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端王想要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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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鹤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他知道床上的这个奄奄一息的老者是他的父皇。
他知道“阿奴”是他的皇兄、太子萧璟琛的乳名。
他知道“芫芫”是他已故母亲、先皇后的闺名。
他的父皇在昏迷之中，呼唤着他此生最珍视的三个人。
这三人中，已有两人已不在人世。
他险些成为那第三个人。
几乎是出自本能，在听到父皇呼唤他时，他快步走到昭帝的榻前，他握住了昭帝的手。
那只手手掌很大，却有些浮肿，无力地搭在被子上。
“父亲，我是萧鹤庭，父亲……”萧鹤庭试着去呼唤昭帝。
他一声又一声，低低地呼唤着。
他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皇宫，就是想来见昭帝一面。
虽然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脑海中只能够零零碎碎地出现一些片段，可是他害怕，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时，萧鹤庭看到昭帝的眼睫毛颤了颤。
萧鹤庭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他继续低声呼唤着，“父亲，我是阿辇，我是阿辇呀……”
这时，萧鹤庭感觉到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萧鹤庭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过了一会儿，他的父皇又动了动手指。
萧鹤庭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这大概就是父子天性，即便他们父子二人，现在一个昏迷在床，一个失去了记忆。
可他还是能够深切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涌动。
“阿辇……阿辇……阿辇不怕……”
床上那个平常无比威严、说一不二的君王，如今仅一息尚存。
可他仅剩下的这一口气，似乎在等他来。
那个他和发妻疼爱至极，只希望他能平安快活过一生的儿子。
“芫芫……芫芫不怕黑……芫芫不怕黑……不怕黑……”
昭帝一直重复着最后的那句话。
正在这时，宫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五哥，咱们得走了！快！”闵依斐跑了进来。
萧鹤庭看看床上的昭帝，他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父亲，阿辇走了，你好好保重！”
昭帝的手指居然在他的手背上点了点，似乎在说：“儿子，父亲知道了。”
萧鹤庭的眼泪几欲跌落。
他在闵依斐的催促下，和她一起离开了春熙宫。
这时，宫殿外开始有更多的银甲卫在四处巡逻，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他们不会发现咱们了吧？”闵依斐虽然紧张，神色却无一丝慌乱。
“我们需要尽快出宫。”萧鹤庭道。
闵依斐告诉萧鹤庭，杜若带了黑甲卫，在北门附近接应。
萧鹤庭点点头，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宫门下钥之前，离开宫城。
好在他们对宫里地形十分熟悉，纵使宫中守卫森严，在萧鹤庭轻功的加持之下，他们很快就走出了内廷。
正当他们向外宫城走去时，两名侍卫在通过甬道时，看到了他们，大声让他们停下。
“什么人？”
闵依斐忙道：“是我，宁国公府二小姐。”
侍卫听闻此言，忙拱手道：“见过闵二小姐，这么晚了，闵二小姐这是从哪里来，要去何处？”
“我奉安国公夫人之命，刚去探望过陛下，现在准备出宫。两位大人这么行色匆匆，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闵依斐不急不缓道。
“回禀闵二小姐，宫里混入了不明人士，我等正在搜查。”侍卫恭敬道：“城门就要下钥了，闵二小姐如果要出宫得尽快了。”
“等等……”闵依斐点点头，和萧鹤庭这就要走时，那个侍卫突然拦住了她。
“这位是？哪一卫哪一营当差的？”侍卫打量着萧鹤庭。
萧鹤庭拱手道：“末将宣岩，在金甲卫龙虎营当差。”
“龙虎营……”侍卫沉吟着，正准备开口，一个矜贵的声音传来。
“怎么？本王派了个侍卫护送闵二小姐出宫，有什么问题吗？”萧渊卓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侍卫忙拱手道：“末将不敢。只是今天有不明人士混入了宫城，宸王命末将严查。”
“宸王哥哥都下令了，那还不快去搜查，还杵在本王面前作甚哪？！”萧渊卓一脸嗔怒。
两个侍卫不敢得罪，在现在这个宫城里，谁人不知道端王是宸王的心腹。
他们给端王和闵依斐行完礼，便赶紧退了下去。
萧渊卓看着萧鹤庭：“五哥……”
闵依斐拦在萧鹤庭面前，眼睛定定地看着萧渊卓：“他不是……”
萧鹤庭将闵依斐的手拨开，对闵依斐摇了摇头。
在闵依斐疑惑的目光下，萧鹤庭对萧渊卓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你救过我两次了，有机会来日定当重谢！”
萧渊卓向来简单到直白甚至有些傻愣愣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他一字一顿道：“五哥，我拦不住三哥，我不想他这么对你……”
萧渊卓头脑简单，他从小得到萧阑青的恩惠，便对他死心塌地，为他鞍前马后，从不问是非黑白。
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萧渊卓也不是没做过。
可是，让他帮三哥去害长兄和三哥，他实在下不去手。
长兄他没有救下来，令他日夜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他觉得他也是长兄一家惨死的帮凶。
如今萧鹤庭回来，看到他安然无恙，他心里比谁都高兴。
可是，他也害怕三哥回来复仇，再次上演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他心里没那么多家国天下的大事，他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可是天家儿女，从一出生便注定无法像普通人一样，拥有简单的快乐。
“五哥……如果……可不可以……放三哥一条生路……”萧渊卓看着萧鹤庭。
其实，此时，占据绝对优势、掌控局面的是宸王，如老鼠一样被围剿追杀的是萧鹤庭，可是，在今天，他莫名地就想要从他五哥这得到一句承诺。
就连闵依斐都觉察出其中的微妙。
大概，在萧渊卓简单的内心里，对是非对错、黑白曲直，也有着基本的判断。
他，只是从前没得选而已。
他由衷地相信，以萧鹤庭言出必行的重诺性子，只要他答应自己，就一定能够做到。
萧鹤庭看着萧渊卓的眼睛，却没有说话。