个星期而已,她的衣柜里竟又添置了不少裙装,亮色系居多,款式时尚,但保守。

她觉得她有必要跟傅寒声好好谈谈了。

萧潇拿了一套家居装,回头看着曾瑜:“请先生上来,我有话跟他说。”

曾瑜下楼叫傅寒声时,他刚从茶水间端了一杯咖啡走出来,听说萧潇找他,他是有些意外的。

进了卧室,萧潇已经换好衣服,盘腿坐在床上平静地看着他,一双美眸仿佛笼了一层薄冰。

傅寒声忍下笑意,谈话之前他是不是也应该盘腿坐着,否则气氛怕是不够庄重。

他没有盘腿而坐,三十多岁的人了,实在是做不来这种事。

他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被萧潇拒绝了:“我不渴。”

傅寒声把水杯放到一旁,为了方便谈话,弃坐沙发,而是坐在了床上,迎上萧潇的眸,嘴角带着笑:“有话,你说。”

“我明天就要开学了。”

萧潇语气偏漠然,不过并不影响傅寒声嘴角的那抹笑,他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了避免学生侧目猜疑,你不要让人跟着我,尤其是高彦。〞

每天身后有人跟着,不仅她不自在,身边的人也会不自在。

傅寒声想了想说:“潇潇,我有责任护你安全。”

“如果我坚持呢?〞萧潇较真了。

傅寒声有心缓和气氛,半开玩笑道:“高彦长相偏年轻,要不,我让他扮成学生暗中保护你?”

萧潇不理他,这人又在寻她开心了。

这就是傅寒声,坏的时候恨不得咬死他,但开起玩笑来,偏偏又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生气了?”傅寒声先是笑了笑,这才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答应不派人跟着你,但你要时不时地给我打通电话,或是发条短信,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一日是否安好。”

萧潇看着他:“你控制欲一定要这么强吗?”

“分人。”

萧潇不能生气,也实在是没必要生气,他以前让高彦跟着她,并不是为了监视她。

多是让高彦为她打点日常所需,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气实在是生不起来,打电话就打电话吧!

萧潇沉吟片刻,缓声道:“来往学校,我自己坐公交车,不需要司机按送。”

〝公交车上有色狼。” 见她脸颊旁有发丝垂落,傅寒声伸手帮她把发丝别到了耳后。

萧潇没有阻止,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过脑,冲口而出:“有你色吗?”

傅寒声失笑。

萧潇这话是有怨气的,但眼见傅寒声笑了。

忽然意识到话语很不合时宜,她抿着嘴,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寒声笑道:“并非一定要坐公交车。这样吧,我让司机开面包车送你上学。。

面包车?

萧潇不理他,这人怎么就这么坏呢?她不接他话茬,淡淡地说:“你给我添置的衣服,我不能在学校里面穿。”

“你喜欢什么,改天我让华臻陪你去买。”傅寒声听出萧潇态度有所缓和。

原本还在想,不管她说什么,答应就好,但……

“开学后,我会选择住宿。”

“住宿?”傅寒声嘴角笑容消失了,难得皱了眉。

萧潇给出解释:“研究生学业吃紧,住宿方便我学习。”

这天午后,傅寒声处处哄着她、顺着她,但此刻却是负面情绪暴涨。

再明白不过了,学业吃紧只是幌子,她之所以选择住宿.无非是为了逃离他身边。

没等傅寒声脸色黑下来,萧潇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双休会回山水居。”

这话没什么疗伤效果,傅寒声肝火过旺,却不能发火给萧潇看。

除了不能发火,他还要面带笑容,温声软语道:“过过集体生活也好。”

萧潇看了他一眼,这人今日转了性子?

傅寒声胸口憋着一口气,干脆起身把刚才倒给萧潇的那杯水给喝了。

正喝着忽然想起一事来,送放下杯子去了书房,等他再出来,手里已多了一款黑色男士钱包。

傅寒声立在床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萧潇:“这卡你拿着,密码是:0。有关于学费、生活费,随便什么费,都可以直接从里面取。”

密码0。

萧潇联想到了2007年8月6日,那天是她和傅寒声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日子。

萧潇没有伸手接这张卡,她自知卡虽轻薄,但里面资金额度必定很高,况且她原本就没打算婚后向傅寒声要钱。

“这卡我不能收,我手头还留有一些钱,足以支撑学费和头几个月的生活费,至于以后的生活费,我自有赚钱门道。”

拒收啊!

傅寒声笑了,但绝对不是讽刺,他不能对眼前这位姑奶奶生气,笑笑总可以吧?

他们是夫妻,别说是帮姑奶奶交学费丁,就算是把她当祖宗供养一辈子。

也是理所当然,但她分得如此清楚,何曾视他为丈夫,分明是陌路人。

自有赚钱门道?

好吧!姑奶奶有骨气,不愿意伸手向他要钱,换成萧慕雨给她钱,她还会这样吗?

念及“萧慕雨”,此事就此作罢,他不愿和那人比,也不能比,活人和死人怎么比?

他笑得咬牙切齿:“好,照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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