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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环套一环,只待乌云散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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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3月8日,中国妇女节。

c市西苑小区,曾经记录萧靖轩、唐瑛和萧潇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小区。

昨夜黎世荣把萧潇送回这里,萧潇让黎世荣回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清晨六点,黎世荣把车开到了门口,他先是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缓定缓情绪,方才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一遍,没有回应。

就在黎世荣抬手准备再按门铃时,房门开了,门口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黎世荣眼眸泛酸,但笑意却越发温暖:“今天是3月8日,去我那里,我给你做一顿早餐吧!”

萧潇接连三日都没好好吃过饭,黎世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萧潇和黎世荣认识十几年,每年暑假和寒假,和萧潇相处最多的那个人除了唐奎仁,就只剩下黎世荣了。

她上课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守着;

上完课,他就拿着她的书包开车送她回唐家;

她在前面走路,后面一定会跟着一位寡言的男人,他叫她:“阿妫。”

那是萧潇第一次去黎世荣的家,很简单的三室两厅,家具有些年代了。

但室内干净整洁,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电梯,需要爬楼梯。

萧潇身体原本还不错,但多餐未食,所以爬楼梯的时候,可谓气喘吁吁。

黎世荣拉着她的手往上走,萧潇一层层楼梯踩上去。

看着黎世荣的背影,心里竟是一片酸楚,只因她不期然想起了父亲。

黎世荣不让萧潇帮忙,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坐在客厅里待着。

然后就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萧潇放下水杯,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客厅桌案上摆放着很多相框。

全部都是黎世荣儿子黎铮的照片,几乎囊括了黎铮整个成长年龄段:

婴儿时期、儿童时期、少年时期、成人时期,其中还有黎铮在国外的毕业照、事业照和家庭照。

父子合影照片一张也没有。

萧潇知道,黎世荣和黎铮父子关系很糟糕,自从黎世荣打伤黎铮母亲和奸夫入狱后,黎铮受尽别人奚落和嘲笑,自此恨上了他的父亲。

黎世荣出狱后,无数次尝试修复父子关系,但黎铮始终不为所动。

后来黎铮母亲去世,黎世荣开始抚养儿子黎铮,在萧潇的帮助下,唐奎仁出资供黎铮出国读书。

父子关系本就不好,黎铮出国后和黎世荣更是疏于联系,父子之间的关系连陌人也不如。

黎铮毕业后,没过多久就拿到了绿卡,自此定居国外,徒留黎世荣一人在国内。

黎世荣曾对朋友谈论过黎铮:“只要他过得好,不认我也没关系,不管怎么说,他永远都是我黎世荣的儿子。”

萧潇放下照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早晨阳光铺满客厅,萧潇拉开木椅坐了下来,木桌上摆放着两碗热面,冒着香气,蔬菜摆在碗里十分好看。

“尝尝。”黎世荣把筷子递给萧潇。

萧潇左手接过,娴熟地夹着面条,黎世荣眼眶热了,低头默默地搅拌着面条。

萧潇吃了一口面,然后看着黎世荣道:“好吃。”

黎世荣温温地笑:“吃完了,厨房锅里还有。”

萧潇见黎世荣眼里有血丝,似是昨夜没睡好,黎世荣一边吃面,一边开口说道:

“上了五十岁之后,每一天过去,每一年过去,都是一种衰老。

伴随着睡眠时间越来越短,难免会有些诚惶诚恐。”

萧潇说:“黎叔,你年纪大了,也为唐氏前后两任董事长开了三十多年的车,该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了。”

黎世荣忽然鼻子一酸,筷子夹着面却迟迟没有送到嘴里。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萧潇低头吃面,轻声喟叹。

“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忘记是谁说过,活着是偶然,死亡是必然。

人活着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前后一私时间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活着时,理应及时行乐。

国内国外,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

黎世荣说不出话来,悲喜俱全,可谓百感交集。

黎铮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但阿妫会帮他养老,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黎世荣知道她会。

黎世荣眼睛湿了,不愿在晚辈面前暴露粥点,于是半开玩笑道:“是不是觉得黎叔老了,所以开始嫌弃黎叔了?”

萧潇也笑了一下:“唐家大乱,你知道的。你看了二十几年纷纷争争,难道还没看厌吗?

黎叔,我这样的身世,注定没有办法选择,但你可以选择你想过的人生。

它困了你三十几年,不能困你一辈子。

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我外公什么,纵使我当初帮过你,也帮黎铮出国读书。

但你为唐家工作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还清了。”

还清了吗?

黎世荣放下筷子,沉了沉声音:“2003年,你离开唐家,离开c市,我很担心你,去看过你几次,却不敢打扰你的生活。

2007年,萧暮雨死了,我依然很担心你,担心你会想不开。

2008年,你被人陷害,出了这种事,我很想安慰你,对你说“没关系”。

但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难了,是我心里太难过了。

他们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虽然寡言冷漠,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

你心里的苦,我都懂。”

“黎叔啊!〞萧潇看着黎世荣,心里滋味很不好受,叹了一口气。

抽出面纸递给黎世荣,无奈微笑,“方之涵答应揭发徐书赫。

另外我手里握有徐书赫的罪证,到时侯我会把徐书赫的罪行公之于众。

你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在发展,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黎世荣目光复杂地看子她一眼:“不提,但伤疤依然存在。

他毁了你母亲,毁了你,害死了你父亲,这些你都能忘了吗?”

萧萧似是被黎世荣窥探了心绪,她沉默地吃着面。

忘不了。

她巴不得徐书赫千刀万剐,但她不能这么做。

昨晚她在盛怒之下起了杀念,但一夜深思,却有诸多的世事无奈,放任徐书赫去牢里蹲着吧!

自有法律惩戒他。

死,太便宜他了。

黎世荣也不愿再提起徐书赫,阳光灿烂的早晨,两人静静地吃着早餐。

吃完饭,黎世荣开车送萧潇去医院。

萧潇要去见苏越,方之涵在警察局里面,她不希望苏越的情绪再受刺激,所以需要跟苏越养父母打好招呼。

地下停车场,黎世荣开车离开时,他看着萧潇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孤绝仁立,然后人影越来越小。

这里是c市,黎世荣见过太多经济独立,却不怕孤独的女强人,她们有资本率性行走,把人生过得洒脱坚韧。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会拥有一颗强大坚韧的内心。

她将在商界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她还很年轻,今年不过22岁,她不能做的事情,他可以帮她做,他要为她扫除事业路上的一切障碍。

一一黎叔,阿妫唯你最亲。

黎世荣开着车,眼里泪花浮动,但嘴角却浮出了一抹温暖的微笑。

“你要原谅黎叔,黎叔是太心疼你了,看着别人唾骂你,我心如刀割。

这么多年来,其实我早已视你如女儿。女儿受欺负,做父亲的,不能不管。”

2008年3月8日,周毅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傅寒声砸钱买命,条件是先断徐书赫一条腿。

就在他下达命令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c市出了一件大事,一件轰动商界的大事。

黎世荣驾车,载着唐瑛和徐书赫前往公司的途中,不幸发生了车祸。

黎世荣和徐书赫当场死亡,唐瑛被救出座驾时,性命垂危。

有下属惊骇失声:“是太太一一”

“闭上你的狗嘴。”傅寒声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有一股甜腥味涌向唇齿间,那模样好不吓人。

那天医院走廊里,傅寒声着急见萧潇,他穿着病号服,大步流星赤脚而行,惹来医生和护士惊诧侧目。

那天,唐氏乱了,唐家乱了,c市媒体乱了。

唐伊诺初听消息,吓得号啕大哭;

徐誉身体发抖,出家门时差点绊倒在地;

唯有萧潇……

萧潇无泪,她伫立在c市街头,商场外面人潮拥挤,来往行人全都仰脸望着媒体屏幕。

萧潇戴着墨镜,仰脸望着车祸报道时面孔平静,宛如这世上最无心的人。

但她的眼神深处却是交莫大于心死的凉。

天在转,地在转,耳边嗡嗡直响,萧潇隐约听到黎世荣在对她说:“别难过,你还有黎叔。”

3月8日,中国妇女节,c市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捧着鲜花的市民。

c市电视台记者一大早就热情高涨地拍摄着节日专题片。

采访花店老板,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一大早就有很多人过来买花,康乃馨都快脱销了。”

唐瑛早晨醒来,就有一大束康乃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转眸望去。

她的小女儿唐伊诺正抱着康乃馨笑眯眯地坐在床上看她。

那时候的唐伊诺不知道,唐瑛也不知道,就是在3月8日这一天。

唐瑛迎来了属于她的节日,同时也迎来了属于她的灾难日。

一夜好眠,苦尽甘来的徐书赫有意和唐瑛在3月8日这天培养感情。

眼见唐瑛连饭也没吃就离开了家门,连忙拿着提前备好的早餐紧跟着上了车。

今天唐氏很忙,两人前往公司之后,还要以夫妻名义共同出席慈善募捐,为了节省时间,同车是必然。

黎世荣为唐家开了三十几年的车,他在这天早晨用一块清洁布把座驾擦得很亮很亮,亮得仿佛能照亮一个人的灵魂。

眼见唐瑛和徐书赫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黎世荣收拾好清洁布。

快步上前打开了车门,他戴白色手套,打开车门时单手绅士地搁置在车顶,礼节细致。

黎世荣沉默开车,徐书赫坐在后座不停地劝说唐瑛把早餐给吃了。

唐瑛翻阅文件声音很大,被徐书赫念叨烦了,大声地来了句:“你烦不烦?”

徐书赫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看了唐瑛有两秒,方才重新笑道:“不吃就不吃,中午补回来也是一样的。”

黎世荣只觉得徐书赫无比恶心,眼眶一酸,忽然想起了萧靖轩。

那是多年前,萧潇差点丧生恶犬之下,萧靖轩勾着头坐在医院走廊里,他对黎世荣说:

“黎哥,我宁愿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我,我不能看她的伤口。

我怕我会失去冷静,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向唐家,找唐家人拼命。”

在黎世荣的心里,萧靖轩是一个寡言无欲的人。

萧靖轩每次来c市接萧潇回南京,多是会和黎世荣小酌浅谈,谈生活,谈工作,谈人生。

他是那么一个性格随和的人,到头来却死了,死得那么惨……

他这么一想,忽然提速超车,后座徐书赫身体前倾,不悦地瞪向黎世荣。

若是以往,徐书赫早就训斥黎世荣了,但唐瑛在这里,所以被他忍住了。

黎世荣笑了,他在心里笑了。

太阳出来了,它那么耀眼夺目,照在环城公路上白花花一大片,像是酒落了满地白金。

阳光下,一辆家车座驾车速开得很快,遇到前方右转弯时,车子失控,没能及时控制车速。

伴随着车身猛地一震,车子突然蹿出去了,它像流星斜飞,翻到反方向车道后。

黎世荣身为驾驶员被压在车里,当场死亡。

徐书赫在生死一线间,他做出了一生中最光彩的事,也是生平第一件光彩事。

他下意识抱住了唐瑛的头,把她的脑袋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应急车道活动护栏被撞变形,车祸惨烈程度太严重了,令人瞠目结舌。

整辆车仿佛被强力拉址过一般,好几摊鲜血分布周遭,围观者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

目击者说:“车祸发生时,撞击声比打雷声还吓人。”

日击者不敢回忆那一幕,实在是太惨烈了。

交警在最短的时间内赶了过来,然后是救护车和消防车。

黎世荣流了很多血,被人从车里抬出来,他脸色灰白地躺在地上,早已没有任何生命存活体征。

唐瑛重伤陷入昏迷,热心人喊她时,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徐书赫被卡在了车内,有人拽了半天,还是拽不出来。

最后消防队拆解座驾,把徐书赫抬到路旁时,纵使是胆子很大的男人也不敢看了。

只因死者圆睁着双眸,徐书赫扭曲的五官上爬满了鲜血和泪水,见者莫不觉得鬼气阴森。

3月8日上午,车祸发生后,道路堵塞长达四小时,停留车辆接近1000辆。

唐氏集团两大巨头,一人死,一人被送往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目前车祸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各大商场媒体屏幕上,阳光照在死者身上,白布蒙上全身。

伴随着担架抬起,黎世荣的手臂垂了下来,松松地悬在担架边,一下又一下地摆动着,摆动着……

萧潇慢慢收回视线,慢慢转身走了,她在笑,她在大街上,在人群里笑得眼睛生疼。

——我不哭,我的心是铁,是钢,你们都走吧!

你们让我明白,从此以后我要像个幽灵一样游走在尘世间,如果生命的终点是死亡,那么死亡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因为终有一天我们会重逢。

当天上午,有人委托律师前去探望方之涵,方之涵听闻唐家噩耗,再看着坐在她对面轻声唤她“之涵姐”的谭梦。

她豁然起身,转身间。

已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谭梦的脸上:“潭梦,你太糊涂了。”

1980年,义务教育法规定:“国家对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生免收学费。”

但一直到2006年,国家才宣布农村免除义务教育法。

八十年代,尤其是贫困农村,家长重视教育,很多人恐惧贫穷。

为了孩子的将来做父母的可以砸锅卖铁,只是为了下一代可以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方之涵本是良善之人,她虽有攀比之心,平时也爱面子,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挡她善良的那一面。

没有人生来就是十恶不赦的,方之涵亦然。

大一那年,很多高校学生最大的睡前消遣就是聆听夜间广播。

某一天晚上,舍友收听收音机,播音员伴着音乐,声情并茂地念着五湖四海的信件。

本来方之涵已经昏昏欲睡,但她后来不睡了,她被播音员口中的那个 “我”触动了。

那是一封来自贫困地区的信件,信中的“我” 说,她们那里初中生辍学率高达50%,能上高中的还不超过10%。

她很想上学,但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况且她还有弟弟要上学,所以她打算辍学打工,供弟弟读书。

播音员说信纸上都是干涸的印记,像是那个女孩子的眼泪,播音员说着已是几度哽咽。

方之涵生在南京,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衣食无忧,所以她很难想象一个女孩子每天要走几十里的山路上学。

常年忍受烈日暴晒和风吹雨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女孩因为贫穷要放弃学业,这让方之涵心里很难受,她在迟疑了一周之后,拨打了热线电话。

询问了女孩的地址,然后给她写了一封信,还附送了她省下米的几块钱。

方之涵在信里鼓励女孩继续上学:“贫穷虽然意味着起点,但命运是公平的,未来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去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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